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追悼會開始還不到二十分鐘,桑紅袖向蘇樂道:“趕緊和你宗伯伯聯繫一下,眼看追悼會就要開始了。”
蘇樂點了點頭,此時龐潤良快步走了過來,來到蘇樂面前,悄悄將一份申江晨報遞給了他,蘇樂拿起報紙,卻見頭版的標題上寫着申江大亨蘇東來暴斃,死因成疑。
蘇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父親死於肝衰竭,上消化道大出血,何來死因成疑之說?他繼續看了下去,卻見上面介紹了父親的生平,讓他感到憤怒的是,其中竟然以模棱兩可的語氣影射父親和多起犯罪事件有關,尤其是懷疑涉黑,措辭中用上了曾被警方調查這段話。
龐潤良低聲道:“今天不少重要的客人都沒到,可能是因爲這篇報道的緣故。”
尚道元也來到他們身邊,低聲請示蘇樂道:“少爺,追悼會要不要推遲?”
蘇樂搖了搖頭道:“定下來的事情,不用更改。”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他們轉身望去,卻見殯儀館的入口處,足有五六百人排着整齊的隊列,在左強的帶領下,向追思廳走來,這些人統一穿着黑色西服,帶着墨鏡,步調一致,排着四方陣列,宛如一個黑衣軍團。
左強身穿白色唐裝,黑色褲子,走在隊伍的最前,一邊抽着雪茄,一邊四處張望,這羣人所到之處,人們紛紛閃避。
桑紅旗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感到心頭震撼,他向身邊的桑紅袖道:“好大的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混黑的嗎?”
桑紅袖冷冷道:“左強,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
尚道元快步走了過去,他攔住左強的去路,左強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輕輕拉下墨鏡,從墨鏡的上緣望着尚道元:“老尚,你擋住我的路了。”
尚道元怒道:“老左,你搞什麼?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撈偏門的嗎?”
左強徐徐吐出一口煙霧。然後咬住雪茄,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門主走了,兄弟們都想來送送他。”
尚道元道:“有沒有必要搞這麼大場面啊,咱們之前不是說過了,要低調行事。”
左強道:“我沒組織啊!”他轉身向身後道:“兄弟們,你們告訴他,自己是不是自願過來的?”
左強身後的那幫手下齊齊回答道:“我們是自願來的!我們來送門主最後一程!”這五六百人一起發聲,威力可想而知,震得在場人耳膜嗡嗡作響,一時間將殯儀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左強根本在故意製造事端。
蘇明珠咬了咬嘴脣,怒道:“這老混蛋,帶這麼多人是想鬧事嗎?我找他去!”
蘇明月拉住了妹妹,她看了看身邊的蘇樂。這兩天外面的事情都是蘇樂在處理,讓兩位姐姐也看到了他主持大局的能力,從心底對他也產生了依賴感。
蘇樂道:“別管他,先把爸送走,這老東西翻騰不出多大的浪花。”
此時宗友文快步來到他們的面前,看到宗友文。桑紅袖暗自鬆了口氣,不過她並沒有看到宗翰祥的身影,低聲詢問宗友文道:“友文,你爸呢?”
宗友文臉上流露出內疚之色:“不好意思。剛纔過來的途中,我爸忽然感到身體不舒服,我讓人先把他送去醫院檢查,今天恐怕他不能過來了。”
桑紅袖心中明白宗翰祥生病這件事很可能是假的。應該是宗翰祥聽到了什麼風聲,考慮到如果現身主持會帶來不良的影響,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乾脆選擇迴避。這些政治人物對有可能出現的不利影響是極其敏感的,桑紅袖點了點頭,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異常,此一時彼一時,人生就是這樣,桑紅袖對此早已心有準備,她向大哥桑紅旗道:“大哥,你來主持。”
桑紅袖能夠將蘇東來那麼多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絕非偶然,她出身於高幹之家,政治悟性原本就超人一籌,以她的眼界處理商界上的事情可謂是遊刃有餘。
桑紅旗心中暗歎,看來只有自己硬着頭皮頂上了。桑紅旗並非官場中人,自然不怕別人說什麼,他去準備的時候。前來的嘉賓陸續抵達追思廳外。
左強帶領着他的那幫手下整齊排列在追思廳外的小廣場上,一個個表情陰冷,充滿殺氣。他們有意無意地將正中通道堵住,迫使前來的嘉賓不得不從兩側繞路而行。
龐潤良和尚道元無奈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搖了搖頭,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左強今天是來生事的,兩人誰都沒有把握勸住左強,事實上,在千機門內,除了蘇東來之外,左強任何人的面子都不賣。
尚道元道:“這麼大的年紀,也不怕別人笑話。”
龐潤良道:“趙千愁呢?”
尚道元經他提醒方纔意識到趙千愁沒有出現,眼看追悼會就要召開了,作爲千機門中的重要人物之一,趙千愁沒理由還不出現。
老莫來到左強的面前,雙目充滿憤怒地望着左強道:“左強,讓你的人散開,把中間的通道讓出來。”
左強輕蔑望着老莫,在他眼中老莫只不過是蘇東來的一條狗而已,他根本不屑於搭理老莫。
老莫強忍怒火道:“今天是蘇先生出殯的大日子,還是不要讓外人笑話。”
左強冷冷道:“笑話?兄弟們前來送門主一程怎麼能是笑話?你什麼身份?一個司機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老莫正欲發作,龐潤良快步走上來將他們分開,龐潤良低聲道:“追悼會馬上就開始了,大家都剋制一些。”
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好狗不擋路,殯儀館裡哪來的那麼多黑狗?”
這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卻非常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衆人循聲望去,卻見楚天嶽緩緩走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兩人拿着花籃。
楚天嶽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選擇繞行,而是熟視無睹地繼續向前走去。
並不是每個人都認識楚天嶽,左強的兩名手下惡狠狠盯住楚天嶽,試圖將他嚇退。可是遭遇到楚天嶽的目光,兩人從心底感到一股寒意,楚天嶽依然不緊不慢地走着,表情如同古井不波,彷彿擋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存在。
在楚天嶽和對方相距還有一步的時候,左強的兩命手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了一個空隙,不但是他們,其他人也是一樣,全都被楚天嶽逼人的氣場所震懾,左強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讓開一條通道。
楚天嶽走過他身邊的時候,目光居然沒有朝他看上一眼,徑直來到蘇樂面前,輕聲道:“節哀順變!”
蘇樂望着楚天嶽,此時的心情複雜之極,在和父親相認之前,他和楚天嶽雖然稱不上朋友,但絕不是敵人,可是當他成爲蘇東來的兒子,所有一切都改變了。
蘇樂道:“謝謝!”
楚天嶽表現得還是很有禮貌:“我和你爸是老相識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直說。”
蘇樂點了點頭,仍然是一句:“謝謝!”此時見到楚天嶽,心中的感覺複雜之極。
桑紅旗的口才很好,即便是宗翰祥前來也未必能夠比他做得更好,葬禮舉行的還算順利,追悼會臨近結束,衆人瞻仰儀容的時候,楚天嶽並沒有前往,而是直接選擇離開,在追思廳大門口和左強再次不期而遇,這次他沒擦肩而過,而是在左強的面前停了下來,微笑道:“最近大劇院正在上演一出好戲你有沒有去看啊?”
左強冷冷道:“我對看戲向來沒什麼興趣。”
“應該看,很好看的,少年康熙擒鰲拜,精彩,真是精彩!”楚天嶽說完就揚長而去。
左強望着楚天嶽的背影,一雙眼睛幾乎就要噴出火來,楚天嶽的意思再明朗不過,他把自己比成了鰲拜,把蘇樂比成了康熙。左強狠狠咬了咬牙齒,康熙?他配嗎?
按照蘇東來的遺囑,他的骨灰就灑在這申江之中,前往申江傾灑骨灰的只有蘇家自己人,即便是龐潤良也沒有獲許跟隨。這兩天蘇家姐弟幾個見慣了世態炎涼,對千機門的那幫江湖人物的嘴臉也看得很清楚,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他們不想太多外人打擾,只想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將父親送走。
遊艇逆流而上,來到沙洲附近的水域,從這裡可以看到遠方蘇家的豪宅,蘇樂和兩位姐姐在父親的骨灰前再次跪拜,由蘇樂捧起了骨灰,來到船頭,打開骨灰罈,將父親的骨灰撒入江水之中。
在蘇樂向申江中傾灑骨灰的同時,停靠在不遠處的兩條漁船,甲板上出現了十幾名漢子,他們端起甲板上早已準備好的大盆向水中傾倒,卻是數不清的魚兒,船頭居然還站着一名道士,口中唸唸有詞,手中揮舞着桃木劍,點燃符紙在空中飄灑。
老莫顫聲道:“有人放生……”
蘇樂的臉色變了,父親的骨灰剛剛撒入江中,有人就在這片水域放生,這世上絕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他們的後方也有兩條船駛來,船上的人將數以千記的甲魚扔入申江之中。
明龍怒吼道:“王八蛋,我去跟他們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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