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只是一晚過去,杜青寧就感覺更是神清氣爽。

起牀看到裴延的輪椅,還在新鮮勁頭的她,穿上衣服就跑過去坐下,自己蹬着腿快速移到了外間擱着洗漱用具的桌子旁。

採秋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道:“姑娘這輪椅是誰給的啊?看着倒是蠻紮實精緻,坐起來一定很舒服吧?”否則她又怎會那般愛坐?

杜青寧應道:“是裴家二公子給的。”其實這輪椅對她的作用並不是多大,但重在她喜歡這個輪椅。

或者說,她喜歡這種可以隨意使用裴延東西的感覺。

有點暖暖的,甜甜的。

杜青寧很少帶採秋出去玩,發生在杜青寧身上的事情,採秋極少有知道的。乍一聽到她的話,便疑惑道:“裴家二公子爲何送姑娘輪椅?”

杜青寧:“因爲體貼唄!”

採秋仍是不解:“可裴家二公子爲何要體貼姑娘?”

杜青寧正欲什麼都說了,後來想到爹還沒答應讓她嫁給裴延呢!既如此,她與裴延的事情自然不宜四處傳。她轉而道:“以後再與你說。”

採秋:“哦!”

洗漱罷,用了早膳,吃了藥。杜青寧便起身走了出去,打算逛一逛。正是她興沖沖的欲跨上回廊時,沈星的聲音陡的從她身後響起:“四姑娘。”

她驚了下,馬上回過頭,問道:“你這是?”

沈星手裡提着一個花紋精美的食盒,他將食盒遞給她,恭敬道:“公子說,四姑娘愛吃序月水淵的零嘴,吩咐屬下給四姑娘帶了一整盒過來。”

杜青寧眨了下眼,過去就將食盒接過,笑道:“麻煩你了。”昨晚送藥,今早送零嘴,裴延確實是有心,但沈星似乎也辛苦了。

“姑娘言重。”沈星馬上作揖道,“屬下告辭。”

“告辭。”

沈星離開後,杜青寧便提着食盒快步去到了亭下。隨着食盒的打開,濃郁的香味撲鼻,食盒的每層都是不一樣的零嘴。第一層是各式點心的拼盤,第二層是各種稀罕的果仁,第三層是則是顏色各異的糖粒……

她首先便執起一顆糖遞入嘴中,甜味瞬間由她的舌尖蔓延開來。

她不由滿足的彎眸笑了下。

採秋歪着腦袋瞧着,又問:“二公子又爲何要給姑娘送這送那呢?”

杜青寧想了下,很自然道:“之前我不也喜歡給他送這送那嗎?”

採秋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原來是有來有往啊!”

津津有味的吃得差不多,杜青寧便親自將食盒收了起來。後來由採秋相伴着,慢悠悠的逛到了後花園。

感覺差不多了,她打算進亭下坐着歇一歇。

不想靠近就見到老夫人與杜青彤坐在亭下。

見對方已經看到自己,她也不好裝作什麼都沒見到就轉身,便再靠近些福了個身:“祖母,大姐。”

“嗯!”最近杜老夫人與杜青寧也沒什麼恩怨,只冷冷的應了聲,便就當她不存在了。

杜青寧很自覺的再福了個身,轉身就走。

自杜青寧出現開始,杜青彤的目光就是一直落在其身上,哪怕後來只是背影,她也未曾收回目光。

杜老夫人見杜青彤竟是難得多看杜青寧,便問:“彤兒在想什麼?”

杜青彤收回了目光,淡道:“沒什麼。”

杜老夫人臉色嚴肅了些:“有事便說,最近祖母就覺彤兒是有心事。”

杜青彤便隨便找了個藉口,道:“記得在荊城時,四妹遇刺,刺中的似乎是心臟處。”

“你是奇怪她還活着?”杜老夫人冷哼了聲,道,“許是你看錯了。”她倒是希望那礙眼的丫頭能沒了。

杜青彤輕輕點了下頭:“嗯!”

近些日子,杜老夫人越發愁着杜青彤的婚事,喝了口茶後,她便又道:“彤兒的親事,祖母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杜青彤垂下了眼簾。

杜老夫人想起什麼,又問:“你當真是沒有遇到屬意的人?”有的時候,她也會想這丫頭是否心有所屬,又愛而不得纔會如此。

杜青彤微搖了下頭:“沒有。”話語間,她的腦中不由浮現那日所見的人,風華絕代,仿若謫仙下凡。

杜老夫人聞言又自個掂量了起來。

後來杜老夫人覺得身子有些乏了,便在杜青彤的相陪下回到了醉安堂。杜青彤伺候着她睡下後,才緩緩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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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閨院的路上,芙莒不由看了看自家姑娘似有所想的模樣,看了看周圍後,才小聲問道:“姑娘是對那裴家二公子有意嗎?”她從小便跟着杜青彤,極少有分開的時候,自然再瞭解其心事不過。她發現從荊城見過裴家二公子後,她家姑娘就一直異常。她也不覺得意外,憑那二公子的姿貌,確實值得她家姑娘動心。

杜青彤未語,算是默認了。

芙莒馬上便又道:“既如此,姑娘爲何不爭取,姑娘能遇到個有意的,多不容易。”

杜青彤想到裴延與杜青寧的不清不楚,道:“他怕是屬意四姑娘吧!”當初在荊城,杜青寧被刺時,裴延那緊張的模樣,她可沒忘。

“可姑娘也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做啊!”芙莒道,“定親之前,誰也拿不準以後會如何。”

芙莒的意思,杜青彤懂,但她素來不屑使用手段,便只道了聲:“別再說了。”

芙莒想起姑娘那清高的性子,便不得不噤了聲。

武平王府。

多日來,裴延難得回來了一趟,進門時,他便遇到正要出門的裴律。一如往常,兄弟倆每回見面都會無視對方。

這一次,裴延將裴律無視的很徹底。

反而是裴律,難得站住回頭朝裴延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想了些什麼,只一會兒他就回頭邁步離去。

裴延被沈星一路推到了裴永驍那裡,見到門大開的書房,便進了書房。

裴永驍在書房裡,除了忙於公事外,更多是發呆。當下他正負手站在窗邊,看着遠方,眸中透着極悠遠的色彩。

耳邊響起裴延的輪椅軲轆聲,裴永驍轉頭看了過去,看着這十多年來就沒有踏入過他書房的兒子。

裴永驍擁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哪怕他的臉上神色只有淡漠,仍會讓人覺得壓人。

但裴延絲毫不受影響,他只懶懶的笑了下:“我想娶杜家四姑娘。”

裴永驍終於明白他的來意,心中大概是有些驚訝的,只是不大明顯。默了會,他道:“我會幫你提親。”

裴家的長輩還在,裴延若要越過長輩娶杜青寧,自然顯得名不正言不順,兩頭長輩那裡都會過不去,尤其是杜家。

他自然不想讓杜青寧受委屈。

所以他纔會找裴永驍。

對於裴永驍的乾脆,裴延也不知該不該意外,但他知道,裴永驍只要答應的事,就一定會辦。

裴延還算滿意,也不與對方多言,馬上便走了。

裴永驍看着裴延的背影,直至看不見後,他才收回目光仍舊看着窗外。他佇立了許久,卻一直不見有移動的意思。

日子在平靜中度過,杜青寧已覺自己的身子完全恢復。沒多久,她便纏着杜栩軟磨硬泡,終於得到可以出去玩的許可。當然,杜栩派了人保護她,畢竟誰知還會不會被裴律拖累。

想到這事,杜青寧覺得,或許她嫁人了,那些刺客就不會認爲她對裴律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出去玩,她自然得拉上杜青雨,卻不想走出肆意軒就見到杜青慧過來。

這是杜青慧自那晚被杜青寧氣走後,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

杜青寧看着杜青慧沒有說話,倒是杜青慧靠近了她,乖巧溫順中透着一絲愧疚,她說道:“那日是慧慧的錯,四姐莫再氣了。”

來道歉的?

杜青寧挑了下眉,也不知是杜青慧太會演戲,還是她真的覺得自己錯了,杜青寧一時倒看不出個什麼名堂。

也是,慧慧能在所有人面前演戲多年,又怎會讓人輕易看出什麼。

“哦!”杜青寧只應了聲,也不多說什麼。

杜青雨面懷疑惑之色,便問道:“阿寧與慧慧之間是發生了什麼?”

杜青慧馬上便應道:“鬧了些小矛盾,是我的錯。”聽起來似乎悔意挺大。

杜青雨想起那晚杜青慧盯着杜青寧身下輪椅的事,心下暗暗猜到這矛盾或許與裴延有關。

杜青慧見兩姐姐這架勢,便問:“三姐四姐是打算出去玩嗎?”

杜青雨要心軟些,覺得杜青慧再如何使心計想嫁給裴延,如今都是不可能了,還生生壞了名聲。她難免同情起對方,便應道:“嗯,阿寧實在悶壞了。”

杜青慧馬上便過去挽住杜青寧的胳膊,期待道:“我也去好不好?”

“我隨便啊!”杜青寧隨意的應下。

對杜青寧來說,除了覺得杜青慧不顧她在中間算計裴延之舉太過不義,以及從小在她面前演戲太過虛僞,太過浪費她的姐妹情之外。兩人倒是沒什麼大恩怨,雖然經過那晚的事情之後,她在主觀上已經討厭起這個妹妹。

“那就一起吧!”杜青慧笑道。

於是兩人便變成三人,她們一道離開了靖陽侯府。經過商量後,便一道往城北去,打算去那海月酒樓吃一頓。

海月酒樓,杜青寧與裴律一道說退婚的地方。

杜青寧想想也覺得蠻感慨的。

今日的日頭甚好,半路上杜青寧便不由下馬車逛了起來。興許是因爲有了裴延,杜青寧難得看中路對面的首飾鋪,便欲過馬路去那邊看看。

正是這時,一輛馬車從她面前停了下來,嚇得她忙後退了兩步。

“阿寧姐姐。”鄧香香從馬車裡伸出腦袋,笑嘻嘻的看着杜青寧,“巧啊!”

見到是鄧香香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杜青寧馬上也不由笑了起來:“巧啊!小香香。”

“娘。”鄧香香對馬車裡的另外一人道,“這是阿寧姐姐,阿延表舅未過門的媳婦哦!她答應嫁給阿延表舅了呢!”

“阿延未過門的媳婦?”裡頭響起另外一個女聲,慈和輕柔,讓人聽了極舒服。

“是啊!”

“那娘下去看看吧!”

很快,鄧香香便跳下了馬車,她快步過來拉住杜青寧的手。

杜青寧聽到馬車裡頭的聲音時,就知道里頭的另外一個人就是鄧香香的母親新麗長公主。當她見到新麗長公主下馬車後,不由驚豔了。

新麗長公主當真生的極美,螓首蛾眉,膚如凝脂。她身披海棠色折枝暗紋的斗篷,美髻華裳,一步一行間,雍容雅緻,風姿動人。

杜青寧聽說過她有三十多歲,可當下看起來,似乎沒有被歲月留下任何痕跡,反而更是多了說不出的迷人風情。

終於反應過來什麼,她馬上行禮:“民女見過殿下。”

杜青雨也趕緊行起了禮。

唯獨後面的杜青慧,還在因剛纔鄧香香所說的話而震驚着。

新麗長公主站在杜青寧面前,親和道:“不必多禮。”話語間,她打量起眼前的姑娘,目光溫柔中透着欣慰,沒有半點惡意,也不會給人造成壓力。

杜青寧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新麗長公主明明是裴延的表姐。可這麼被對方看着,她怎麼有種對方在看兒媳婦的感覺?

新麗長公主問道:“姑娘與阿延是?”

“呃……”杜青寧猶豫了下,道,“或許是如殿下想的一樣。”

新麗長公主聞言目光越發柔和,她輕輕笑了下:“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

這時鄧香香道:“娘是不是也覺得阿寧姐姐很好?阿延表舅可是非常喜歡她的呢!”

“哦?”新麗長公主笑着反問,“有多喜歡?”

鄧香香想了下,也不知該如何說,便道:“娘下次去問問表舅不就知道了嗎?”

新麗長公主微微頷首,問杜青寧:“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杜青寧不敢怠慢,便馬上將自己的身份姓名給道來。新麗長公主聞言倒沒表現出什麼,只仍舊親和的待着她,正欲繼續說些什麼,她身後婢女道:“殿下,老爺還在等着殿下。”

思起府中身子孱弱的丈夫,新麗長公主眸色暗了暗,便執起杜青寧的手,道:“改日有機會,咱們一起聊聊?嗯?”

杜青寧點頭:“嗯!”

新麗長公主再看了看杜青寧,才轉身回了馬車。

馬車裡,她還朝杜青寧頷了下首。

隨着馬車的離去,杜青慧完全沒心思過問新麗長公主的身份,只突然問道:“四姐,那小姑娘說的話是何意?”

杜青寧本還沒有回神,乍一聽到杜青慧的話,回頭看了對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她心下覺得,裴延當真是很受新麗長公主的寵,外面所言並不是虛傳。難怪鄧香香能有那麼好的教養,原來是有這麼好的母親。

母親……

她不由想起被爹孃拋棄的自己,暗暗嘆了口氣。

杜青雨看了眼似乎受了打擊的杜青慧,過去牽着她的手,柔聲道:“走吧!”

杜青慧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握緊了拳頭。

一路上,杜青寧免不了與杜青雨談說起新麗長公主。漸漸的,杜青慧想不知道新麗長公主與鄧香香的身份也難。自然是驚訝,也嫉妒新麗長公主對杜青寧的態度。

到了海月酒樓,杜青寧便迫不及待的點了一桌子菜,杜青雨見了不由道:“阿寧大傷初愈,是否該忌嘴?”

“忌嘴?”杜青寧想了下,便道,“既然已經好了,該是沒事的。”

杜青雨不放心,免不了仍是一陣勸說。隨着一道道的菜入桌,杜青寧起初還確實在注意着,儘量吃些清淡的,可滿桌子的菜誘惑着,便終是忍不住大吃大喝了起來。

杜青雨無奈搖了搖頭,心覺也罷。

這時,杜青慧突然道:“我先出去下。”

見杜青慧這臉色,杜青寧與杜青雨都覺得她該是心情不好,需要出去透透氣,便沒過問什麼。

杜青慧轉身欲下階梯時,有小二端着托盤走了上來。這時杜青慧似乎崴了下腳,握着扶手悶哼了聲。

小二忙問:“姑娘這是哪裡不舒服?”

杜青慧低頭道:“我腳下似乎有東西。”

“小的給看看。”

小二本是站在階梯上,如此一彎腰,托盤上的那碗湯恰恰就在杜青慧面前,她看了下週身,見沒人注意,很迅速的將手中藥粉倒了進去。

她殊不知這一幕,恰恰就被躲在頂樑柱後的絲芯收入眼底。

包間裡頭,杜青雨仍是不由在勸說杜青寧忌嘴,杜青寧笑了笑,道:“我不是有二公子嗎?有他在,他自然會讓我成爲最強健的人。”

她的話音才落下,就聽到熟悉的輕笑聲,她驚了下,轉身望去,就見到窗邊,不知何時上來的一身白衣的裴延。

更稀罕的是他這姿勢,竟是屈膝倚坐在窗沿上的,姿態慵懶中透着灑脫,正對她笑着。

她心覺有武功就是好,雖然不能走,但能飛。

作者有話要說:  老五的飯盒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