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軒道:“這一招就是降龍十八掌的第一式,亢龍有悔。亢龍有悔出自《周易》,其中的含義你知道嗎?”
蘇樂雖然成績一般,看過的書可不少,周易也有涉獵,他想了想道:“亢龍有悔是指身居高位的人要戒驕,否則會失敗而後悔。”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由得看了看宋軒,這句話對宋軒好像再適合不過。
宋軒點了點頭道:“不錯,亢龍有悔就是這個意思,在掌法上,這一招極其剛猛,攻擊性非常強大,所指的意義是,我們攻勢最強盛的時候一定不要忘記防守,無論出掌還是做事都要考慮全面。”宋軒就在小河邊將這一掌交給了蘇樂,他並沒有花去太多的時間。半個小時不到,蘇樂就把這一招演練得似模似樣。
宋軒道:“我教你這一掌的事情,你千萬不可對別人說起,我是奉命辦事,咱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師生情誼。”宋軒雖然將招式交給了蘇樂,可是對於這一招發力的技巧並沒有傾囊相授,事實上宋軒對幫主這次的命令非常不解,他追隨莊窮多年,爲丐幫的發展立下汗馬功勞,即便如此,莊窮也只是交給了他降龍十八掌中的一掌,現在居然讓自己專程來南武調教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而且一上來就把自己視爲生平絕學的亢龍有悔教給他,真是讓宋軒百思不得其解。可幫主有令宋軒必須要照辦,可是他終究還是留了一手。
蘇樂道:“宋叔叔,謝謝您。”
宋軒道:“你不用謝我,要謝還是等將來見到幫主的時候你當面謝他。”
兩人這邊說話的時候,宋軒忽然停住,沉聲道:“誰?”
遠處樹林中果然有一個身影閃現了出來,那人一瘸一拐地向這邊走了過來,蘇樂看得真切,卻是當初曾經追打過自己的乞丐頭兒瘸九斤。
瘸九斤一臉的媚笑,遠遠道:“宋先生,是我,陳九斤,過去我曾經跟過您的。”
宋軒皺了皺眉頭,顯然沒有想起這個瘸子是何許人物。
瘸九斤道:“我是南武分舵十二堂口的副堂主,四袋弟子。”他以標準的幫中禮儀向宋軒行禮。
宋軒道:“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們做什麼?”
瘸九斤道:“宋先生,是小哥兒讓我過來找您,說有重要事情找您談,他好像有些生氣的樣子。”
蘇樂已經知道小哥兒指得就是莊大方,看來這個小乞丐還真的是不簡單,能讓宋軒這位九袋長老對他另眼相看,想必身份非同一般,蘇樂聯想起丐幫現任幫主莊窮,隱約猜測到莊大方和莊窮之間必然有極其密切的關係,否則以他一個六代弟子的身份是不敢再宋軒這位九袋長老面前放肆的。即便是見面,也不可能傳召宋軒,而是應該主動來見。
宋軒道:“他在哪裡?”
瘸九斤道:“恆盛金屬回收站!”
宋軒對恆盛金屬回收站的名字並不陌生,這家回收站曾經是宋軒立業發家的根本,當年正是從這裡,他一步步做大建立起自己的回收企業,壟斷了江南大部分的廢品回收生意,成爲名震江湖的破爛王,如今的恆盛金屬回收站雖然仍在宋軒的名下,卻已經停下了回收生意,那片地方剛巧在雲安最大的地產商藍城集團的規劃範圍內,宋軒爲那塊不到一畝的城郊土地開出了一千萬的天價,做生意就是這個樣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談判了大半年沒有進展之後,藍城方面終於點頭同意宋軒的條件,宋軒此次回來南武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簽約。
要說能夠取得現在的結果,宋軒的這幫徒子徒孫也立下了汗馬功勞,爲了低價拆遷這片地方,藍城集團也想盡了一切辦法,最後卻都被這幫天不怕地不怕的叫花子一一化解。
宋軒此時方纔想起瘸九斤這麼個人,此人正是負責爲自己處理恆盛金屬回收站拆遷事宜的,這場和藍城集團的拉鋸戰就是他具體實施。
宋軒向瘸九斤點了點頭,他向蘇樂道:“你跟我一起去。”
蘇樂原本並沒有打算參預對方幫派中的內部事情,可是宋軒既然提出邀約,他也不好拒絕,更何況莊大方還是他共患難的好朋友,兩人走出樹林,在附近打了一輛車,直奔恆盛金屬回收站而去。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將兩人送到了恆盛金屬回收站的大門外,此時已是黃昏,宋軒遞給出租車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擺了擺手示意司機不用找了。
蘇樂心中暗歎,這叫花子的頭兒出手果然大方,看來要飯的要比世界上多數人活得滋潤的多。其實他也明白,宋軒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叫花子,他雖然身爲丐幫九袋長老,淨衣派大當家,可事實上卻和那些沿街乞討的乞丐有着本質的區別,宋軒不但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大,但從宋軒的座駕來看,別人所說的億萬富豪絕對是名副其實。
恆盛金屬回收站的大門鎖着,因爲這裡長期廢棄不用,所以大門之上已經鏽跡斑斑,右側的小門虛掩,宋軒伸手推門之前,向蘇樂笑了笑:“小哥兒脾氣不好,回頭他要是生氣,你幫我勸勸他。”宋軒言語之中顯得對莊大方頗爲忌憚,這更驗證了蘇樂關於莊大方身世的猜想。
蘇樂道:“莊大方和你們幫主是什麼關係?”
宋軒並沒有回答蘇樂的問題。而是繼續向小門走去。
蘇樂總感覺這裡的氣氛有些詭異,他提醒宋軒道:“該不會有埋伏吧?”
宋軒淡然笑道:“埋伏?我倒要看看誰敢伏擊我!”他的自信是建立在強大武功的基礎上。
宋軒緩緩推開了小門,鏽蝕的門軸發出吱吱嘎嘎的刺耳響聲。站在門前樹梢上的兩隻黑色烏鴉被這聲響驚動,振翅向空中飛去,迎着深紫色的晚霞發出嘎嘎的叫聲。
宋軒皺了皺眉頭,他是個迷信的人,看到烏鴉心中暗叫晦氣,舉步走入院落之中,空曠的院落中堆積着不少的廢品,裡面並沒有見到莊大方,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正在那兒收拾廢品。
宋軒走了過去,來到那老太婆身後,輕聲道:“阿婆,這裡有沒有其他人?”
那老太婆似乎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仍然躬着身子在廢品堆上拾掇着什麼。
宋軒增大了聲音:“阿婆,這裡有沒有其他人?”
那老太婆緩緩回過神來,卻見她兩隻眼睛宛如死魚肚皮一般毫無生氣,一張面孔也是千溝萬壑,竟然是個蒼老的盲人。老太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向院子中心的鐵皮屋指了指。
宋軒搖了搖頭,心中有些無奈,卻不知這個老太婆何時選擇自己的地方作爲拾荒的據點,他向鐵皮屋走去,大聲道:“小哥兒!”
蘇樂落在身後,看到那老太婆又重新躬身收拾破爛,一雙手在廢品堆上摸索着,這場景顯得頗爲詭異。
宋軒推開鐵皮屋的房門,裡面黑漆漆一片,一股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宋軒掩住口鼻,定睛一看,卻見鐵皮屋的角落中蜷曲着一個身影,從體型看應該是莊大方無疑,宋軒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哥兒。”
那人忽然轉過身來,與此同時,手中的一個針筒瞄準宋軒的雙眼扣動機關。
宋軒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變化,任憑他武功超羣,可是在這麼短的距離下也無法及時做出反應,心中暗叫不妙,倉促之中,雙目閉上,身體向後回縮,雙臂擡起下意思地做了一個阻擋的動作,試圖以雙臂護住面部。
可是當他做出反應的時候,方纔感覺到自己的內息淤滯晦澀,內力再也不能像平時一樣收放自如,動作自然慢了半拍,雖然只是慢了半拍,對他來說卻已經鑄成終身的遺憾,十多根細如牛毛的鋼針高速射入他的雙目之中,宋軒慘叫一聲,眼前變得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