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愣了一下,楚惜君的話無意中勾起了他藏在內心深處的事情,蘇東來!他的父親正在等待着他的答案,蘇樂望着楚惜君。
楚惜君在他明亮的目光下突然感覺到有些心跳加速,只能端起咖啡杯,藉以躲藏着他的目光,輕聲道:“你知不知道這樣盯着別人看很沒有禮貌?”
蘇樂道:“你快樂嗎?”
楚惜君有些奇怪地望着蘇樂,這句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蘇樂道:“身爲一個富家大小姐,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你快樂嗎?”
楚惜君搖了搖頭:“蘇樂,我們的出身不同,可能在你們的眼裡,我生來富貴,可以享受到讓人羨慕的奢侈生活,可是你絕不會懂得我們所承受的壓力。”她嘆了口氣道:“如果可能,我寧願和你交換,去做一個平凡百姓家的孩子。”
蘇樂的笑容顯得極其複雜,他搖了搖頭道:“你不會想和我交換的。”在見到蘇東來之前,他一直以爲自己是春風街小東風老闆娘的兒子,可蘇東來的出現讓他的世界完全改變了,他終於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想起他和父親還沒有相認,父親就要不久於人世,蘇樂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難過。
楚惜君從蘇樂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他的哀傷,輕聲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蘇樂笑道:“我能遇到什麼麻煩事,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哪有人會找我麻煩?”
楚惜君將信將疑,猜測道:“是不是武校那幫人又找你麻煩了?”
蘇樂搖了搖頭:“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還會不會把我當成朋友?”
楚惜君笑了起來:“我過去從沒有把你當成過朋友啊?”說完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現在看來,你還真是個不錯的朋友,就是小了點。”
蘇樂的臉上露出不次於午後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其實我不小的!”
如果不是高大寬死拉硬拽,蘇樂是沒心情跟他去見他的老爸的。現在蘇樂的心裡全都是自己老爸的事情,突然就多了一個父親,原來他在這世上不僅僅只有自己,還有兩個從未謀面的姐姐。
蘇樂雖然對父親缺乏瞭解,可是從別人口中多少也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蹟,他心中明白,就算認祖歸宗,絕不是回去當一個衣食無憂的富家子,父親一生樹敵無數,也許他接手的不僅僅是財富,而是一份沉重到讓他無法想象的責任。
蘇樂並沒有想到高大寬的父親居然是柳廣印,新越江老總柳廣印,當高大寬將父親介紹給蘇樂認識的時候,蘇樂方纔知道這個事實。
柳廣印卻早已知道了蘇樂,他微笑着向蘇樂伸出手去:“蘇樂!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東南廚神的嫡傳徒孫!宴喜堂那場比賽勝得真是漂亮。”
蘇樂見到柳廣印還是在雲舟的那場晚宴上,不過只是遠遠看到,並沒有和他有過任何的交流,對柳廣印這個名字,蘇樂也沒有任何的好感,當初如果不是他收購了小東風,自己也不會背井離鄉前往南武,不過現在想想小東風被抵押給他的真正原因卻不是老媽欠債,而是因爲她爲了躲開自己的父親蘇東來。
每當想起老媽蘇美紅,蘇樂心中就泛起難言的滋味,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她,如果能夠見到,卻不知她又該向自己怎樣解釋所發生的一切。
柳廣印給蘇樂的印象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只要哪裡有利益哪裡就會有他的身影出現,如今的宴喜堂也已經成爲他的物業,沈萬堂父子兩人在宴喜堂興風作浪也應該是受到了他的指使,蘇樂打量着眼前的柳廣印,很難想象他居然是高大寬的父親。
柳廣印臉上的笑容顯得和藹可親,他微笑道:“你幫助大寬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來,快請坐,咱們坐下說話。”
蘇樂道:“高叔叔,我和大寬是好朋友,那都是我應該做的。”
一句話把柳廣印聽得一愣,可旋即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高大寬一旁提醒道:“蘇樂,我爸姓柳,我跟我媽姓!”他卻不知道蘇樂一眼就認出了柳廣印,剛纔是故意喊他高叔叔,蘇樂的心機顯然要超出高大寬的想象。
柳廣印卻認爲蘇樂是不知者不罪,按照常理推論,兒子自然要跟老子姓,可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卻非得跟他老孃的姓氏,反正柳廣印也不止這一個兒子,索性也由得他去了。
三人落座之後,柳廣印道:“蘇樂可能對我還有些不熟悉,我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他從名片夾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蘇樂,既然是遞給後輩就沒有雙手奉上的講究。
蘇樂因爲高大寬是自己好朋友的緣故,必須要執子侄之禮,雙手接過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這才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柳叔叔,原來您就是新越江餐飲連鎖的總裁!”
柳廣印笑道:“就是我,當初我還讓宋曉白給你下過聘書,聘請你去宴喜堂擔任主廚,可惜啊,最終還是被你拒絕了。”
蘇樂道:“當時我還真不知道您就是大寬的父親。”
柳廣印向高大寬看了一眼道:“我這個兒子除了用錢的時候能夠想到我這個老爹,其他時間,根本就把我扔到了爪哇國了,提都懶得提我一句。”
高大寬道:“您平時也沒想起我來啊,整天南來北往地做生意,我一年才見你幾次?比見皇帝傳召都難。”這貨心中對老爹還是有些怨氣的。
柳廣印瞪了他一眼:“我不做生意,你哪來的錢去揮霍?你以爲我不關心你?不關心你我會給你好吃好用?不關心你,老子會給你聯繫留學的事情?”
高大寬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上學的那塊料,我喜歡什麼你知道嗎?我的興趣是什麼你知道嗎?給錢就叫關心了?你根本不懂我需要什麼,喜歡什麼!”
如果不是蘇樂在場,柳廣印早就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你喜歡什麼?不就是喜歡女人嗎?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巴巴地從南武跟到錢塘上什麼狗屁武校,根本就是爲了追求小姑娘,你是我兒子,你什麼德行我會不知道?”
高大寬被老爹一通呵斥鬧得面紅耳赤,蘇樂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真是知子莫若父,雖然這個柳廣印平時沒有和高大寬生活在一起,可對高大寬的性情還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不是對高大寬的性情已經有了相當的瞭解,蘇樂或許會認爲今天的晚宴是柳廣印預先設下的一場局,這短短的幾個月之間,蘇樂從校園走入了社會,而他的改變是極其驚人的,他對問題考慮得相當全面。
上菜之後,柳廣印很熱情地招待蘇樂吃菜,他微笑道:“今天我特地點了一些吳越名菜,叫花雞、東坡肉、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在這方面你應該是內行,嚐嚐味道怎麼樣?”
雖然桌上的菜餚色香味俱全,可是蘇樂今天卻沒有太多的食慾,父親的出現已經完全擾亂了他的內心,無意之中瞥到柳廣印夾了一隻雞腿給高大寬,雖然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又牽起了蘇樂的思緒,在他十八年的生命之中,他和父親之間好像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交流。
高大寬拿起五糧液給蘇樂倒了一杯,又給父親滿上。
柳廣印觀察入微,留意到蘇樂今天興致不高,似乎有些心事,微笑道:“蘇樂,你不用有什麼顧慮,今天我讓大寬請你過來,只是想親自表達一下對你的謝意,沒有其他的目的。”從這句話就能夠看出柳廣印老於世故,他猜測蘇樂有可能對自己產生了戒心,懷疑今晚的宴請還抱有其他的目的。
蘇樂端起酒杯道:“柳叔叔,我敬您一杯。”
柳廣印端起酒杯和蘇樂碰了碰一飲而盡,他向兒子道:“大寬,你看蘇樂多懂事,你好像從來都沒給我敬過酒。”
高大寬道:“兩父子有什麼好敬的,再說了,你又喝不過我,我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給灌趴下了,最後不還得我照顧你?”他今天胃口大開,吃的是不亦樂乎,看得柳廣印直皺眉頭:“我說你也控制點食量,一身肥肉,胸前兩坨肉比女人都要大,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這樣下去怎麼可能有女孩子會喜歡你。”
高大寬抗議道:“我是不是你生得?你這麼寒磣我?”
柳廣印道:“我也懷疑啊,你倒地是不是我生得?”
高大寬道:“改天做個親子鑑定嘍!”
柳廣印道:“你考慮清楚,萬一鑑定出了什麼偏差,以後你的錢糧可就都斷了。”
高大寬趕緊搖頭道:“那還是算了,還是乖乖給你當兒子吧。”
父子兩人同時笑了起來,柳廣印當然不會懷疑高大寬是否親生,這一點上他擁有絕對的信心,父子兩人的玩笑話,卻讓蘇樂心潮起伏,誰也不會想到蘇樂就剛剛經歷了一場親子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