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那個週五的下午。沈司墨來接顧子瑜下課,然後兩人打的去超市買菜。剛坐上車,沈司墨接了個電話,寥寥幾句說完掛下後,又把顧子瑜摟過來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媽說晚飯去家裡吃。”
顧子瑜心下一登。其實方纔她離得那麼近,電話內容她是聽得到大概的,但是要去他家吃飯嗎?她沒來由地一陣慌,面上卻還是一副嬉皮笑臉樣:“那你快去吧,我下車了,反正超市就在前面。”
沈司墨斜睨她一眼,一臉莫名其妙。“我媽說的是我、們、兩、個,回家吃飯!”
顧子瑜聽他那理所當然的口氣就來火,恨恨地瞪他一眼,賭氣似的撇過頭去。“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幹嘛要去?”
這下沈司墨也有點火了。“什麼你家我家?瞎說什麼?就去吃頓飯怎麼了!顧子瑜你別不識好歹,我這還是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吃飯呢。”
早幾日他就跟他爸媽說了有這麼一個女孩子,很好很漂亮很活潑可愛,他很喜歡,交往了也有一年半了。顧子瑜是他第一個對家裡人親口承認的女朋友,父母自然極有興趣見上她一面。沈司墨也覺得是時候將顧子瑜正式介紹給家裡人,也算是對兩人之間的未來所邁出的一大步。但顯然,顧子瑜不是這麼想的。
“對不起沈公子,本姑奶奶還真沒因此感到榮幸。可不可以麻煩你自作主張定板拍案之前先爭求一下我這個當事人的意願?”顧子瑜實在忍無可忍。她聽得清清楚楚,電話裡說:司墨,你不是說要帶女朋友回來吃飯?人呢?你爸已經在催了……
“你!”沈司墨聞言氣極,但一見她那渾身是刺的彆扭樣又不禁苦笑。好吧,他是男人,哄哄她也是應該的。湊過去親親她,又一把把她摟過來,哄道:“好了,別鬧小孩子脾氣。乖,就去吃頓飯而已,你還怕我爸我媽把你吃了?”
顧子瑜掙扎了幾下,無奈力量懸殊,也只好任他摟着。靜下來一想,也是,不就是去吃頓飯,多大點兒破事,有必要因此吵一架麼?顧子瑜就是這種人,說好聽點是善變,說難聽點就是喜怒無常。這會兒她神經病發過,一想自己還真是有點小題大做了,於是面上維繫不變,語氣卻明顯轉向耍賴性質。“就鬧小孩脾氣!那你保證你爸你媽會喜歡我?”
“管他們喜歡不喜歡,我喜歡就好。你又不和他們談戀愛。”沈司墨低頭吻了吻她的嘴角。他現在已經很吃得準她的脾氣了。他這小女朋友其實是很懂事的,也絕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過就是偶爾會使使小性子,但這樣的無理取鬧在他看來無疑是小孩子心性,無比可愛的。女孩子麼,其實本質上和小孩子也沒什麼兩樣,總是需要多哄哄的。
小兩口手牽着手走進沈宅,顧子瑜左顧右盼。倒也不是鄉巴佬進城那種新奇勁,說實話顧子瑜也不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她小時所在的村落其實是很富庶的,後來整個村拆遷了,她們家便與村裡的多數人家一樣住進了城區。在那個瀕海城市又最瀕海的開發區,由於經濟發展得好,消費水平堪比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顧子瑜從小身邊就不乏一些富家子,同學、哥們兒、朋友、朋友的朋友,總之也算是見識過並頗爲習慣所謂的富豪之家的。她之所以左看看、右瞅瞅,只是想好好認識認識沈司墨的生活環境。他原來就是在這樣的豪宅裡面長大的呀!
顧子瑜興沖沖地拉着沈司墨跑到小花園的紫藤架下。“沈司墨,這個花架好漂亮!我記得我高中時候,學校裡也有一個紫藤走廊,我和我死黨戈戈最屬意去那兒曬太陽、看雜誌、吃零食。快說快說,小時候你是不是經常在這兒做作業?”
“小傻瓜!你男人我怎麼可能幹這麼孃的事?在我們整個大家族,包括我伯父、舅舅、姑姑、表姨等等等等,爺爺那邊的、外公那邊的,所有加在一起的小孩中,我是唯一一個男孩子。所以小時候我們家總是特別熱鬧,親戚家的小孩都願意來我家玩,那羣女孩子都跟你一樣愛死了這個紫藤架。所以你說,在這種情況下,這裡怎麼可能還容得下我?”沈司墨寵溺地揉揉她的長髮。
“別破壞我形象!等會兒真要變成醜媳婦見公婆了都怪你。”顧子瑜一把推開他,奸笑道:“嘿嘿,所以說你其實不是不想來,只是……咳,想不到你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這麼死要面子啦?那,晚上等那羣孩子都走了以後,呃,估計還要等你爸媽都睡着了,速速招來,你到底有沒有偷偷下來玩過?”
“這好像是你纔會乾的事吧?”沈司墨頗感無奈。她的腦子究竟是什麼構造?爲什麼她想的東西總是和常人的風牛馬不相及?他總是在想,科學家現在挖空心思分析愛因斯坦的大腦構造也許早就落伍了,還不如先來幫他好好破解破解他身邊這位火星來客的思維謎案。
兩人還在爭辯不休、推推搡搡,殊不知這一幕看在沈父沈母眼裡卻是另外一番心思了。沈父是一個嚴謹的人,早年送往英國留學,不想未曾習得國外的些許開放風氣,倒是將古板、乏味與嚴謹修了個透徹,沈司墨的奶奶時常抱怨當年是不是將兒子送錯地,去了德國?鑑於此,沈司墨作爲沈家唯一男孫,自然是被沈老奶奶捧在手心,時不時地灌輸一些開朗開明開通的思想,才終於拯救了這位太子爺免受其父撲克臉之荼毒。
話說沈父對顧子瑜的第一印象至此已刻上輕浮的烙印了。至於沈母,傾注24年全情全意才培養出來的這樣完美優秀的兒子,現在卻有另一個全無貢獻的女人要來與她分享甚至爭奪,她自然是本能地排斥。沈母系出上海名門,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奉父母之命嫁予沈父,二十多年來安守本分、從未有逾越和不得禮之處,這場關於兒子的兩個女人的戰爭幾乎是她這些年平淡生活中最能燃起鬥志的事情了。於是,四人未正式會面,空氣中便已有了些許硝煙味。
這邊廂,陷在甜蜜的小兩口又怎會有所察覺。待到沈司墨領着顧子瑜來到大廳,正式介紹給父母,四人客套地寒暄了一刻多鐘,然後便是入席時分。沈家不愧是豪門,餐桌禮儀貫徹地一絲不苟。這也是顧子瑜第一次見識到沈司墨嚴謹的家教、高貴的禮儀,是這樣的細緻且……沉悶,顧子瑜在心底暗誹。只是,至少看在沈司墨的面子上仍要故作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