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白雪迎上去,扶着她,卻半句都多問,只等着洛娘自己主動開口。
果然,這面白雪才走到洛娘身邊,洛娘便立刻站住腳,即便是白雪扶着她,她也不肯多走半步了。
“雪兒,我聽黎先生說,我這腿腳再養一個月,差不多就能和正常的時候差不多了,所以,這一個月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活是可以讓我做的,行嗎?”
“活?”白雪一愣,看着洛娘那滿是詢問和希冀的眼神,白雪眨巴眨巴眼睛,勸慰道:“姨娘,你現在只要好好的養身體就可以了,家裡面不用你做什麼的。”
兩個月前杜家的那一場偷盜放火的事,要說白雪對洛娘沒有責怪,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不過白雪到底還是選擇相信了洛娘在其中的角色是一個很無辜被脅迫,也非常無奈的母親,杜家再不是東西,可孩子卻都是她親生的,所以爲了自己的孩子們,她會做出什麼做出什麼錯誤的選擇,這一點,白雪可以理解。
再加上洛娘對自己,對這個家也確實是頗爲用心過,就衝着這些,白雪也願意花錢養着她,照顧她。
但這些卻不代表白雪可以接受再讓洛娘繼續在家裡做什麼事情,畢竟,自己怎麼說都是把洛孃的三個孩子全部送往邊疆辛苦寒涼之地的人,即便是洛娘這個人再怎麼善良,也難保不會對自己有恨意。
這一次,白雪可不想再用自己的善良將自己推進潛在的危險當中了,所以幹活什麼的,即便是有能讓洛娘做的,白雪也絕對不會分給她半分。
白雪正在說話的功夫,輪到今天伺候洛孃的婆子剛好走了進來,一見孫氏正在搬東西,趕忙伸手一起。
哪曾想她這面剛剛接到一個瓦罐,就聽白雪哎呀一聲。
孫氏和那婆子,以及小果子都齊刷刷的朝着白雪那面看去,卻見洛娘竟然扔掉了柺杖,跪在地上,而一旁站着的則是被嚇了一跳的白雪。
“姨娘,你這是幹啥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跪下?你趕緊起來!”白雪伸手去扶洛娘起來,誰知洛娘卻鐵了心的要跪着,“雪兒,姨娘求求你,求求你給姨娘找個什麼能賺些銀錢的活兒做吧!姨娘求求你了!”
洛娘一邊哭求,一邊竟然磕起頭來。
白雪一看拽不起洛娘,又見洛娘開始磕頭,嚇得她趕忙連退了好幾步,根本不接她的磕頭。
“姨娘,你這般做可是要讓我難堪不成?有什麼事你儘管起來好好說,你這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是要逼着我答應你什麼嗎?”白雪被嚇到以後,反倒變得冷靜了許多,冷着臉看着洛娘下跪磕頭的樣子,心中別提有多不爽。
而伺候洛孃的婆子和孫氏也都趕忙趕了過來,“這是幹啥呢?好好的跪在地上做啥啊?”
問話的自然是孫氏,自打出了杜家的事之後,孫氏對洛孃的印象可謂是一落千丈,要不是白雪反覆強調這些和洛娘沒有關係,估計孫氏沒準都會幾天不給洛娘飯吃。
所以這會兒她自然是直接走到了白雪身邊,一把將白雪摟到自己懷裡,一副護犢子的模樣,“我說洛娘,你這樣做可就不地道了啊!現在誰不知道我們家白雪最不喜歡的就是動不動下跪磕頭這一套,你現在偏偏這麼做,是想噁心誰呢?”
“我,我,我沒有,我沒有,真的,雪兒啊,姨娘沒有那個意思,姨娘只是,只是……”洛娘一聽孫氏的話,心裡當即咯噔一下,本就已經止不住流淚的她,此刻自然更是無法自制的哽咽。
一旁的婆子對洛娘雖然也有同情,不過她更偏向白雪這一方,畢竟,白雪纔是給她工錢的主子,所以這會兒聽了孫氏的話,這婆子也是哼了一聲,沒好氣的應道:“可不是嘛,有啥話不能站起來好好說的,你說你這腿腳才見好了,黎先生才說了再有一個月你就能和別人沒啥區別了,你偏偏在這時候又是跪又是磕頭的,咋的,還想賴上白雪,讓人家養活你一輩子啊?”
洛娘本就不善言辭,這會兒又是哭着的,再被人一擠兌,更是急得連話也說不齊全了,“不,不是的,我沒有,沒有……”
白雪知道孫氏和這婆子都是向着自己才說這樣的話的,不過看到洛娘又是哭又是搖頭的,心裡煩躁不已,擺擺手,說道:“行了,先起來回屋梳洗一下吧!有什麼事等會兒去廳裡說,我先回屋換身衣服了。”
說罷,白雪轉身就進了屋,而孫氏見白雪進屋了,她也哼了一聲,朝着馬車走去。
只有那婆子嘆了口氣,上前扶起了洛娘,待扶着她進屋之後,這才小聲說道:“我說大妹子,你說你這是何苦呢?白雪那丫頭能收留你,還給你治病吃藥啥的,就已經是一副菩薩心腸了。你想想當初你們那一家子做的那些個事,哪一件對得起白雪那丫頭對你的好啊?你說你這才安生了哪幾天的功夫,就又想着鬧事情了,別說是白雪那丫頭了,就算是換成是我,我也不能應你的話啊!”
婆子的話讓洛孃的身體一僵,隨即整個人都頹廢下來,就坐在炕頭的位置,靠着牆,整個人都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精氣神似的。
見洛娘不說話,只是無聲的掉眼淚,婆子嘆了口氣,沒再說話,轉身就要出去。
白雪很不高興洛娘又是跪又是磕頭的舉動,不過卻也納悶之前都好好的洛娘,怎麼就突然變得不惜惹自己不高興,也要找什麼活計做呢?
帶着這樣的疑惑,白雪換了衣服後,便坐在客廳裡,一邊看書一邊等着洛娘來找自己。
果不其然,白雪這面纔看了兩頁的書,便聽見門口有聲音,擡頭一瞧,果然是洛娘拄着柺杖走了進來。
一旁倒是沒有那婆子陪着,白雪也沒多問,等着洛娘坐在一旁的椅子裡了,白雪這才放下書,面無表情的看着洛娘,“姨娘,你剛剛那般樣子到底是爲了什麼事?這會兒也沒外人在了,你也不用給我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你若是能解釋個清楚,別說是活計了,就算是銀子,我也能直接送你。可若是你解釋不清楚,即便是你跪折了你的腿,磕破你的頭,我白雪也依舊不會退讓半分。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洛娘沒想到白雪對自己的態度竟然轉變成了這副樣子,不過想想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洛娘不由得垂下眼眸,有些黯然。
唉,若是那些事換成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恐怕也很難原諒對方吧!白雪能做到這一點,這樣照顧自己,也實在是好心腸了。
洛娘心裡感慨了一番後,終於還是再次擡起頭看向白雪,雖然沒有再哭了,不過眼睛裡的乞求卻非常明顯,“雪兒,我知道我們一家子都對不起你,我欠你的債,下輩子就算是當牛做馬我都還你。只是這輩子,你能不能讓我做點什麼活計賺點銀錢,等我全好之後,放我離開?”
“離開?”白雪挑眉,“你要去哪裡?”
“我,我想去找月兒……”洛孃的聲音變得極小,如果不是這會兒客廳裡只有她們兩個人的話,白雪都不見得能聽見。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白雪挑眉,頗有些意外的看着洛娘。
只見洛娘垂着頭,神色苦情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去打聽一下,應該能知道吧!”
是不是能打聽到,白雪倒是不在意,她只是覺得洛娘似乎想得有些過於簡單了。
杜家人被髮配都已經是兩個月的事了,兩個月的時間,即便是腳程再慢,都會走出很遠去,她想去找人,難不成是要靠着自己的兩條腿去追嗎?
“所以,你想做活賺盤纏?”
果然,洛娘聽了這話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自己給自己鼓勁兒似的,“雪兒,我知道杜家對不起你,也知道月兒那孩子最是對不起你。可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當孃親的沒有教好她。所以雪兒啊,姨娘不敢求你放過杜月,也不敢求你派人去找杜月回來。不管是月兒還是杜志、杜蕊,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些日子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遍了,我這輩子不管是好也好,壞也好,最後的念想,也就只有他們三個了。所以,我想去找他們,雪兒,求求你成全姨娘這一次,姨娘也是最後求你這一次,好不好?”
言語間,洛娘擡起頭,再次看向白雪,而這一次她的眼睛裡明顯帶着眼淚,可又忍着不敢流下來,生怕自己的眼淚惹來白雪的不痛快。
白雪突然發現有些事並不是自己好心就可以改變或者決定什麼的,就像此時的洛娘,她的心全部放在了她的孩子們的身上,自己即便是出錢治好了她的身體,卻還是沒有辦法讓她的心也跟着好起來。
有些情感,即便是明知道是錯的一方,也還是無法控制着不去擔心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