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方然心裡自然是知道的。
從前從來不下廚房的嬌小姐,雖然後來變成了小小客棧的老闆娘,但依舊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女人。
然而就在張信來看自己時,無意中提到了方誌誠的胃口不好,吃不得太硬的東西后,方然便突然愛上了做糕點這件事。
這一做,便是十幾年。
雖然自己與孃家的人從未正式見面,但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卻是隔上一段時間,便會出現在方誌誠的面前。
按說雙方都已經有了緩解的心思,也該重新一家人團聚纔是,可方然卻表明除非父親親自登門,明明白白的說明他是真心接受譚之詠這個女婿,她纔會回家,否則雙方便一直都不見面。
也是因爲這麼執拗的堅持,方誌誠再度被氣到,更是揚言不要見這個小女兒。
如此一來,雙方的關係再次鬧僵,直到方然夫妻認識了白雪,得了白雪送來的水果青菜,這才讓雙方的關係再度緩和下來。
只是芥蒂依舊在,不除掉,雙方的心裡就都存着個疙瘩。
方怡君倒是偷偷的去看過方然,可又怕方然的脾氣上來了鬧得不愉快,便只能是偷偷看看,然後便轉身離開。
這一次兩個人這麼親近的坐在一起,還真是這十幾年來的第一次。
張易翔也知道自家夫人是太過激動了,便由着她哭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夫人,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
被張易翔這麼一提醒,方怡君纔想起來還有正事要說,趕忙擦了擦眼淚,“你看我,一見你,就光顧着哭了。這麼晚叫你們兩個過來,實在是有急事要說,否則也不會折騰你們一次。”
方然也跟着擦了擦眼淚,帶着尚未緩過來的哭腔問道:“姐,姐夫,你們怎麼知道雪兒那丫頭出事了?”
這個問題方然已經想了一路了,她怎麼都想不出方怡君和張易翔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方怡君看了張易翔一眼,見對方示意自己說,她這才說道:“唉,這件事原本我們也是不知道的。今兒聽下面的人傳話說是府城裡面在找什麼人,卻沒往那個白雪的丫頭身上想。後來還是你四哥家的閨女到我這裡來了,我們才知道原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四哥家的閨女?”方然一愣,想了想,這才恍然大悟的驚呼道:“是馨兒那丫頭吧!我記得她半年前嫁給知府大人了。”
“對,就是她。”方怡君點點頭,一想到方雅馨那孩子,她又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馨兒那孩子也是個命苦的,前面嫁的那個倒是個好後生,可卻在進京的路上遭了劫匪,就這麼沒了性命。馨兒本是要爲她夫君守寡的,可卻不知怎麼的就被知府大人看上了。知府大人以咱們方家爲要挾。馨兒那孩子最是惦記孃家,儘管心中難過,但還是點頭答應了知府的要求。”
關於方雅馨的事,方然知道的並不多,畢竟她和孃家也很多年都沒走動了,而那三位哥哥也都在方家在其他地方的店裡鎮守,多少年都不會回來一趟,所以雙方的聯繫也就變得更少。
現在聽到方雅馨的經歷,方然也不由得一陣心疼,畢竟是自己家的孩子,而且那方雅馨只比自己小四歲,當初還在方府的時候,她可是緊跟着自己的屁股後面跑,一口一個小姨娘叫着,很是可愛。
張易翔一見自己的夫人今天見了親妹妹之後,情緒變得格外感性,便將話題接了過來,“馨兒那孩子來了之後,便告訴我們說羅家的那個大小姐回來了,要對白雪不利,而且馨兒察覺到知府似乎要將白雪那丫頭收了。你們也知道,我們雖然不曾見過白雪那丫頭,可卻受了她不少的恩惠。尤其是茹兒,受惠最多。”
“我們雖然不能明着幫白雪那丫頭,可私下裡傳傳話還是可以的。你大姐知道你與那丫頭關係好,而整個府城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你與那丫頭的關係親近。我們擔心知府會對你們不利,這才讓信兒連夜將你們接過來,然後再安排明天一早送你們出城。”
張易翔可謂是一口氣將打算說完,而他這面話音剛落,方然和譚之詠便再次對視,接着,就見譚之詠點點頭,方然這才說道:“姐姐,姐夫,在信兒找到我們之前,我們本就打算收拾東西,明天就離開這裡的。如今形式不明朗,雪兒那丫頭身處危險當中,我實在是擔心得厲害,所以就想着明天趕往長河村去找雪兒那丫頭。”
“你本就要走?”張易翔和方怡君皆是一愣。
只見方然點點頭,“其實剛剛在信兒來之前沒半柱香的功夫,我們就收到了一張字條,上面的內容就是雪兒那丫頭寫的。她讓我們抓緊離開府城,同時也建議我們去她那裡避一避。”
“那丫頭,當真是這麼說的?”張易翔明顯有些不太相信。
而方然卻是再次點頭,就連一旁的譚之詠都是點頭附和,“是,確實是那丫頭寫的。”
見這二人不像是在撒謊,張易翔沉默了片刻,這才嘆了口氣,說道:“那丫頭,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啊!”
這個評價,方然和譚之詠還是非常贊同的。
白雪那丫頭的不一般,他們兩個可是親身經歷,也是親眼見到的,自然是非常贊同張易翔此刻的評價。
既然大家都已經確定了方向,接下來的對話也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那好,明天一早,你們兩個便隨着我們張家的馬車出城,只不過出城的方向不是長河村,而是朝着另外一個府城走的。等確定後面沒有人跟着了,你們再分出一輛馬車來,繞過府城,朝着長河村而去。”
方然沒想到張易翔居然都已經幫他們想好如何出城了,而這個方法,顯然要比她和譚之詠之前在家裡說的更安全,心中自然是非常感激。
一旁的譚之詠並未說話,而是皺着眉頭坐在一旁,似乎是在考慮什麼。
見譚之詠不應答,張易翔反倒挑挑眉,不解的問道:“妹夫這是怎麼了?難道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被點了名,譚之詠這纔回過神來,趕忙抱拳應道:“非也,大姐夫如此安排甚是周密,對於我與然兒來說,是眼下最安全,也是最穩妥的方法。”
“那你剛剛……”張易翔並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其他人卻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麼。
只見譚之詠看了方然一眼,抿了抿脣,像是在做什麼重大決定,兩個呼吸的功夫過去了,他這才起身,對着坐在正位之上的張易翔和方怡君抱拳一鞠躬,說道:“大姐,大姐夫,若是這一次我與然兒能平安脫險,之詠願負荊請罪,到方家請求老爺子的原諒!”
“詠哥!”
方然當即就驚到了,立刻上前抓住譚之詠的胳膊,驚呼道:“詠哥,你,你爲什麼要這樣?”
譚之詠站起身,握住方然的手,很是認真,也很感動的說道:“夫人,你待之詠之心,天地可鑑。之詠並非無腦之人,這麼多年過去了,之詠看得出來,你想念老爺子,想念你的家人,可爲了我,你卻一一都忍住了。既然夫人能爲我苦守這麼多年,之詠又爲何不能爲夫人負荊請罪一次,甚至是幾次?”
“詠哥……”方然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順着臉頰往下落。
而坐在正位上的方怡君也是被譚之詠的話嚇了一跳,隨即鼻樑一酸,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好好好,之詠,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即便是大姐與你姐夫拼盡全力,也會保你夫妻二人周全。如今父親的年紀大了,你們也該回家看看。父親雖然脾氣倔強,但對然兒這個小女兒,還是最爲疼愛的。”
一旁的張易翔也點頭附和,“確實,岳丈大人雖說話狠辣,但心地卻是一顆慈父之心。本就是一家人,即便是有了隔閡,可這都過去了十幾年了,越該被消除了纔是。明天一早你們便出城避一避風頭,府城裡,我與你大姐自然會替你們周全。至於岳丈大人那面,我們也會支會一聲,也免得他跟着惦記難受。”
“如此,那,那便多謝姐姐姐夫了。”方然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被譚之詠抱在懷裡,甚是讓人心疼。
而譚之詠則是點點頭,便扶着方然出了這屋。
張信依舊在門外等候,一見方然和譚之詠出來了,便趕忙指路,將二人安頓在了廂房裡,這才離開。
夜,已經很深了。
而在張府的一間廂房裡,方然枕着譚之詠的胳膊,靠在他的懷裡,低聲說道:“詠哥,其實,你不用那麼委曲求全的。”
譚之詠微微緊了緊手臂,輕輕吻了一下方然的額頭,同樣低聲說道:“我的傻然兒,都這麼多年了,你爲爲夫付出的已經足夠多。現在,也該是爲夫爲你做些什麼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