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何小麗突然在耳邊的聲音,火漁突然清醒,扭着頭看她,瞳孔放大,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鳥。
“告訴老師,剛纔在想什麼?”她笑起來,眼裡滿是鼓勵的神色。
“在想這把椅子……”火漁也對自己這樣的想法和行爲感到有一絲不理解。
“椅子?”何小麗似是不敢相信的問道。
“是的!”火漁堅定地回答她。
“那麼告訴老師,想椅子的什麼?”她繼續引誘。
“沒什麼……”火漁閉嘴不言,覺得自己講得太多了,任誰都無法理解她腦子裡千奇百怪的想法吧!說出來只會被大家看成是一個“不正常”的人。
“你不說老師又怎麼會知道呢?”何小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着坐在那裡不安的輕輕扭動的火漁,好像座位上有一團火在烤着她的屁股一樣。火漁不作聲了,只是坐在那裡,甚至都不擡頭看向何小麗,除了何小麗在說,幾乎就不再有別的聲音了。何小麗的嘆氣讓火漁更加的不安起來,一直不明白她找自己到底有何用意。
“小漁……”何小麗轉變了稱呼,火漁停止了不安的扭動,僵了僵,因爲何小麗的稱呼,擡起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老師們都說,你上課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在想事情,可是你到底是在想什麼事情呢?”何小麗靠過來,看着她的眼睛,那裡面滿含着關切,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被一個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了,火漁有些不適應。
“不知道。”她移開目光,不與她對視,目光看向了別處。
“爲什麼不能和老師分享?老師願意做你的朋友!”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堅定、鼓勵還有信任,火漁有片刻的失神,她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可是要說什麼呢?說十平米的小房子,說昏暗的燈光還是每天的豆腐?看着何小麗身上的裙子,即使是在冬天這樣裹得像糉子的季節,她依舊給人高貴典雅的感覺,彷彿是站在遠遠的天際,看着他們這些地上的人每日忙碌着。
“老師,我沒事!但是我不喜歡讀書。”所有大人們好像都覺得只要是不喜歡讀書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火漁很希望能討得老師的歡心,但這是個事實,她不喜歡讀書,不喜歡那些複雜的算數。
“呵呵,老師在以前讀書的時候也是不喜歡讀書。”何小麗笑了,看着窗外。
“那老師怎麼還當了老師了?”火漁好奇的問她,窗外的雪已經停了,滿眼都是白色,世界彷彿是穿上了婚紗的新娘,這個新娘是不是要嫁給天空呢?他們本該在一起。
“呵呵,因爲老師後來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老師就想啊!一定要努力
讀書,這樣他纔會注意到我,所以就拼命的讀書咯……”何小麗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語氣變得輕快起來,火漁想問,那老師是不是嫁給他了呢,但是她沒好意思開口,不知道該怎麼說。
“看你這樣子是很好奇老師是不是嫁給他了……”何小麗看了看火漁一眼,她眼裡閃過的那一絲好奇並沒有瞞過她的眼睛。
“老師沒有和他在一起,但是直到現在我都仍然在感激,要不是他,恐怕我也沒有動力好好讀書,也不會有現在的好生活!”火漁看到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寬慰的笑意,心也跟着悄悄的動了。
“老師真幸運!”火漁笑了。
“你也許現在沒有遇到這樣一個人,但是隻有這樣才能改變你現在的命運!”何小麗的話一陣見血,那一刻火漁幾乎想拔腿就跑,一切好像都無所遁形,何小麗是在暗示什麼呢?是想說她已經知道了她窘迫的生活,知道了她壓抑已久的狂躁和不安,知道了她心裡那悠悠流血的傷口,還是知道了她一直多麼的痛恨周遭的這一切。
她無法擺脫,何小麗把她藏在心底最真實的最不能揭露的東西好像都看的格外清楚,火漁的眼神中透露出驚恐、不安、還有一點憤怒。何小麗被火漁這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一個八歲的孩子,但是眼神裡卻透出這麼多的東西來。
“老師還有什麼事情嗎?”火漁的語氣已經開始冷冷的,要是換做別的老師早就有了脾氣,但何小麗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看着這個孩子,她突然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也許只是自己剛纔的話傷到了她。
“爲什麼你要生氣呢?老師並沒有說什麼……”火漁站定了,看着她,心裡的傷口開始越來越大,她想要逃開這裡。
“小漁,你等等……”何小麗喊,在她即將要轉身的那一刻。火漁回頭,看着她。
“你真的不想跟老師談談?把我當做是一個好朋友。”她的眼睛亮閃閃的,像是黑夜裡的兩盞燈,指引着黑夜裡路上的行人。
“或者,你可以以寫日記的方式來跟老師訴說,你知道你在老師的眼裡是怎樣的嗎?”火漁輕輕的顫抖了一下,這是一個開口說要和她做朋友的老師,詫異的看向她,開始好奇,自己在她的眼裡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自卑……對周遭這一切好似都在不滿……”何小麗看到了她眼中的詢問,開口,火漁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眼裡的恐懼也顯得越發濃烈,像是看到了鬼魅一般。
“還有一些憂愁,可是,老師不明白,你在憂愁什麼呢?”何小麗的眼裡充滿了詢問,火漁不敢與她對視,目光放在窗戶上,窗戶外還是那麼一片白,樹也變成了
白色,一條條一枝枝,像是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又像是一棵白色的樹,傻傻的看着窗外,想起了沙漠裡的白楊,沙漠會下雪嗎?她陷入了自己的另一種遐想,這是一個安靜只屬於她的國度,沒有爭吵,沒有是非,只有她自己安靜的呆在這裡,等待着、等待着。
何小麗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窗外什麼都沒有,但火漁很顯然在“深思”,多奇怪,竟然用上了深思這兩個字。
“老師見過沙漠和白楊嗎?”不知道過了多久,火漁突然回過神來,眼睛對上正充滿了好奇看着她的何小麗,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輕輕的開口。
“沙漠和白楊?”何小麗好奇的問,幾乎沒有孩子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大家都在討論着某種玩具,或者是某個漂亮的布娃娃。
“老師見過沙漠,卻沒有看到過白楊……”
“哦。”火漁顯得有些失望,低着頭,看着自己腳上的棉布鞋,那暗紅的花紋有點像是乾涸的鮮血,看的她有些心驚。
“白楊是怎樣的呢?”何小麗想要引發她的興趣,開口問。火漁擡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裡彷彿充滿着好奇,這使得她想要訴說。
“沙漠裡的白楊都是筆直的,很直,就像是鉛筆……”這樣的形容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蒼白起來,想來也是根本沒有辦法讓何小麗產生興趣,她又不說了。
“還有呢?”
“不知道,但我看到它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你會像白楊一樣堅強挺立!”何小麗輕輕的扶着她的肩。
火漁的眼睛裡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使她整個人都顯得精神起來。
“在沙漠裡白楊是一個耀眼的存在,你必然也會在這片沙漠中,璀璨迷人!”從沒有一個孩子給過何小麗這樣的感覺,她相信這是一個特別的孩子,她的特別就是上帝賜予她的財富。
“以後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可以來找老師!”在火漁即將要跨出門的那一刻,何小麗喊道。火漁停了停,回頭看了看她,然後走出去了。走在滿是大雪的小道,看着這一片白茫茫的校園。儘管何小麗給了她不一樣的感覺,但她知道,自己是決計不會去找她的,她最後的自自尊,只剩下最後一點點了。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慢慢的向教室走去。
老師不在,教室裡一片嘰嘰喳喳聲,輕輕的推開門,同學們有一瞬間的安靜,在看到她後便又開始的熱切的談論着各自的話題,剛進的教室便感覺到溫暖,關上了教室門,把寒冷一併關在了門外。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於洋和韓層層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兩人笑的很是開懷,看到她,兩人都是很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