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黑雲,催趕着天空降下灰濛的夜幕,磅薄大雨肆虐下落,沖刷着流淌着紅色鮮血的地面,呼嘯的山風,生猛得使人睜不開眼睛,。
緊接着又是一道紫白色的雷電,從黑雲之中躥動而下,發出了白色的耀眼光暈--
照亮了眼前所有的的景象,包括站在羣屍之中站立的人。
“高文?”愛麗絲焦灼的眼神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長吁了一口氣,似見到親人般的那種溫柔眼神流露了出來。
急切的心,縱使愛麗絲不顧狂風大雨,毅然邁出腳步,跑向了屍山中的高文。
而納切斯還在爲這腥臭味而嘔吐不止。
被大雨所淋溼的全身,衣物與身體已經黏在了一起,讓人感覺十分難受。
納切斯低頭看着自己的身軀,發現了被淋溼的身體,居然有些顫抖。
“可能是因爲太冷了吧。”納切斯如是的安慰着自己,並沒有往屍體的任何方面去想象了。
擡起自己的眼光,不要在意腳底下的屍體,或許就沒有任何問題吧?
壯起了自己的熊膽,挺直了自己的腰桿,將自己的目光放得更高更長,納切斯就這樣也擡起腳,落在了被雨水和血液所混合的坑窪中,濺起了陣陣水花。
血肉模糊的一具具軀體,包裹着正在行走的納切斯,發出了異常難聞的味道。
“不要怕,不要怕,這些人本該遭受天罰的,以這種死去的方式也是挺仁慈的......”納切斯在心中默唸着,就這樣筆直地走過去。
“沒有問題,完全沒有問題,畢竟我已經是個揹負女神重大使命的人了,對這些屍體的敏感度,應該會有所抵抗纔對。”
納切斯擡頭仰望灰濛濛的天空,任憑雨水沖洗着他的臉。
腳下傳來了肉體的柔軟度,還有關節裂開的聲音,是如此響亮刺耳。
但是納切斯並沒有地下頭去看,因爲怕自己一見了會忍不住吐了出來吧。
數十步的路程,在納切斯的腳下卻像萬里長征般艱難,難以移動自己的步伐。
“快要到了呢,再加把勁。”納切斯捂着自己的鼻子走路,擡起另一隻手作爲平衡點,歪歪捏捏的朝着愛麗絲他們的方向走去。
想要快點離開這堆屍體如山的地方,納切斯沒有過多的猶豫,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但是--
就在急迫地邁出的下一步,腳掌上傳來了一絲光滑的感覺,連自己都沒有過多在意的細節上,並一腳踩了上去。
身體的平衡就在那一瞬間消失殆盡,接踵而來的是那無法控制的重力感,使得自己的目光更以巨大的弧度望向天空,直面迎着碩大雨珠--
“原來我踩滑了,快要摔倒了!”這一刻,納切斯才明白過來,自己因爲踩着東西而打滑了。
“撲通”一聲,沉悶的聲音被聒噪的雨聲所掩蓋了,夾雜在那呼嘯的風聲之中,隨之遠去。
“好痛......”摔趴在地的納切斯下意識地揉捏着自己跌傷的部位。
“這裡怎麼會這麼滑呢?”泥水濺射在了納切斯的臉,顯得像一個滑稽的小丑在做鬼臉。
納切斯用手擦拭了自己的被泥水濺得骯髒的臉部,然後睜開眼睛看看--
一具頭破血流,眼睛翻白,嘴脣發白的幼小屍體出現在了納切斯的視野之中。
被雨水沖刷的黑色長髮浸溼在了水坑之中,圓圓的臉蛋被似乎有着許多裂開的傷口,雨珠流淌過睜開的眼白,從臉頰兩側順流而下。
一股難聞的氣味又隨之而來,刺激着納切斯的鼻孔。
“這個是......”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瞬間又咽回了喉部。
一具披着黑色斗篷的幼小屍體,露出了已傷痕累累的頭部,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這羣屍體當中。
「異教徒」?
無法迴避的視覺衝擊,血淋淋的場面瞬間植入納切斯的腦海之中。
「一個小孩子」?
腦中無限碎片在重新讀取着,像是機器查找信息般,無數的畫面又出現在了納切斯的腦海之中。
“納切斯,爸爸要上戰場了,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要好好照顧好媽媽和妹妹,畢竟你是個男子漢了。”一個身着軍裝,帶着黑色眼眶鏡的高大男人說道。
“爸爸......爲什麼要走呢?人爲什麼要打戰呢?爲什麼就不能和平共處呢?”幼小的納切斯拖着爸爸的褲管,兩眼汪汪的說道。
男人撫摸了納切斯的腦袋,沉默了一會兒,便開了口。
“爸爸這樣做,可是爲了保護我最最深愛的納切斯和伊莎啊,還有你的媽媽。在戰場上的每個像爸爸一樣的人,都是有着自己最深愛的人和被深愛的人。”
納切斯停止了哭泣,貼耳聆聽男人說的每一句話。
“人類是貪婪的動物,也是非常脆弱的動物,貪婪在於他們想把所有的幸福都聚攏在自己的身旁,而卻忘記自身的脆弱是否能夠負擔得起這份幸福。”
“人類正是這樣的動物,世間沒有絕對的對於錯,人類爲了自己的幸福,爲了身邊最重要的人而去勇敢的戰鬥,不惜犧牲一切去保護,這纔是人類需要戰鬥的原因。”
納切斯擦乾了眼淚,似懂非懂,向眼前的男人點了點頭。
稚幼的童聲在房屋裡迴盪着--
“爸爸,我會保護好媽媽和妹妹的,我會變得像爸爸一樣的男子漢,能夠承擔起人類的幸福。”
但是一切的一切從那時候開始變了。
火花燃燒着整座城鎮,漫天濃煙籠罩在這座寧靜的城市,血色充斥着這片大地上。
在那場燒殺掠殺之中,聽見了多少人在嚎啕哭泣,看見了多少街頭棄屍。
人類憑着自己所謂的仗義,所謂幸福的貪婪,而輕易地奪走了別人的性命。
甚至連自己身邊最爲可愛的妹妹的性命,也輕易地奪取了,這便能成爲人類戰鬥的理由?
毫無理由的虐殺,慘無人道的掠奪,無不令人厭惡的情感油然而生。
眼前這番景象深深地刺激着藏在納切斯心底柔弱的部分--
納切斯伸出手,輕輕撫蓋在小女孩的臉上,合上了她翻白了的眼睛,將黑斗篷蓋住了她的臉蛋。
低沉着氣,納切斯這才緩慢擡起了被雨水打溼的面孔,起了身子一步一步朝着愛麗絲她們走去。
心中久久無法平靜,努力壓抑着不要去想這些事情,畢竟已經無法挽回什麼了。
“納切斯?”暴雨聲中,愛麗絲正大聲呼喊納切斯的名字,伸出手招呼納切斯,示意讓他過來。
這時納切斯才從沉思中反應過來,像是遲到了的孩子一樣,聽見愛麗絲的呼喊,撒腿就跑了過去。
“在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愛麗絲嘴裡嘟喃道,撇着嘴抱怨納切斯分了神。
“是嘛......我在想這個雨下得這麼大,愛麗絲女神的衣服被淋溼了,可不好辦哦。”
爲了遮掩剛纔的不安與不快,納切斯特意指着愛麗絲的衣服說道,表明他沒有分了神。
愛麗絲低頭看了看自己溼透的衣服,一副春光乍現圖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溼......溼透了呢......”納切斯撓了撓後腦勺。
接近透明的衣服,硬生生將愛麗絲衣服之中的美圖構造出來了,雖說是尚未發育完全的胸部,但是卻十分小巧玲瓏。
“別看!你這大色狼!”
滿臉通紅的愛麗絲一手遮住胸部,一手將兩根手指插入納切斯的雙眼之中。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憐的納切斯只是想單純地提醒愛麗絲,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子。
用雙手蓋住自己疼痛的雙眼,做出疼痛兮兮的表情,來請求愛麗絲的原諒。
疼痛的神經暫時讓納切斯忘掉剛纔所發生不愉快的記憶,取代的是眼前與愛麗絲的溫馨對話時光。
“愛麗絲,感冒了可不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時站在一旁的高文遞上了自己的白色外套。
“還是高文關心我。納切斯!作爲眷屬,你要好好學學人家。”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神模樣,納切斯也是苦不堪言。
“切......”
“切?”
“這種事情,讓你的青梅竹馬來做就行,話說也輪不到我來做吧。”
一句有力的反駁,使得納切斯氣焰高漲。
“你......哼!作爲眷屬居然敢這麼跟女神我說話,看我回去再修理你!”
愛麗絲擺好了架子,摩挲着拳頭像是要揍人的極惡混混。
“好了,好了,不要再鬥嘴了,你們忘記我們此次來這裡的目的嗎?”
高文肅清了此時混亂的場面,並且從嘴裡咳了幾聲。
“目的?目標不是都被你消滅光了嗎?”望着人山人海的場面,納切斯時爲不爽的應了一句。
“哎.....忘記跟你說明情況了。”嚴肅的臉上毫無白馬王子的那種笑容。
“你絕對是故意的吧。”納切斯還不時忘記吐槽一下。
似乎被說中了心思,高文只能繼續咳了咳幾聲。
“其實,這裡都是這個反教派的嘍嘍,正真的頭領就在那扇門的前面。”
順手指着銀色門扉的方向,就在幾百米遠處,巨大的門扉面前,一個身影刻印在了門扉上,並且搖搖晃晃。
“老頭?”始料未及的狀況讓納切斯又吃了一驚。
一個矮小老頭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馱着背拄着短小的柺杖,極長白色的鬍鬚垂直而下,纏繞在了木質柺杖上,渾濁的雙眼沒有什麼神色,但是卻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