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也應該怪齊雲霄!”火漁漲得臉通紅,半天只憋出來這麼一句話,卻是再也無法詳細的說下去。
“兩人都有錯吧?這種事情可不是哪一個人得錯,或者,真的是人太年輕了,所以才容易犯錯!”劉亞軍的話老成的不像是一個高中生說的話,火漁擡起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學校會對這樣的學生進行處罰嗎?”
“學校不會太管,但大部分人最後都受不了輿論的壓力而自行轉學。”
那麼方珍是不是也會離開呢?這一切會是真的嗎?那個淳樸的小鄉村該怎麼接受這一切,那麼她又該去往何處,何處纔有明天。
看着教室內依舊異常的熱鬧,火漁忽然很想念殷維翰,作爲曾經的三怪成員之一的方珍,殷維翰又會有怎樣的情緒,作爲曾經被方珍所愛慕着的他,是不是也會心存不安呢?
火漁在家表現得越來越神經敏感,只要一有人說誰誰誰懷孕的這類話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自認爲並不是大嘴巴,方珍的事情她不曾告訴任何一個人,只得找藉口離開這樣的喧譁和大人們好奇的探討。
“小漁都長這麼大了呀?怕是再過的幾年你就要做外婆咯!”
大人們的玩笑總是讓人不自在甚至生氣,但是找不到任何能肆意發火的藉口,那些話就好像是在嘲笑火漁必然會像那些早戀,甚至懷孕的女孩子一樣,心裡的憤怒排山倒海,像是一條吐血信子的毒舌。
每每這時候,方潔總是會有意無意的看上一眼火漁,然後笑着迴應對方:“那是,就做外婆,還早着呢!”
火漁回到自己的房間,抱着被子狠狠的哭,不知道爲什麼而哭,那些子虛烏有的嘲笑根本不存在,她也無需擔心會讓父母擡不起頭來。
那些聲音被隔絕在外,隱隱的還會聽到她們的笑聲,傳進來,火漁聽得真切。
第二天再看到方珍的時候,她整個人顯得更是蒼白透明瞭,兩人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火漁甚至敏感的捕捉到她身上的藥水味。
一整天都神思恍惚,直到中午吃飯時候,纔在大樹下再次和殷維翰碰頭,一時間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關於方珍的傳言他是不是知道。
“快坐下吧!看這天氣開始暖和了呢!”殷維翰笑着,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火漁坐下。
“是啊!已經開始暖和起來了,這樣的溫度真好。”火漁笑着迴應他,頗有小心翼翼的姿態。
“方珍……”殷維翰終於開口,聲音裡有些細微的顫抖。
“小翰子。”火漁側過頭,看着眼前緊閉着眼睛,彷彿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的殷維翰。
“我之前在醫院看到過他們。”殷維翰睜開了雙眼,“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好像昨天我們都還在一起聊着有趣的事情,那好像就在昨天。”
“是啊!但其實已經過了很久了。”火漁忍不住嘆口氣。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件事突然間就在校園裡傳開來,沸沸揚揚,就連校長集結各大老師也開展了激烈的爭討,對於這樣的風氣應該要怎麼樣抑制杜絕。
方珍更加的沉默了,整個人都像是已經失去了自我,每日遊走在各處,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軀殼,所到之處,衆人皆是迴避,就連溫雅和周玉麗也完全的消失在她的周圍。
衆人都在等待着學校的裁決,終於也迎來了方珍的媽媽,火漁還是認識她的,看着她充血的雙眸,竟然喊不出口,她似乎也沒有多看一眼別的人,一進來便搜索着方珍的身影,鎖定目標,一個箭步便衝上來。
“啪!”清脆的一個巴掌在教室裡如雷聲轟鳴,教室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大家都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看着這突然發生的一切。
一個頭發蓬亂的女人,雙眼睜的大大的,臉上的表情也是扭曲的,像是極度的在忍耐着某種憤怒,腳上還耷拉着一雙平日裡所穿的拖鞋。
“我送你來讀書!你在做什麼?”她大吼出聲,因爲那一巴掌,方珍原來散開的眼神也漸漸聚焦,好似突然清醒過來一樣。
“你說話啊!你是來做什麼的!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的,希望你成才,別像你那個不爭氣的哥哥一樣!可是你都幹了些什麼!家裡不缺這點錢!不需要你賣身!”比刀子還毒的話一個個冒出來,火漁明顯的看到方珍劇烈抖動的身體,怎麼也止不住,不禁雙手交叉想要穩住。
賣身?這是多麼沉重的兩個字,那一瞬間,火漁的心情很複雜,她明顯看到了方珍眼裡的霧濛濛,眼睛也跟着紅起來,不明所以,呆愣愣的看着這一切的發展,就像是那羣安靜異常的同學們,一樣的想要知道,這一切該如何收尾。
“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你說說你爲什麼要這樣!你到底爲什麼非要這樣!”她拼命的搖晃着方珍的身體一遍又一遍的追問,方珍的頭髮散下來,臉上蒼白的沒有
一絲血色,依舊沒有開口,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着面前瘋了一般的人。
“方珍媽媽!你跟我們先來辦公室好嗎?”校長出現。
“校長,對不起對不起,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是我們父母管教不嚴,我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母。”方珍媽媽的氣焰下去,低着頭,像是一個等待訓斥的學生。
那一刻,火漁又忽然覺得能夠原諒她作爲母親的種種行爲,罵出口的那些話,應該也讓她很疼吧。
“先別說了,我們去辦公室,別打擾了其他學生上課!”校長率先走出了教室,方珍媽媽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跟着校長走了。
教室裡開始熱鬧起來,彷彿在剛纔被人下了定身咒語,交頭接耳的不用去仔細聽都能猜到是在討論些什麼。
“這次應該會開除吧?”有人低聲說着。
“開除?這是肯定的啊!不過那個男的是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呢!唉,這學校肯定是呆不下去了的。”
“還好還好,我們都是好孩子。”
火漁坐在座位上,感覺渾身的力氣似是被抽乾了,懶懶的靠在牆上,想要捂住耳朵阻擋這些聲音,卻感覺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誰是方珍?”這邊還在熱切的爭論,衝進來一個氣勢洶洶的女人,聲音很是大,一瞬間鎮住了班上還在竊竊私語的同學們,大家的目光下意識的一致看向那個在座位上趴着,沒有生氣的方珍,頭都沒有擡一下。
“你是方珍?”那個女人衝進來,站在方珍的座位前,居高臨下的質問。
方珍這時候才擡起頭來,捋了捋額前散亂的劉海,看着來人,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
“阿姨……”
“你也配叫我阿姨?”那個女人氣勢洶洶,滿肚子的火氣一股腦的撒出來。
方珍站在那裡,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媽,你幹什麼呀!”這時候一個帥氣的男孩子衝進來,試圖拉着那個女人出去。
長相清秀,火漁有一瞬間是覺得他和殷維翰是有些相似之處的,這是錯覺嗎?不知道,但只有那一刻。
“我幹什麼?我倒想問問這個女孩子想幹什麼,爲什麼要勾引我的兒子!”越來越口無遮攔的話,在這個高中生純淨的心裡開始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紗。
“我沒有!”方珍咬牙回擊,臉上是絕不受污衊的堅決。
“你沒有?哈……看看,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子,竟然在說她沒有,那你想說什麼?想說是我兒子勾引你的?如果不是自己這樣,有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如果剛纔那時候也算是惡毒的話,那麼現在的話更加的讓人疼痛,方珍的眼淚開始掉下來,一顆一顆,然後是一片一片,這無聲的哭泣卻沒有換來任何人的同情或是幫助。
“阿珍……”那個男生開口,似乎想要安慰。
“你幹什麼!告訴你,齊雲霄,你少和這種女孩子來往,能和你。”一時間好像是不知道怎麼說,猛然住口,“她和別人的事情誰又會知道!”中年女人還在叫囂着,把方珍說的一文不值。
“媽,你胡說什麼呢!”齊雲霄的聲音也大起來,裡面滿是憤怒的情緒。
“怎麼?現在你要反抗我了嗎?別忘了,誰纔是你媽!爲了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女孩,你竟然和我頂嘴!”中年女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教室裡上演着一場前所未有的激戰,大家都在等待着這樣故事的繼續,要看到那個結局纔會圓滿,然後大家就坐在一起唏噓不已,對這樣的結局,發表自己的看法,然後藉由着這樣的不愉快事件告訴自己:你很幸福!
幸福就是這樣子的對比之下而來的嗎?
“阿珍不是那樣的人,是我非要喜歡她的!”齊雲霄說着。
方珍擡頭看向齊雲霄,眼中的淚水還在不斷的落下,齊雲霄走過去,輕輕的拉起方珍的手,眼裡有愛意,有堅決,還有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東西,但方珍奇蹟般的變得鮮活起來,儘管她一直都沒有說話,但那閃起一絲亮光的眸子,卻顯露出來了情緒。
“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放開,我不准你拉着他的手,你跟我出來,快點!”中年女人拉着齊雲霄的胳膊,想要把他們緊牽在一起的手掰開,方珍的手上被她抓出一道道的紅痕,臉上閃過痛苦的表情,卻依舊執着的沒有放手。
原先以爲方珍依舊喜歡着殷維翰,但這一刻火漁忽然不這麼覺得了,那眼裡的光亮是她說喜歡殷維翰時所沒有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方珍,站在那裡,即使不笑,依舊讓人感覺到她是快樂的。
“齊雲霄的媽媽,你也來辦公室,正好方珍的媽媽也在,你們好好的談談,問題是要解決的!”校長再度出現,這次倒是沒有任何的鬧騰,在得知方珍的媽媽也在時,毫不猶豫的跟着校長走了,沒有顧及還站在教室中間雙手緊握的方珍和我雲霄兩人。
他們手牽
着手走出教室,同學們一窩蜂的湊到走廊上,看他們,火漁忍不住也看過去,這是一幅和諧唯美的畫面,他們的背影是快樂的,但是這樣的故事上帝會安排怎樣的結局給他們呢?
從開始的竊竊私語變成了他們走後的大聲喧譁,彷彿這是看過的某部電視劇,拿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然後各自發表觀點。
“瞧方珍,年紀小小,就做出這種事情來!”
“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家家的,真是不知羞恥。”
“不過,他們好像還真是挺相愛的呢!”一女生說着。
“相愛?別鬧了,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處分他們呢!相愛又怎樣?況且,什麼是相愛?”白木陽的聲音,堵得那個女生臉漲得通紅,卻沒有反駁。
說什麼的都有,班主任也去了校長辦公室,這一節課就這樣被空置了下來,學生在教室裡肆意喧鬧,無人來管,火漁趴在座位上,覺得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這一切是真實的又像是一場電影。
整個學校都沸騰了,七嘴八舌的討論着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發展,但事情總是出人意料。
方珍和齊雲霄兩人離開了學校,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做什麼了,兩家的父母也停止了吵鬧,靜靜的離開了,一切都是安靜異常的,方珍走了,才驚覺原來如此寂寞,那些即使是對對方視而不見的日子,也是如此的彌足珍貴,原來,心裡還有對方,即使不言不語,也依舊會覺得安心。
火漁趴在座位上,整個人昏昏沉沉,大雨傾瀉而下,在教室外,她擡頭看看窗外的暴雨,涼意襲上四肢,不知是雨下的太大,還是空氣裡的霧太濃,竟看不清遠處的風景,影影綽綽像是有人,又像是無人。
沒有帶傘,火漁永遠有這個壞毛病,即使天空黑壓壓,只要出門時不下雨,那麼就永遠都不會帶傘,是要淋雨回家了?還是向誰借一把傘?她在躊躇,想要去找殷維翰,似乎也只能找殷維翰,班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即使是沒有帶傘的同學,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同伴,相攜而行。
“沒帶傘?”白木陽從教室裡出來,看着站在走廊上不斷張望的火漁。
火漁側過頭,不去理他,這樣的紈絝子弟自己還是離遠一些比較好,心裡總是會膈應,自從知道學生公寓是他們家出錢建的以後,下意識的就把這類人歸結在自己絕對不能結交的人,好像有錢人皆是毒蛇。
“怎麼?同學都不理啊?”白木陽看着火漁下意識調開的頭,不由得失笑,這還真是一個愛生氣的姑娘,不會還在因爲上次的玩笑吧。
“好了,還在爲上次的事情生氣呢,那不是開玩笑麼!別當真啊!”白木陽還沒走,好似非要這麼耗下來了一樣。
火漁依舊沒有說話,看着校門口的方向,希望能有方潔的身影,但是張望許久依舊未見,恐怕是根本就沒有關心她帶傘與否,時間一下子彷彿都凝結在一起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啊!”白木陽笑着說,手裡拿着一把黑色的傘,火漁有一瞬間的猶豫,看着外面的大雨滂沱。
“好了,放心,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白木陽說着,就來別火漁的衣袖,這一猶豫間便跟着他下了樓。
“你家住哪裡啊?送你回去!”行至校門口,看到了停在校門口的車,火漁的心狠狠的揪起來,那種排山倒海的厭惡感在一瞬間就釋放出來。
“不用了,我一個人回去!”無視眼下的大雨滂沱,衝進雨裡,不一會兒便是溼了個透身。
“下雨呢!等下感冒了!”白木陽衝過來不解的看着這個突然間散發出來的“生人勿近。”的氣息。
“不用你管!你走!”火漁撒開腿往前跑,那些遙遠的記憶和着大雨一起沖刷着她的身體,彷彿要把你她衝倒才罷休。
“你幹嘛呀!莫名其妙的!”白木陽也有些惱了,好心好意的想要爲上次的事情道個歉,這倒好,人家反而不領情,似乎還越來越生氣了,都不知道怎麼招了她了。
“魚仔?魚仔!”遠遠的聽見熟悉的聲音,火漁像是在一瞬間找到了主心骨,睜大眼睛看過去,雨水卻順着流進了眼睛裡,一陣不舒服。
“你幹什麼了!”殷維翰把手裡的傘遞給火漁,對着白木陽就是一拳,看火漁委屈的樣子,直覺就是被欺負了。
白木陽被打倒在地,踉蹌着站起來,看着互相關心的兩人,氣不打一處來,這到底是幹什麼了!
“少爺,沒事兒吧?”車上下來一個大漢,緊張的問。
“我沒事,你先回車上去吧!”白木陽擺擺手。
“可是……”大漢還在遲疑。
“我沒事,只是一場誤會。”白木陽說道,對方這才三步兩回頭的回到車上去了。
“我說你誰呀!是不是有病呀!”白木陽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嘴臉,臉上的憤怒一覽無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