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海很少會下這麼大的雪,夜幕降臨,雪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蘇樂和蘭蔻兒去開車的時候,蘭蔻兒看到牆角堆了一個雪人,堆得非常神似,一時間童心大起,來到雪人旁邊,靠在雪人肩頭讓蘇樂給她拍張照片。
蘭蔻兒這邊擺着pose,可突然間那雪人動了起來,把蘭蔻兒嚇了一大跳,她尖叫着逃開,怎麼都沒想到這雪人會活過來。
蘇樂也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了,應該是有人靠在牆角睡着了,雪下個不停,將他從頭到腳覆蓋起來,所以纔看起來像個雪人。
蘭蔻兒逃到蘇樂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臂戰兢兢道:“鬼……鬼……”
那雪人打了個哈欠道:“我纔是遇到鬼了,俺這叫花子好端端睡着,你爲什麼要衝上來打擾我的春秋大夢?”
蘇樂聽到這聲音非常的熟悉,可那雪人身上都是落雪,加上天黑,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仔細一想,不由得心中驚喜萬分,這雪人竟然是當初在惠南小東風出現過的老叫化,也就是丐幫現任幫主莊窮。一直以來蘇樂都想找到這位老爺子,可以說他舉辦這個烹飪大賽的初衷就是想通過這一活動,將這個貪嘴好吃的老爺子給吸引到申海來,他心中有着太多的疑問想要找莊窮解答,可隨着烹飪大賽正式開始的臨近,他對莊窮能否出現已經不抱希望,卻想不到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爺子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蘭蔻兒不知道蘇樂認識這位老叫花子,想起剛纔的確是,自己跑過去合照纔打擾了人家,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歉然道:“對不起,我真不知道您還活着?”
莊窮霍然站起身來,抖落了一身的積雪,他穿着破破爛爛的黑色棉襖棉褲。頭上戴着一個雷鋒帽,腳上蹬着一雙老棉鞋,雙手抄在袖口裡,身上的棉服不少地方都露出了棉絮,懷裡還摟着一根棒子,當然不是丐幫幫主的信物綠竹杖。看起來真是貧困潦倒,聯想起他的手下宋軒和陳雲甫。那倆可都是衣冠楚楚,氣派十足的人物,相比這位老幫主實在是寒磣太多,出門在外,別說什麼豪車隨從了,連輛代步的自行車都沒有。
蘭蔻兒打開手袋從中取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走過去遞給莊窮。
莊窮雙手仍然抄在袖子裡,不知是捨不得袖口的溫暖,還是對這一百塊不屑一顧。
蘭蔻兒以爲他嫌少,趕緊又拿出一張:“真不好意思,剛纔我真把您當成雪人了。”
老叫花子鬍子一撅一撅道:“我剛剛正在吃大餐,吃得那個暢快,你把我這麼一拍。好好的一頓滿漢全席都被你攪和了。你拿二百塊打發我啊?我要你賠我一頓飯!”
蘇樂笑眯眯一旁站着,心說你這個老叫花子可真是沒節操,居然戲弄一個小姑娘。
莊窮看到蘇樂一臉的壞笑,心中也明白十有八九是被這小子給認出來了。
蘇樂道:“你剛都吃什麼了?”
莊窮道:“我吃得那個豐盛啊,說出來只怕嚇着你,你聽着啊!我吃的是:燜白鱔、燜黃鱔、豆豉鮎魚、鍋燒鯉魚、鍋燒鮎魚、清蒸甲魚、抓炒鯉魚、抓炒對蝦、軟炸裡脊、軟炸雞、什錦套腸兒、麻酥油卷兒、滷煮寒鴉兒、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爐豬、爐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什錦蘇盤兒、燻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罐兒野雞、罐兒鵪鶉、滷什件兒、滷子鵝、山雞、兔脯、菜蟒、銀魚、清蒸哈什螞、燴鴨絲、燴鴨腰、燴鴨條、清拌鴨絲兒、黃心管兒……”莊窮一口氣報出了近百個菜名。
蘇樂早知道這老叫花子故意刁難他們倒還罷了,蘭蔻兒聽得頭皮發麻,目瞪口呆道:“您老吃得了這麼多嗎?”
老叫花子道:“吃不吃得了是我自己的事情。真要是吃不了我也可以留着看,看着也舒服,再說了,我不是能吃不完兜着走嗎?這還不算完,我只報了一小半兒,後面的大菜還沒往上上呢。”
蘭蔻兒向後退了一步,來到蘇樂身邊。拽了拽他的胳膊,貼在他的耳邊小聲道:“這老乞丐不是碰瓷的吧?”她聲音很小,可是仍然被莊窮聽了個清清楚楚。
莊窮吹鬍子瞪眼道:“誰是碰瓷的?誰是碰瓷的?我老叫花子睡得好好的,吃得正舒服。喝得正酣暢,是你過來碰我,你纔是碰瓷的。”
蘭蔻兒原本還覺得有些歉意,可這老叫花子咄咄逼人,不通情理,她可不是好惹的,心裡的火氣也被激起:“你怎麼不講道理啊,我不是賠你錢了嗎?打擾你睡覺是我不對,可你不能夢到什麼我賠什麼?你還做夢當皇帝呢,你還做夢娶媳婦呢,我總不能都賠給你!”
“嗬!你這個小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我要你賠那麼多了?我讓你賠我一頓飯。”
蘭蔻兒怒道:“憑什麼?我不賠,這兩百塊都不給你了,得隴望蜀,得寸進尺!”她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叫花子。
蘇樂卻笑道:“老爺子,您別生氣,我賠!”
蘭蔻兒狠狠瞪了他一眼,顯然認爲這種時候蘇樂是應該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的。
莊窮道:“你還算懂點事。”言外之意就是說蘭蔻兒不懂事。
蘭蔻兒道:“有些時候懂事還真不能以年齡而論。”
莊窮不覺莞爾,這小妮子果然牙尖嘴利。
蘭蔻兒將蘇樂拉到一旁,低聲道:“你真要請他吃飯啊?他好邋遢……”
蘇樂也不想繼續瞞着她了,小聲道:“這位老先生我過去就認識。”
蘭蔻兒氣得伸出拳頭在他肩頭搗了一下:“那你還瞞着我?”
蘇樂道:“他逗你玩的。”
蘭蔻兒扭頭看了看老叫花子,卻見莊窮站在那兒眉開眼笑地望着他們兩個,蘭蔻兒衝着他皺了皺鼻子。
莊窮道:“啥時候賠我這頓飯,我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蘭蔻兒小聲道:“要陪你去陪,我反正不去。”她一是因爲剛纔莊窮戲弄她而生氣,二是看到莊窮邋里邋遢的,跟他坐在一桌,肯定吃不下飯去,這倒不是因爲蘭蔻兒有什麼地位偏見,而是女孩子天生愛潔,誰也不想和個叫花子一起吃飯。
蘇樂知道要是真讓她和莊窮坐在一起吃飯的確難爲了她,輕聲道:“要不,我讓老莫來接你。”看到雪下這麼大,蘇樂的確有些不放心,雪天路滑,開車肯定要相當小心。
蘭蔻兒道:“嗨,我沒事兒。”
蘇樂想了想,摟着蘭蔻兒的肩頭向一旁又走了幾步,畢竟這老叫花子耳朵太賊,他可不想他們之間的悄悄話被莊窮聽到,低聲對蘭蔻兒道:“這兒距離我南溪路的老宅很近,你今晚去那邊住吧,我打電話讓那邊安排。”
蘭蔻兒俏臉紅了起來,小聲道:“不用,雪還沒化,好開着呢。”
蘇樂道:“距離這兒不到一公里。”
蘭蔻兒搖晃了一下嬌軀,低頭走了,到底去不去還是沒有跟蘇樂說,身後響起蘇樂的聲音:“哎,到家給我電話。”
蘭蔻兒啓動了那輛MINI,開車走了,蘇樂看到她開得很慢,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這才放心下來。
老叫花子湊到蘇樂身邊,這才捨得把手從溫暖的袖口裡抽出來,搭在蘇樂的肩膀上:“這小姑娘蠻漂亮的,小子,能耐啊!跟你老子一樣的風流德性。”
蘇樂看了莊窮一眼:“您老騙得我好苦啊!”
莊窮把手又重新抄回袖口裡:“屁!老叫化子活了大半輩子,會無聊到騙你這個小混蛋,別廢話,我都快餓死了,帶我吃飯去。”他倒是不跟蘇樂客氣。
附近雲霄街上餐館林立,蘇樂兜裡絕不差錢,即便是莊窮真要把剛纔報過的菜名都點一遍,只有餐館裡做不出來的,沒有蘇樂付不起帳的。
蘇樂讓莊窮隨便挑選,雖然莊窮這一身破破爛爛,可當今社會誰也不可能真心和錢過不去,只要蘇樂願意掏錢,誰都樂意將莊窮視爲上賓。
莊窮走在前面,蘇樂跟在後面,可能是這老叫花子看花了眼,一條街快被他們走到盡頭,仍然沒見他走入任何一家飯店。蘇樂心中有些納悶,這老叫花子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走過繁華,前方逐漸變得冷清,蘇樂的內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警惕,莊窮該不會對自己不利吧?
一直以來蘇樂從未懷疑過莊窮的動機,可現在他已經身爲千機門門主,而莊窮是丐幫幫主,當年更和自己的父親爲了爭奪幫主之位有過一番恩怨,他的手下陳雲甫也多次針對自己,不過以莊窮的武功,如果想要對自己不利,何須等到現在,其實就算現在,他也不用設什麼圈套,自己的武功絕不可能是莊窮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