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元年,六月。
北周國主宇文邕病逝,皇太子宇文贇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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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贇登基後,宇文達在王府裡的時間少了些。
小憐也感覺到最近似乎輕鬆了一些,趁着今日宇文達不在府上又無事可做,便讓小荷去讓人備了一輛馬車,低調的往茶坊去了。
這是這麼多年第一次到茶坊來,小憐發現茶坊沒什麼變化,但是不知爲何看起來寬敞了許多。現在的時辰有些早,茶坊還沒什麼人,她想着現在說書先生說書的時間應該和以前是一樣的,所以這個偏早的時辰也還沒有人過來佔位子。她在王府裡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早點到茶坊來能佔一個好位子又能討個清閒,覺得甚是不錯。
而這麼久以來,小憐也是第一次看到張毅。
張毅看起來比之前成熟穩重了不少,變得沉默寡言了。
“客官,可是有什麼需要……”
從遊離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小憐擡眸看着說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的人,咧開嘴爽朗的一笑:“阿虎,許久不見。”
阿虎有些怔忡的往後退了一步,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伶俜姑娘?”
“嗯。”
小憐點了點頭,擡頭看了一眼二層:“現在,我能在二層包個房間嗎?”
“能!能啊!怎麼不能!”
阿虎說着就回過身子,神色恭敬卻又滿是喜色的領着小憐一行人往階梯的方向走去。
小憐跟在阿虎的身後,發現他也比過去長大了一些,比張毅的變化要明顯一些,是從少年長成一個成年男子的改變。她有些感慨,覺得這世間的人要長大、要變化似乎都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知道高緯現在過得如何了?
坐在臨窗又正對着說書先生的地方,小憐悠閒的看着外頭人來人往的街道。當初高延宗的那件事情讓高緯被帶走,這之後他也不敢問宇文達關於這件事情的結果,但是覺得宇文邕這麼禮待大齊的降臣,就算高緯是個曾經的皇帝也只是個沒有什麼能力的皇帝,可能就是貶爲庶人或者被關押在什麼地方勞苦的過一生。
忽的想起在南鄧村時高緯親手做籬笆的樣子,小憐心裡有些欣慰,覺得高緯如果真的要親自動手來過日子,以他現在的心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阿虎很快的去而復返,手中還提着一個壺口冒着熱氣的茶壺。他滿臉欣喜的走到桌旁,喜滋滋的倒了兩杯茶,忽然纔想起小憐只愛喝冷茶,有些懊惱的擡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準備再去重新提一壺茶過來。
小憐正好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到桌面上冒着熱氣的茶杯,笑着往左手邊的位子推去,擡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小荷:“你也坐下來吧一塊看吧,站着的話,這簾子都擋去了視線,沒什麼好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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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下意識的擺手拒絕着。
小憐似是沒有看到小荷的拒絕,又轉過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張毅,卻又知道他是如何都不肯坐下的,便將一杯空杯擺在右手邊的方位,又看向阿虎:“給他倒一杯熱茶吧。”
阿虎應了一聲就上前來斟茶,一邊斟還一邊滿含歉意的解釋道:“伶俜姑娘,因爲你太久沒來,小的都忘了你只愛喝冷茶,剛剛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等會兒立馬去給你取冷茶過來。”
小憐微笑着點了點頭:“你倒是還記得我的喜好。”說着,茶坊外走進來兩三位並肩而行的男子,看着裝是書生模樣的人:“怎麼,這時辰是快要開始了嗎?”
“還有好一會兒呢。”
阿虎笑着將茶壺放下來,恭恭敬敬的看了張毅一眼卻沒有主動開口讓他喝茶:“這些書生也都是聰明人,你懂的早些過來佔位子,他們也懂的。”
原本空蕩蕩顯得有些靜謐的茶坊忽然多了幾個人聲,氣氛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阿虎這一次離開又很快的返回,手中果真提着一壺毫無熱意的茶壺,他一隻手的手掌甚至還拖在茶壺的底端。將茶壺提上來,他先爲小憐倒了一杯遲來的冷茶,又問了她有沒有什麼想要吃的甜點,得到回覆後準備下去招待其他人。
“等等。”
小憐眉眼含笑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冷茶的涼意一直透到她的心底,卻掩蓋不住她滿眼的期待:“你知不知道今日說書先生會說什麼?”
阿虎微蹙着眉頭想了想,道:“具體的我也是不清楚的。不過昨日聽他們說,今日說書先生也許會說與那大齊後主有關的事情。”
小憐笑意一斂,不敢確定的反問了一遍:“大齊後主?”
“嗯。”
阿虎點了點頭,將放在桌面上用來擦卓的抹布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肩膀上:“雖然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聽的,不過說書先生比較有智慧,知道的肯定比較多。這大齊後主雖然已經辭……”
啪——
阿虎全身猛地一繃,話音瞬間收住。
張毅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將手緩緩地從阿虎的肩頭垂下來,斜睨了小憐一眼,沉聲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有事自會叫你。”
感覺到氣氛莫名的有些不對勁,阿虎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連臉色冷硬的張毅都來不及看一眼,便重重的點了幾下頭,撩開垂在木桌四方一處的簾子,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茶坊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三三兩兩圍成的人羣嘈雜聲多不勝數,小憐卻覺得四周似乎安靜一片,她聽不到聲音,甚至看不到這周圍的場景是怎樣的。
阿虎的話沒有說完,她卻似乎已經聽完了他胸腔內沒能說出口剩餘的那些話。
辭?
雖然有的事情她一直告訴自己,如果發生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她也早就提醒過自己,兩國之間的事情她根本就沒有插手的權力。
只不過……
如果被隱瞞着,她的心還是無法真的看開的。
“其實你不讓阿虎往下說,也不能夠改變什麼。”
小憐握着手中的茶杯,目不轉睛的盯着空無一人的說書檯,似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旁人說:“等到說書先生出來,該知道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