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王熙的那一年,我原本沒有任何準備,只是終日沉迷在偷電、通宵、逃課的遊戲生活裡,自得其樂,系足球隊也因此將我除名。
於是每週一晚上去廣播站的例行報到便成了我唯一的課外活動。
直到廣播站舉辦那一屆文藝晚會,要求每一個成員都必須拿出節目,我才熬了一個通宵寫了一個能演二十分鐘的小話劇,原本只爲交差,不料卻大受青睞,看得廣播站衆女孩一把鼻涕一把淚,奉爲天書一般。
當時張茜她們最是積極,一致推舉我親自出演男主角,卻誰都不好意思出演女主角,便說一定幫我從廣播站外尋找一個。
第二天我去廣播站報到的時候,一進門就注意到有個陌生的女孩子站在窗邊輕聲讀着什麼,她背對着我,身形嬌小卻富含詩意,傍晚的斜陽輕輕披在她的半邊背影,被四周淡抹的粗線條襯托得格外精細而鮮亮,美得就像雷諾阿的油畫。
直覺告訴我,她手裡拿着的肯定是我的劇本。
過了一會,她果然走到我面前,雙眸閃亮,鶯鶯細語,說你一定就是蕭志吧,我是張茜的老鄉,我叫王熙。
這一聲“我叫王熙”便從此烙進了我的靈魂,直至今日仍刻骨銘心。
我們從當晚開始連續排練了三天,感覺卻像熟識了三年,無話不談,融洽默契,相互吸引,就如兩匹在廣闊草原上縱情奔跑的馬兒一樣暢快淋漓,毫不約束。
第四天晚上的正式演出,我們的配合天衣無縫,表情動作信手拈來,好像排練了千百次一樣。臺下衆多女生入情入戲,失聲哭泣。
臺上我和王熙雖然演繹着悲劇,心窩裡卻愛意融融,迎接着一個喜劇……
那一刻我甚至認爲,我倆就是天造地設的王子公主,沒有誰的愛情能比我們更富有戲劇。
一年之後,我受校話劇團的邀請,閉關半月寫了一個能演兩小時的大型話劇,其中角色衆多,情節多線發展,主矛盾與次矛盾交叉進行,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僅主角就多達十位,實爲話劇團史無前例的大手筆。
團長特意邀請我出演其中最具喜劇色彩的一個主角。這個大規模的話劇整整排練了三個月,正式演出的時候轟動全校,好評如潮,長久爲人津津樂道。
這次我寫的是一個喜劇,演出的時候我使出渾身解數取悅觀衆,鬨笑四起,掌聲如雷,可是黑壓壓的臺下人羣裡,又有誰能看見我心底的悲劇……
你會來看我的演出嗎?有幾處專門爲你寫的橋段,能讓你回憶起我們相戀的時光嗎?如果此刻你也在舞臺上,我們一起演繹的又將是喜劇,還是悲劇呢……
如果此生我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也許七年,也許十年之後,你只是我心裡一道淡淡的憂傷,觸之不痛,憶之不楚;
可是爲什麼要讓我知道你來了深圳……這個座位上,彷彿都留有你的體溫……
你始終是一根刺,卡在我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