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佘東一愣,咬了咬牙,竟然在即將擊潰對手的時候鳴金撤退!他如何能嚥下這口氣,眼見這銀甲將軍就要喪命自己手上,卻傳來撤退的信號,這讓他心裡糾結不已。
“罷了,算你小子運氣好!”
佘東小眼睛一轉,他並不傻,當然知道撤退的原因,無外乎便是冠軍侯帶領大軍回來了。他若是繼續廝殺,誠然能夠殺死那銀甲將軍,但是,一旦大乾軍隊圍攏上來,他就算是長了翅膀,恐怕也飛不出去。
只不過,他咽不下這口氣,咬牙衝軒轅非塵打出一綠一紫兩道毒氣法術,這才頭也不回,帶着身邊的親兵蛇妖,迅離去。
退了!
所有士兵,只覺得手中壓力一鬆,許久才反應過來,妖軍退去了!
不少士兵心中一鬆懈,立刻脫力,雙腿一軟,任由自己倒在滿是血污的戰場之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劫後餘生的喜悅,衝散了生死離別的悲哀,每一個還活着的士兵,都感到一種由內而外的慶幸。
戰鬥,終於結束了。
“將軍!”
只不過,剩餘那十幾個親兵,卻眼睜睜看着軒轅非塵被一綠一紫兩道玄光打中,隨後從馬上栽倒下來。這十幾親兵,尚有戰馬的揚起馬鞭,催促戰馬飛奔而去;戰馬陣亡的,手腳並用飛快朝軒轅非塵爬去。
衆人臉色露出驚駭緊張的表情,暗中祈禱。戰馬雖然疲憊不堪,但也比人力來得快,那幾個騎着戰馬的親兵第一時間趕到軒轅非塵的身旁,翻身躍下馬兒,蹲下將軒轅非塵扶起。
“將軍,你怎麼樣了!”
若說大戰之前,這些親兵還對軒轅非塵有些非議,認爲他是朝中大臣子弟來鍍金的,如今大戰過後,已經沒有任何人會有這種心思。所有的親兵、士兵,紛紛支撐着自己站了起來,面容肅穆,圍了過來。
“將軍,將軍,戰鬥結束了,魔軍退去了,我們堅持下來了!”一個滿臉血污,一隻眼睛已經被斬瞎的親兵,臉上流着淚。從他面容上看,也不過十**歲的年紀,尚帶着幾分青澀,但在這一次次的戰鬥磨練之中,眼神裡盡是剛毅和堅定。
“……好!”軒轅非塵哆哆嗦嗦的擠出一個字。一紫一綠兩股毒氣,鑽入他的體內,他表面看上去雖然沒有大礙,但實則五臟六腑都如烈火般灼燒。
這毒可不是一般的劇毒,而是佘東修煉千年來積攢的毒素,比只一般毒蛇,要來得兇猛得多。好在這一道法術是佘東用靈氣打出,若是被佘東親自咬上一口,注入體內的元毒,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塵,也救不了了。
“將軍,你可不能死啊!堅持住,侯爺馬上就回來了……”一親兵帶着哭腔說道。這個平日裡那個白白淨淨的監軍將軍,如今滿身狼藉,身上盡是一道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鮮血將那昂貴的絲綢衣裳浸溼,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饒是這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戰士,看着這一道道駭人的傷口,也不禁心酸。這每一道傷口,都是足以致命的創痕,可想而知,軒轅非塵需要經受如何的痛苦。
可偏偏,他受傷如此嚴重卻還活着,從令人絕望的戰鬥中存活下來。但最後,命運彷彿和他開了一個玩笑,那蛇精大妖臨走前放出的兩道毒氣法術,這將軍卻沒有躲開。
不是他不想躲,而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去躲了。
“……告訴……侯爺,”軒轅非塵知道自己時間恐怕不多了,內臟劇烈的灼燒疼痛,讓他眉頭緊皺出一個川字,那些傷口涌出的鮮血,也開始變得烏黑臭。
他嘴角溢出一縷烏黑惡臭的毒血,伸出手,顫顫巍巍的說道:“我……軒轅……不是懦夫!”
“將軍,你不會死的!”親兵潸然淚下,緊緊握住了軒轅非塵的手。
“呵……沒時間……了,”軒轅非塵大口的喘着氣,眼神逐漸迷離、渙散,雙眸已經變成了一綠一紫兩種迥異顏色,這是極其危險的信號,蛇毒一旦進入腦子裡,就算是神仙也沒救了。
“你們……好好活着……戰爭,永遠……不要……生……”
他話音逐漸虛弱,也不能再完整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但是在場所有的士兵,都明白了將軍最後的願景。他願天下再無戰事,他願所有士兵都有解甲歸田,安享太平的那一天……哪怕這一天他永遠也看不到了。
好累……
軒轅非塵看着天空,大火燃起升騰的濃煙,讓這黑夜變得更加漆黑。天黑了嗎,什麼時候黑的,天黑,就該睡覺了……
他這般想着,耳畔傳來一陣陣逐漸遙遠的呼喚:將軍……將軍……
無盡的漆黑,將他籠罩,一切都彷彿消失了,整個世界不分上下左右、也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就是這麼一個無盡的虛無、黑暗的空間。軒轅非塵就呆呆站在那裡,感官被黑暗完全剝奪,他不知道年歲,不知道在哪。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之中,卻爆出一點光芒。這光芒如針尖一般微弱,但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卻彷彿帶來了生的希望,軒轅非塵動了動,下意識伸手去觸摸那光明。
只不過,他一擡手,黑暗卻已經完全退去,感官也回到了身體之中,他又一次隱約聽見了那聲聲呼喊的將軍,只不過,這次確實由遠及近。
“將軍!你終於醒了!”那獨眼的親兵,臉上血污已經凝固,整個人顯得猙獰可怕,但是他僅存的獨眼裡,卻着令人溫暖的光芒。
“我沒死?”軒轅非塵想要坐起來,卻現自己辦不到,他渾身虛弱無力,就連說話都聽起來軟綿綿,有氣無力。他睜開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大帳之中,四周都是熟悉的佈置——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是身上的傷口、身體的虛弱和疼痛,卻不是假的。
“你當然沒死,本侯爺讓你活着,閻王他就不敢收你。”那獨眼小兵還沒有說話,營帳外便大步走進來一個鐵塔般的身影,那獨眼小兵連忙跪地,口中激動的說道:
“拜見侯爺!”
侯爺……冠軍侯!
躺在牀上的軒轅非塵一驚,看向來人,不是侯爺又是誰?
“侯爺……屬下有愧,未能保住糧草輜重,望侯爺懲罰。”軒轅非塵臉色一黯,想到那一倉倉的軍糧被掠奪燒燬、一個個鮮活的士兵被屠戮殺死,他的心就沒由來的一陣顫抖。
若是他實力足夠強橫,這一切,是否不會生……他自責的想到。
“你不必自責,一切都是我的錯。”冠軍侯卻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嘆了口氣道,“沒有徹底掌握敵人的情報,便下令攻擊,非汝之錯。”
此時,安洛文也走了進來,用詢問的眼光看了冠軍侯一眼,冠軍侯點了點頭,安洛文這才說道:“軍糧損失過大半,好在最後搶救下來不少,輜重營戰死六萬,斬敵兩萬,初步分析,這支魔軍背後的指揮者,很不簡單。”
軒轅非塵聞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輜重軍糧幾乎盡毀,十萬輜重營士兵,死傷大半……
“追擊部隊呢,有什麼好消息?”冠軍侯卻不甚在意,只是問道。
“好消息沒有,壞消息倒是有一個。”安洛文苦笑道,“在山林裡和妖精魔怪比度,恐怕需要一支十萬的飛鷹騎軍。”
這些妖怪魔物都是自山林誕生,化成原形,在山林裡如魚得水,要追趕這羣妖怪,單憑騎兵是萬萬辦不到的。
“……”冠軍侯沉吟片刻,又問道,“葉飛和那些龍象叛逆呢?”
安洛文搖了搖頭:“今早已經離開,那深淵大艦上的虛空遁法大陣已經修復完成,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荒島,也就是說……”
任務失敗!
安洛文的話,如同一柄巨錘砸在軒轅非塵的心上,他難受得想死。他知道,若不是輜重營遇襲,以冠軍侯和大乾軍隊的戰鬥力,只怕早已經平定叛亂……
“退兵吧,我會親自向陛下請罪的。”冠軍侯嘆了口氣,事情已成定居,再無迴轉地步。
“將軍……屬下……屬下愧對將軍!”軒轅非塵目眥欲裂,咬着牙,嘴角幾乎被咬破,渾身顫抖着。
冠軍侯卻笑道:“我原以爲你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子弟,是一個懦夫,想不到,卻也是一個血性男兒,着實讓我驚訝。”
他頓了頓,又說道:“此次事突然,只怪我考慮不周,與你無關,你勿要自責了。對了,軍中還缺一偏將軍,你有沒有興趣?”
軒轅非塵一愣,旋即大喜,連忙道:“萬死不辭!”
經此一役,軒轅非塵找到了爲自己而戰,爲自己而活的意義,能夠留在冠軍侯身邊,他求之不得。
“好,此番回去你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我親自到帝師府上要人,到時候你可別出爾反爾了!”冠軍侯也笑道,拍了拍軒轅非塵的肩膀,疼的他呲牙咧嘴,倒吸涼氣。
“喏!”軒轅非塵痛並快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