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薛戰的名字,連老莫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向蘇樂道:“薛戰當年是不僅僅是夜殺第一殺手,也是索命門中年輕一代最優秀的人物,不過這小子當年目空一切,恃才傲物,四處樹敵,所以才遭到了報復,經歷了滅門慘案,正是那場慘案讓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如果不是他失去雙腿,精神錯亂,可能也早就死於清剿夜殺的行動中了。門主本來下令將夜殺組織的成員要一個不留的,可是因爲這個人已經成爲了廢人,加上有人求情,於是放過了他,不過門主也說過,只要他敢踏出醫院一步,就對他格殺勿論。”
蘇樂道:“送我去梨山精神病院,我想見見這個人。”
老莫有些不解道:“他現在就是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精神病人,你見他幹什麼?”
蘇樂卻想起張祖堂的那番話,張祖堂分明在暗示自己薛戰應該是在裝瘋,這個人對索命門的內部情況極爲了解。更重要的是,他雖然出身於索命門,但是如果關於他被同門所害的傳言屬實,那麼這個人對索命門肯定是恨之入骨的,此人身爲夜殺的骨幹成員,對夜殺和索命門的內部情況非常清楚,而他所掌握的事情恰恰是蘇樂想知道的。
梨山精神病院在大多數人的心中是個陰森可怕的地方,這裡住着的都是重症精神病患者,送到這裡的大都是家人認爲已經沒有希望治癒的病人,有人已經在這裡住了數十年,這裡的條件並不好,設施陳舊,病房樓還都是七十年代末建設的。
想探望薛戰這種重症精神病患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老莫通過關係找到了一個在梨山精神病院擔任副院長的熟人,這才獲准和薛戰見面。
薛戰在精神病院中已經呆了整整十八年,他的家人已經死於那場發生在十八年前的滅門慘案,最初入院期間,他的病情非常嚴重,不過最近這些年,可能是藥物的作用,薛戰變得沉默寡言。
根據醫生的介紹,薛戰這個人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看報,他很少和別人交流,除了吃飯看電視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呆着,這裡的醫護人員甚至很少聽到他說話。
穿過一層層的鐵柵欄,來到213病房,看到一個滿頭長髮的男子坐在輪椅上,正在用彩色粉筆在牆上的黑板上畫着什麼。身後鐵門開啓的聲音絲毫沒有驚擾到他,此人就是當年名震索命門的薛戰。
蘇樂饒有興趣地望着黑板,上面畫着一隻小鳥,不過沒有頭,也沒有腳,只有一雙翅膀,下面畫着三個人,只有身子沒有腦袋。事實上這黑板上所有的生物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沒有腦袋。
蘇樂向那醫生笑了笑,醫生點了點頭,大概是認爲如今的薛戰沒有任何的危險性,他放心地退出門去。
蘇樂道:“爲什麼這些人沒有腦袋?”
薛戰沒有理會他,甚至連轉過頭的興趣都沒有,他仍然很認真地一筆一劃的勾畫着自己心中的世界,他畫了一隻眼睛,那隻眼睛畫得頗爲傳神,直直盯住蘇樂。
蘇樂道:“我不是醫生,我叫蘇樂,專門來看你的!”
薛戰拿起黑板擦一下一下擦掉黑板上的圖案。
蘇樂走了過去,拿起一支粉筆,飛快地在黑板上花了一隻蝙蝠,夜殺的標誌。
薛戰看到那隻蝙蝠,這才慢慢移動輪椅轉過身去,他的臉色蒼白,相貌清癯,因爲長期缺乏陽光照射的緣故,他的嘴脣和皮膚一樣呈現出不健康的白色,頭髮很長蜷曲着披散在肩頭,他的目光死氣沉沉,雖然盯在了蘇樂的臉上,可卻顯得麻木而空洞。
蘇樂向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他雙腿的位置,薛戰的兩條小腿已經完全截掉。從蘇樂掌握的資料,薛戰今年四十二歲,如果不是蓬亂的長髮和寸許長的鬍鬚,這個人的相貌應該稱得上英俊,給人的第一印象更像是一個文弱書生,很難將他和夜殺第一猛將聯繫在一起。
蘇樂道:“首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是蘇樂,你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父親叫蘇東來,你一定認識他。”
薛戰聽到蘇東來的名字,死氣沉沉目光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他的嘴脣動了動,卻仍然沒有說話。
蘇樂道:“我不知道你是真瘋還是裝瘋,你當年發生的事情我非常清楚,我之所以來到這裡不是爲了看你,而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大概一個月前夜殺組織的成員在東舟水產門前伏擊了千機門八大長老之一的張祖堂,這個人你一定認識吧?”
薛戰的手輕輕拍着輪椅的扶手,他的頭有節奏地晃動着,似乎根本沒有在聽蘇樂說什麼。
蘇樂道:“我聽說你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因爲被同門出賣,你是不是很想報仇?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
薛戰調轉輪椅,重新回到黑板前,拿起粉筆擦擦去蘇樂剛剛所畫的蝙蝠。
蘇樂道:“我知道你沒瘋,在這樣的環境中呆上十八年,換成我做不到,你究竟是害怕還是在逃避?”
薛戰拿起粉筆在黑板上重新畫了一隻蝙蝠,很大,展開雙翅幾乎將這黑板佔滿,蝙蝠張開的嘴巴露出兩顆銳利的獠牙,這隻蝙蝠顯然要比蘇樂畫得更加形象。
蘇樂道:“你大概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吧,你家裡發生滅門慘案之後不久,索命門、機關門、千門三門合併,成立千機門,我父親成爲千機門的第一代門主,索命門門主殷修天在合併後不久遇害,夜殺的首領殷修海意圖謀害我的父親,率領夜殺發動襲擊,最後全軍覆沒,除了你之外,夜殺沒有任何人漏網。”
薛戰仍然慢慢畫着蝙蝠的爪部。
蘇樂道:“幾個月前我父親因病去世……”
聽到這裡薛戰的手忽然停滯在黑板上。
蘇樂道:“我知道他曾經下過命令,只要你恢復了意識,膽敢走出精神病院,就會對你下格殺令!”蘇樂停頓了一下:“現在千機門的門主是我,我可以取消這個命令!”
薛戰凝滯在黑板上的粉筆繼續畫了下去。
蘇樂道:“難道你真得想在這裡呆一輩子?”
薛戰拿起一支紅色的粉筆,在剛剛畫好的蝙蝠身上,打了一個鮮紅的大叉,顯得觸目驚心,他擡起頭靜靜望着黑板上那隻振翅欲飛的蝙蝠,留給蘇樂一個凝固的背影。
蘇樂望着薛戰,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道:“看來我來錯了!”他轉身欲走。
卻聽到一個生硬而低沉的聲音道:“你想我……爲你做什麼?”
蘇樂的雙目一亮,重新回過頭去:“我知道你當年被滅門的事情和索命門有關,我可以幫你找到幕後真兇,幫你討還這筆血債。”
“你要我做什麼?”薛戰繼續強調道。
蘇樂道:“我目前的處境並不是很好,千機門內部各自爲政,那幫老人每個人都想着自己,沒有人肯爲千機門出力。”
薛戰道:“你想利用我對索命門的瞭解,讓我幫你控制索命門。”他轉過身來,充滿嘲諷的目光盯住蘇樂年輕的面龐。
蘇樂望着薛戰,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
薛戰張開雙手:“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已經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我還能幫你什麼?我瘋了十八年,脫離這個江湖已經整整十八年,我什麼也做不了了。”
蘇樂道:“那要看你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活出一個人樣,想不想給自己死去的家人一個交代!”
薛戰的手拍了一下輪椅的扶手,然後昂起頭,死氣沉沉的目光明顯波動了起來,他低聲道:“蘇東來死了?”
蘇樂點了點頭。
薛戰道:“你不用擔心,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的仇人已經死光了,殷修天,殷修海,這兄弟兩人才是我的仇人,所以你用所謂的復仇當誘餌根本吸引不起我的任何興趣。”
蘇樂因爲薛戰的這番話而愣住了,看來他在薛戰身上做得功課還不夠。
薛戰道:“不過,有一點你還是打動了我,我的確不想繼續這樣活下去了。把我從這裡弄出去,我會給你一些回報。”他的嘴脣露出一絲極其怪異的笑容。
蘇樂道:“你很快就會出去,在把你從這裡弄出去之前,我必須要先給你找一位監護人。”
薛戰道:“這個世界上,我沒什麼親戚,也沒什麼朋友,不如你給給我當監護人?”說完這句話,他又陰測測地笑了一聲道:“不好,如果你給我當監護人,那麼以後我要是殺了人,你豈不是要爲我承擔法律責任?”
蘇樂微笑道:“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更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自由。”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薛戰的肩頭:“再耐心等兩天,我會過來接你。”
薛戰道:“你父親如果活着,絕不會讓你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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