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明龍握緊了拳頭,低聲道:“金鐘罩!此人竟然是外家高手!”
老莫的表情雖然凝重但是並不緊張,他低聲道:“少爺沒那麼容易輸,再等等!”
諸葛運春不知何時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重新點燃了一隻香菸,剛剛噴出一團煙霧,就看到煙霧改變了方向。雖然沒有去看現場的情況,他已經知道虞霸出拳了。
虞霸的出拳咆哮若虎,奔如驚雷,沒有任何的花俏,一拳就是一拳,武功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無招勝有招,大巧若拙的道理萬物相通,蘇樂在虞霸出第二拳的時候轉身就逃,他竟然朝着諸葛運春的方向逃來。
諸葛運春的眉頭皺了起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好像選錯了位置,難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暴露,又或是這小子存心要把自己也拖下水去?
虞霸仍然不緊不慢的緊隨其後,他的步幅很大,雖然蘇樂跑得很快,可是仍然無法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蘇樂的目的卻非諸葛運春而是他身邊的炭鏟,在虞霸追上他之前,蘇樂成功抓住了炭鏟,他沒有用炭鏟直接發動攻擊,而是鏟了滿滿一鏟的爐渣灰,向虞霸兜頭蓋臉的灑了過去,武功不及對方的狀況下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讓局勢朝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
虞霸一掌劈落,掌風在他的前方形成一道無形屏障,爐灰形成的煙雲向蘇樂翻卷而去。蘇樂沒料到這廝的掌風強橫到如此的地步,左手護住雙目。然後一腳就踹在前方的烤爐之上,紅色的炭火如同流星雨一般罩向虞霸。
虞霸又是一掌劈出,身體周圍的空氣被無形的掌風衝擊,向外擠壓膨脹,混雜着空氣和雨絲髮出爆裂之聲,紅色炭火在掌力的激發下瞬間化爲齏粉,無可計數的火星和雨絲相遇,蒸騰出大片的白色水汽。蘇樂沒有硬撼虞霸的意思,他已經看到了遠處的白色路虎,知道老莫和明龍已經趕來了,卻不知爲什麼到現在仍然按兵不動。
如果沒有援軍在場,蘇樂或許會有背水一戰的決心和勇氣,可他既然知道明龍和老莫已經來了,自然就失去了和虞霸拼個你死我活的決心。蘇樂衝出白色水汽,此時的他也變得極其狼狽,身上蒙上了一層灰黑色的粉塵,除了眼睛之外,臉上的皮膚也因爲沾染了爐灰而變成了烏黑色,乍一看如同非洲歸來的黑人。
雖然場面上並不好看。蘇樂卻沒有絲毫的挫敗感,他的眼睛依然明亮,望着宛如天神般雄踞面前的虞霸,他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滿口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論實力蘇樂不是虞霸的對手。如果硬碰硬的比拼,蘇樂必敗無疑。既然必敗,蘇樂又怎會做那麼愚蠢的事情,他微笑道:“虞霸,我勸你還是走吧,我幫手來了!”蘇樂說完這番話,卻發現虞霸的目光盯在諸葛運春的臉上。
水汽和煙塵仍未消散,諸葛運春手中的香菸只剩下了一個菸蒂,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菸屁股,有些貪婪地吸取着最後一丁點菸蒂,然後徐徐吐出一團煙霧,臉上仍然是招牌式的市儈笑容,一切和從前一樣,那樣普通那樣尋常。
可無論是虞霸還是蘇樂都看出了他不尋常的地方,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剛纔被虞霸反激過來的灰塵將蘇樂籠罩成了黑人般模樣,可是諸葛運春這位小店老闆,他的身上仍然纖塵不染。諸葛運春可以低頭,可以陪笑,但是他還沒到任由別人將他弄得灰頭土臉的地步,所以他在隱忍方面還欠那麼一丁點的火候。
虞霸冷冷望着諸葛運春:“你就是他的幫手?”
諸葛運春一臉和藹的笑容:“他是我的客人!”
虞霸道:“你就是這裡的老闆,前兩天用毛巾打倒我堂弟的人就是你?”
諸葛運春道:“各人自掃門前雪,即便是親戚的事情也不要多管,我們做小本生意的都知道這個道理,你身爲軍人難道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
虞霸向前跨出一步,腳掌和地面接觸的時候發出沉悶的聲響,一旁積水的水窪泛起一圈漣漪,在霓虹燈的輝映下變幻出不斷擴散的光影。
諸葛運春笑眯眯道:“走吧,和氣生財,最近我這小店的生意越來越差,客人都被你們兄弟幾個打跑了。”
虞霸冷冷道:“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弟弟!”
諸葛運春道:“軍人的使命是什麼?不是爲了戰爭,而是爲了和平!”他又抽了一口煙,煙火明滅,已經燒到了最後。
虞霸道:“你要幫他?”
諸葛運春嘆了口氣道:“你要是打傷了他,誰來給我結賬?”
虞霸點了點頭道:“我懂了,你起來!”
諸葛運春笑眯眯搖了搖頭,然後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三個字:“你不配!”
虞霸大吼一聲,他向前猛然跨出一步,右腳重重落在地面之上,即便是馬路對面的路虎車身都爲之一震,然後就看到虞霸的身軀沖天而起,居高臨下,一拳向諸葛運春的面門攻去。
諸葛運春揚起右手,然後做了一個輕輕一彈的動作,手中的菸蒂便化作一道火箭,穿透風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虞霸的眉心。虞霸從未想到過一個人竟然能將一隻菸蒂彈射出如此驚人的速度,彷彿那隔空飛來的並不是菸蒂,而是一顆燃燒的子彈。
他看到了諸葛運春手上的動作,看到了菸蒂火星拖動的筆直軌跡,但是他卻無法阻擋。他的拳風可以阻擋木炭和爐灰,卻擋不住一隻輕巧的菸蒂,他的眉心一陣灼痛,彷彿有人用木棍在腦門上重重抽了一記,以虞霸的橫練功夫,即便是有人用鐵棍抽打在他的腦門上,折斷的也只能是鐵棍,可這次不同,菸蒂擊中他的前額,可是一股柔韌的力量卻從後腦處衝擊而至,他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物突然恍惚一片,虞霸的身體在空中接連變換了幾個身形,方纔落在地面上,落地之後,向後連退了兩步,站穩的時候已經位於馬路的中心。虞霸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的雙目中流露出驚恐和震駭參半的光芒。
對方扔出的只不過是一隻菸蒂,如果是一把鋼刀,望着地面中被雨水瞬間溼透的那隻菸蒂,一股冷氣從虞霸的尾椎一直躥升到他的頸部,他周身的肌肉突然變得僵硬而酸澀。
蘇樂眨了眨雙眼,他看到了事情的全貌,一個如此強橫的軍人竟然擋不住烤魚店老闆手中的一隻菸屁股,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絕不是在做夢。
諸葛運春嘆了口氣道:“年輕人戾氣太重總是不好,淋點雨對你有好處。”
虞霸呆呆望着諸葛運春,諸葛運春緩緩站起身來,舒了個懶腰:“看在你師父的份上,今天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他轉身看了看諸葛烤魚店的招牌,又長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蘇樂的身上。
蘇樂也被這位小店老闆徹底震撼到了:“前輩……謝了!”
諸葛運春道:“謝個屁!老子的生意全都被你給攪和了!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多點道行就學着別人強出頭,我呸!邢三也是個廢物,十六路纏絲手遇到金鐘罩完敗,以後他要是知道,只怕會氣得吐血。”他的這番話不僅僅是在罵蘇樂,同樣也將虞霸給捎帶了進去,蘇樂和虞霸兩人被罵得羞愧難當,全都低下頭去。
諸葛運春說完轉身走入風雨之中,佝僂着身子,倒揹着雙手,腳步不緊不慢,就像個飯後漫步的老頭子。
越野車內,老莫的嘴脣緊緊抿在一起,過了許久他的目光方纔落在諸葛烤魚的招牌上,低聲道:“諸葛運春!”
明龍驚聲道:“你是說盜門的門主?”
“不是他誰還有這樣的本事?”
蘇樂準備返回烤魚店的時候,唐詩已經出門,美眸望着灰頭土臉的蘇樂,緩緩搖了搖頭,蘇樂向她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佈滿灰塵的臉上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白森森顯得有些瘮人。
唐詩卻沒有被他的笑容感染到,看到蘇樂平安無事,她的一顆心卻仍然有些忐忑不安,驚魂未定,慘白的俏臉甚至吝惜露出一絲一毫的笑意。
蘇樂道:“我沒事!”
唐詩點了點頭:“沒事就好!”她走向學校的方向。
蘇樂快步趕了上去:“我送你!”
唐詩搖了搖頭:“不用,讓我自己走,求你!”
蘇樂從她的目光中讀到了她內心的堅強也看到了一份惶恐,堅強屬於她自己,而惶恐卻是他給造成的。
唐詩快步走過馬路,走向對面的校園。
雨在突然間變大了,模糊了她的身影,也模糊了蘇樂的視線。
蘇樂咬了咬嘴脣,他轉向虞霸:“是不是還想打?來啊?”
虞霸卻搖了搖頭,他用力挺直了自己的身軀,可無論他怎樣挺起胸膛,自信和雄心已經被這瓢潑的大雨衝得一乾二淨,擡起頭,他想看到天,看到的卻是夜雨無邊……
四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