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麗!”火漁有怒火,想要發泄。
“魚仔!”殷維翰低呼一聲,看她不甚好的臉色,怕是真的動氣了。
“瞧瞧,這親熱勁兒。”溫雅還在火上澆油,方珍始終沒有回過頭來,沒有人看得到她臉上是何種表情。
“你們真的有意思嗎?我們之間的事情和你們有關係?方珍,你說話!”殷維翰看着周玉麗和溫雅,怒氣上升,方珍的不言不語,聽之任之,也是將他激怒。火漁怔怔的看着這一轉變,剛纔不是自己怒火上騰呢,還以爲他是要勸住自己,這會兒怎麼變成他在火氣不止了。
“你希望我說什麼?”另外兩人住了嘴,方珍看着面前的殷維翰,還是那麼帥氣的臉龐,曾經不睜眼看向她的雙眸,此刻卻深深的看着他,如果不是裡面燃燒的怒火,她也許還能幻想成爲這是期待已久的深情對視。
“我和你的事!跟魚仔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殷維翰生氣的大喊,看着眼前這個曾和他們惺惺相惜的方珍,怒從中來。
“你們兩個先走吧!”方珍側過頭說道,看來還是不希望她們知道的太多,兩人聽到這話,也是一邊抱怨一邊慢吞吞的走掉了,火漁站在龍頭邊,太陽曬得腦門子疼,擡起頭想要直視太陽,發現這隻會讓自己更難受,果然有時候人就得服輸。
“魚仔,你站到樹底下!”殷維翰怒氣衝衝的同時,還回過頭來吩咐道,火漁差點沒忍住,知道他也是因爲擔心自己的病,乖乖的往後小退一步,站在了陰涼裡,看着太陽底下對峙的兩人,只能靜靜的等待下文。
“我們之間以前是好朋友,但這一切都讓你毀了。”殷維翰的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氣勢洶洶,好像怒氣都無形的被那句關心火漁的話給化解掉了。
“你喜歡火漁,是不是真的?趁着我們三個都在,你直接說了吧!給我一個痛快,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方珍字字珠璣,不留餘地,非要一個切實的結果才安心,“喜歡。”或者是“不喜歡。”就這樣的兩個選擇,方珍和火漁必然是要有一個遠離。
殷維翰糾結着眉頭,方珍最害怕他這樣的時候,似乎自己變得更加的令他討厭了,他眼底的閃躲還有焦灼,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在烤化着她的心,一點一點,融成了一灘血水。
“我喜歡火漁!”殷維翰的聲音一瞬間同時讓兩個人僵住了身體,方珍站在太陽裡,感覺眼前一片五顏六色,看不真實,火漁站在樹下,乍一聽見這話整個人就呆了,難道真的也要失去這最後的一個朋友了?不會的,殷維翰怎麼會喜歡她呢!
“但只是對朋友一般的喜歡!”這後半句,讓另外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火漁不由得埋怨起這樣的說話大喘氣,不能一次性說完啊!嚇死她了。方珍也是輕輕的籲出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來,還好不是真的,但爲什麼他還是不喜歡自己呢?眼底染上的那一抹欣喜隨後又被難過所替代。
“魚仔像朋友也是妹妹,我們都是獨生子女,一個人孤獨的長大,她就像是突然有了一個哥哥,而我就多了一個妹妹,沒有那麼複雜,只要你的心簡單,看待的自然也簡單了。”看着兩人皆是吐出了一口氣,他也放下心來,原本想要說喜歡火漁,好讓方珍死心,但看到火漁的呆滯和不安,知道這不是明智的選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想法,但現在的他確實不想想那些事情,只想安安靜靜的好好讀書。
“還是不會喜歡我是嗎?”方珍迫切的追問,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這就是奇怪的人,明明知道了答案,卻還是不死心的追問,彷彿非要對方堅決的說出傷人的話,才能大膽放心的痛哭一次,這樣才能做真正放棄。哭,也許真的能夠成爲另一種救贖。
“是嗎?”方珍輕聲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可惜的是,我們三怪再也回不去。”殷維翰嘆了一口氣,這是火漁第一次聽到他嘆氣,那麼陌生,又那麼無奈,在陽光裡空氣中散開來。
方珍走了,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那,再見吧!”
火漁不明白這句話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方珍落寞的走了,殷維翰站在原地也沒有動作,但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還在證明着他的生命存在,誰都不希望好的友情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但這一切卻真實的發生了。
“小翰子……”火漁不安的喊到,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好。
“我沒事,我們回教室去吧!”殷維翰轉過頭開,對着火漁揚起了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原本大家喜悅的心情,徹底土崩瓦解,不知道殷維翰到底是怎麼想的。
“小翰子,其實你也喜歡方珍的對吧?”火漁試探的問,看殷維翰的表情不像是沒有一點感覺。
“魚
仔,沒那麼複雜,方珍是我們的朋友,我只是有些難過,我們不能走到未來。”殷維翰的聲音裡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未來?誰又會知道未來到底有多遠呢?直到死亡的那一刻纔到終點,不,也許只是另一個未來的開始。
一整個下午殷維翰都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火漁看着,卻沒有詢問,一切言語都顯得太過蒼白,說無情卻是有情的模樣,說有情卻又拒絕的乾脆徹底。
終於到了週末,寄宿的同學們都顯得欣喜異常,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家裡必然有大人準備的零食蔬果,儘管沒有這些,晚上也必然有一頓豐盛的晚餐在等待着他們。
當然,還有一小部分人是不願意回家的,這其中便包括火漁,她不願意回家,心裡瘋狂的念頭千千萬,流浪,夜不歸宿。或者呆在學校不回家,但卻沒有一個可行的藉口,她甚至不願意接聽父母的電話,不厭其煩,永遠如出一轍的叮囑,早就讓她厭煩甚至憤怒。
曾經歡樂的二人行,卻也變成了形單影隻,哪怕是遠遠的看到對方都馬上會躲的遠遠的,恨不得在對方的世界中。
在躊躇中走向回家的路,慢慢的走着,恨不得這條路再長一些再長一些,最好沒有盡頭,就這麼一直走到生命的終結。這期間的寂寞彷彿也都不復存在,只要不斷向前便好。
但我們又怎能忍受這期間的寂寞呢?人,都是害怕寂寞的。
“小漁,回來啦!”一路漫步,遠遠的路口傳來奶奶的喊聲,親切、激動種種心情,一時間紅了眼眶,這樣被等待的感覺讓她有些不適應。
“奶奶。”火漁輕輕的喊,彷彿怕驚嚇到眼前的老人。
“走吧走吧!快回家!奶奶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爸爸媽媽剛纔打電話來了,還問你到家了沒有呢!”奶奶自然的從火漁的背上爲她卸下書包,拿在手裡,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但火漁卻在聽到爸爸媽媽的時候整個人怔了一下。
家裡的小白狗長大了一些,搖着尾巴在她的身邊兜兜轉轉,偶爾還撒嬌的咬咬她的褲腳,彷彿是在不滿她的不理不睬,火漁蹲下身子,摸摸了小白狗的頭,它順從的閉上眼睛,好似在享受頂級的按摩,火漁不由得失笑,把它抱起,放在懷裡,現在可是越來越重了,再過得一兩個月就再也不能抱咯。
“有沒有想我呀!”火漁坐在堂屋門口的小板凳上,腳邊趴着的是小白狗,懶洋洋的,在她發出細微聲響的時候纔會睜開眼睛來,看到她還在,復又閉上眼睛,繼續昏睡。
“小白!你說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你還是不要長大了吧!長大了會被大人吃掉的!”天色漸漸的黑下來,天地萬物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透露出令人絕望的氣息,而一切都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小漁,媽媽電話快來!”奶奶在門口喊她,看了一眼腳下的小白狗,火漁站起身來,小白狗感覺到她的動作,一掃剛纔慵懶的模樣,也站起來,一人一狗進房間去了。
電話裡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所有一切說出來的話都只是“恩”,“啊”,“好”,“我知道了”,諸如此類,卻不厭其煩,願意聽到這樣簡單到陌生的詞彙,安靜的聽,火漁學的很好,小白狗在腳下輕舔着她**在外的腳趾頭,一陣陣的熱浪涌過,癢癢的,把腳移開一些,它又跟過來,一蹦一蹦的,彷彿以爲是你在跟它做遊戲。
火漁看着腳下的小白狗,嘴裡還在應着,耳朵彷彿已經聽不見的,只知道不停的應下,只有眼睛還看的到腳下的小狗,奶奶進來了,隨着火漁的視線移到了腳邊的小狗身上,輕輕的踢了一腳,罵道:“死狗,出去!”小白狗吃痛,發出一聲清脆的叫聲,耷拉着尾巴出去了。
很快便掛斷了電話,火漁心緒不寧,奶奶在追問他們說了些什麼,火漁再一次重複那些永古不變的詢問,小白狗趴在門前的坪裡,沒有了剛纔的委屈,好似早已忘記,日子還是要繼續,它不會因爲奶奶踢了它一腳而負氣出走,這是狗,它或許是忠誠,或許是太清楚離開的代價。忍不住嘆口氣,草草的吃了一碗飯,便回到房間。
天空已經完全黑下來,人們都像是被罩在一個黑布袋裡,幾個小小的破洞,透着點點亮光,壓抑的氣息,一點一點的佔據這裡,袋子越擠越小,直到最後呆在裡面的人都不能呼吸。
蛙叫聲開始變少了,池塘還是從前的樣子,水面上折射着月亮的光芒,窗戶還是這窗戶,好像很久都沒有來了一樣,影子掉在地上,頹敗萎靡的氣息,沒有生氣,彷彿一尊石像。
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閉着眼睛感受夜晚獨有的氣息,靜謐祥和有令人滋生恐懼,忽冷忽熱,整個人漸漸的睡去。
夢裡,她正去屋後上廁所,卻突然冒出來一條蛇,蛇信子舔舐着她的小腳丫,冰涼的觸感,像是來自地獄的索魂鏈,大叫着跑回家裡,爸爸媽媽都在,她一個人跳腳,四處躲躥,蛇卻只向她這一個目標衝來,其他人都不是它的目標,火漁嚇得一路尖叫,從睡房到堂屋,一路跑,蛇在身後吐着信子一路追,發出“嘶嘶。”的聲音。
“爸媽!救我!”火漁驚恐的大叫,火盛說那條蛇是沒有毒的,然後他們便不再理會她,忙着各自的事情,任由火漁在一路奔跑,一不留神,蛇纏上了她的手指尖,一圈一圈箍得很緊,怎麼甩都甩不掉,彷彿是生在了手上,連成了一體一樣,光滑的身體,像是魚身一樣的滑膩,想起老人常說的打蛇打七寸,火漁一伸手,隨便抓了一個地方,靠近蛇頭,一瞬間,蛇不動彈了,卻突然張開嘴,咬上了她的手指,火漁痛苦的大叫,一下又一下的用手去撞擊牆壁,希望能夠擺脫那條大蛇,蛇頭卻在她的撞擊下,越變越大,越來越大,比她還要大。
火漁從牀上突然睜開眼睛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好在只是一個夢,從牀上下來,倒了一杯水,窗外,天還沒有亮,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這多可怕,躺在牀上,卻總覺得好像牀上會有蛇一樣不敢睡,打開燈,翻開被子、枕頭四處查看,確認無誤後復又關燈躺下,卻怎麼也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的想,那些遙遠的過去。
關於層層、關於於洋、關於智慧的一切,於洋的那支筆還在文具盒裡,每天放在那裡,和所有的筆混在一起,卻從來沒有用過,彷彿只要看到那支筆,身上便也會充滿了力量,那個雪天,三個人坐在教室裡的話,是否會實現呢?是否他們真的會在未來的某一日相遇?是否又會在相遇的那一刻認出彼此呢?
第二日。
太陽高照,南風襲來,少了一絲炎熱,才驚覺秋天已經來了,那麼,火盛和方潔也要回來了。看着秋日裡的豐收景象,火漁沒有半分的愉悅,樹上的橙子從綠色變成了金黃,一個一個掛在樹上,像是金黃的燈籠,佈滿整棵大樹,拿着棍子打下來一個,切開來,一粒粒飽滿的果肉拼湊在一起,吃在嘴裡酸酸甜甜,很是可口,一不小心,便是一個下肚。
橘子也是掛在樹上,橘色的一片,橘子是不酸的,濃郁的清香在嘴裡蔓延開來,這是火漁最滿足的時候,她愛吃橘子,這些在從前不曾有過的可口水果,幾乎使她興奮的尖叫,儘管那些日子已經整整過去兩年了,但她依舊還是記得那麼清楚,無法從那樣的悲苦中抽身出來,盡情享受這美妙的另一種生活。
和小白在橙樹下發呆了一整天,第二日便又要準備去學校了,奶奶在她的書包裡裝了好幾個已經破開來的橙子,剩下的橘子便佔據了整個書包,揹着厚重的書包,往學校走去,再也沒有人的陪伴,彷彿只有她一個人還在,一路上也會遇到幾個揹着書包,或是手上提着袋子的人往學校走去,成羣結隊,這倒顯得她更加的落寞了。
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收拾收拾基本上又可以準備吃晚飯了,看着空無一人的宿舍,默默的收拾起來自己的牀鋪,嘆口氣,想起了那個離開了的沈浩,怕是再也不會再見了吧!
嘆口氣,經過了一個小時的步行來到學校,身上都有了汗味,決定早些去打水洗個澡,提着桶子到了熱水房,卻沒有看到守候在這裡的阿姨,擰開龍頭,幽幽的冷水,讓她輕輕的皺了皺眉頭,經過上次的發燒事件,可是再也不敢洗冷水了。
失望的走出來,看來今天阿姨也偷懶了,估計晚上是不會有熱水了,嘆口氣,準備提着桶子回宿舍。
“真巧,又遇見你了!”火漁擡起頭的時候,看到了劉亞軍,他身後的夕陽很是刺眼,火漁忍不住伸出手擋了擋,他識趣的挪到她的面前,身高的詫異,使他的身體完全遮擋了那光芒。
“真巧。”火漁笑笑。
“打水啊?今天估計是沒有熱水了,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打!”劉亞軍看了看她身後的熱水房,再看看她手中的桶子,也算是明白了。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火漁自然的開口拒絕,沒有經過任何思考。
“好了,打個水還怕啊!走了走了,桶子給我!”劉亞軍輕輕皺起的眉頭,順勢奪過了火漁手中的桶子,向前走去,火漁略一思索,便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路向前,卻是教學樓的方向。
秋日的黃昏,男孩在前面提着水桶,女孩兒在後面慢慢的走着,男孩兒時而回過頭來說着一些什麼,女孩輕輕的迴應,散開的頭髮擋住了她的表情,兩人緩緩前行,夕陽拉長了兩人的影子,一切像是夢境之中,美的如夢如幻,但事實的情景卻不是這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