Josie帶我來到一棟五層的小樓前,大門口掛着一塊木牌,白底黑字寫着:江灣鎮人民醫院。從進門一直走到三樓,我看見了三個護士、兩個醫生在辦公室看報紙,卻沒見一個病人。
“珊珊,你怎麼來了!”一個胖乎乎的護士見到Josie,欣喜地迎了過來。
“曉霞,好久不見!”Josie緊緊抓住她的手。
一陣寒暄,兩位老同學百感交集,但很快又聊回了正題。Josie的母親漸漸病重,醫院卻不肯再繼續提供治療,我們這一趟就是來打探情況的。
李曉霞帶着我們找到了婦科主任,Josie進辦公室與她詳談,我站在門外無所事事。
“過來坐!”李曉霞坐在長凳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謝謝!”我依言坐下。
“珊珊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我們這些姐妹裡面,就數她最有出息。”李曉霞說道。
我慚愧地笑了笑,心裡在想她現在跟了個沒房沒車的窮男人,出息不了的。
“你不知道吧,讀書的時候珊珊一直是班裡成績最好的呢!”她又爆料。
“是嗎,還真沒看出來。”我說的是實話。
“她大哥十歲的時候她纔出生,從小就受到萬般寵愛,什麼活都不讓幹,爲了讓她專心讀書,她哥哥很早就輟學,一直幫家裡種瓜,賣瓜,三十好幾了,老婆都沒娶。”
聽到這一席話,我腦海裡像在畫一幅結構圖,各個人物對應到各種關係,再聯想到Josie曾跟我透露的一些欣喜,心裡的很多疑問慢慢解開了。
“當年她還是我們鎮的文科狀元呢,被深圳大學錄走了!唉,只可惜……”李曉霞搖了搖頭,沒說下去。
我心頭一驚,忙問道:“只可惜沒讀完是嗎?”
“對呀,要不然也是一高材生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究竟爲什麼沒讀完?你能告訴我嗎?”我急切地問道。
“啊,珊珊沒跟你說嗎?”她有點意外。
我搖搖頭,說道:“她一直不肯說,我也不好問。但是這個疑問一直困擾着我,你能不能再透露一點?”
李曉霞猶豫道:“這個……珊珊沒告訴你,我恐怕不太好說……”
“求求你!她一直對這個事難以釋懷,卻又不肯直接告訴我,我只是想幫她走出這個陰霾,陪她分擔,讓她徹底忘掉以前的事情,求求你了!”我誠懇地看着她的眼睛說道。
李曉霞正在猶豫,只聽茲呀的開門聲,Josie從辦公室出來了,雙眼紅紅的,強忍着沒有流下淚來。
我們趕緊從長凳上站起,Josie先是拉住李曉霞的手說道:“曉霞,我們有事先走了,我會專門找時間來看你的。”然後伸手要來牽我。
“姚小姐,你的包忘了拿!”辦公室裡有個聲音喊道。
Josie返回辦公室,李曉霞趕緊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話:“你回去後注意查查零四年五月的南都報。”
等Josie拿着包再出來時,李曉霞又若無其事地說道:“珊珊你去吧,你媽媽的情況我會及時通知你的!”
Josie跟她抱了一下,轉身拉着我下樓,腳步匆匆。
“主任怎麼說?”我邊走邊問。
她拉着我一直走出門口,到了無人的街角,才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會有事的,你別這個樣子,我很難過……”我幫她從包裡找紙巾遞過去,想着法子儘量安慰。
“主任說……我媽這個病……”她接過紙巾,卻止不住斷鏈的淚珠,嗚咽說道:“鎮裡的醫院根本治不了……這些年來,都是靠……有人專門送藥來,才能穩住……他們沒要醫院的錢,只讓代爲隱瞞……而這藥,國內是根本買不到的……”
“那這些藥都是誰送來的?爲什麼現在不送了?”我忙追問。
Josie欲言又止,看了看我的眼睛,又靠到我肩膀上哭。
從國外帶藥,又派人送到小鎮醫院來,專門爲一農婦治病,分文不取而又不讓醫院聲張,突然在最近停止了送藥……能這麼做的人會有誰呢?
“難道是他?”想到這一點,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口。
Josie抽身看着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