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冷笑:“攝政王的意思是,朕也該和彥三王子……和親?”歷朝歷代,只聽說公主遠嫁,倒沒聽說過王子上門。這天明國第一屆女皇,倒真是爲難了這些臣子,又要遵循祖例,又要破立新規。
而馮耀威,更是“敬業”。
馮耀威果然做足了功夫:“當年先帝御駕親征,才使天明國屹立於中原不倒。臣冒昧進言一句,陛下也應繼承先帝遺志,保江山長久安穩,方能不負所托。何況陛下年紀本已當婚嫁,也應儘早完成自己的終身大事,以慰先帝在天之靈。”說着說着,他竟然跪下,似乎真的是一片忠心赤膽,而其餘的人見狀,也紛紛跟着下跪。
席容看着正文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不由得有些煩躁,淡淡說了一句“退朝”,便起身離開。由始至終,那個始作俑者彥祖,倒像是事不關己,饒有興致地在一邊看熱鬧……
席容從側門出了鳳御宮,便看見了在外面候着的碧薇,這些時,席容每日上朝,都故意讓她跟着,讓朝中諸事,盡數呈現於她眼前,好教她去向她的真主子通報。此刻的她,似乎正在失神。怎麼,今天的事,也出乎她的意料麼?席容心中輕嗤一聲,走至她身邊停下。
她猛然回神,立刻笑着掩飾:“陛下今日這麼早便下朝了?”
席容輕哼一聲:“鬧得心煩。”
“因爲我而心煩嗎?”忽然從身後傳來一個帶笑的聲音,碧薇和席容,皆愕然回頭。
彥祖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廊間,襯着綠樹紅花,儼然如畫中璧人……
這個男人,當真是足以讓天下女子都在他面前自慚形穢。席容暗歎。“殿下有何事?”她的語調,平直無波。
彥祖卻毫不介意,反而直截了當地走到她跟前站定,一雙漆黑的眸子時,彷彿閃爍着星光,有幾分促狹:“陛下是因爲怕我,所以才故意裝得這麼冷淡嗎?”
“朕爲什麼要怕你?”席容扯了扯嘴角。
可他的眼神,竟又像是透過珠簾,捕捉到她這一瞬的表情,似笑非笑:“陛下很可愛。”
席容簡直想翻白眼。
“殿下長途奔波,還是早點去驛館歇息吧。”她對他微微點頭示意,便轉身離去,碧薇跟在她身後走了幾步,又忍不住悄悄回過頭看彥祖,卻被他逮了個正着,對她擠眉弄眼,連忙假裝沒看見,低着頭匆匆前行……
本以爲就此擺脫了他,誰料到,席容回到內殿尚不足半個時辰,他竟又七彎八拐地找上門來了,說自己有禮物要面呈於她。她讓碧薇出去回絕,說自己累了,明日早朝再見,那人竟賴着碧薇磨蹭,硬是擠進門來。
“陛下,不是奴婢……”碧薇想解釋,席容無奈地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可這個決定,顯然是錯誤的。
彥祖見室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居然乾脆自顧自搬了把椅子,到席容旁邊坐着。她強自壓抑了半天,纔沒有跳起來或者叫他走遠點。他從袖中神秘兮兮地拿出個錦盒,跟逗小孩子一樣逗她:“猜猜,裡面裝着什麼好東西?”
席容真想撫額嘆氣,我跟您,真有這麼熟嗎?
而他卻是個天生的自來熟,見她不說話,又催她:“猜嘛,猜着了就送給你。”
她忍無可忍地端起茶碗,表明送客,他卻跟着不懂似地,繼續嬉皮笑臉:“這茶碗上的花紋,真是別緻,我國就沒有,你喝完了茶,可否將它送給我?”
席容徹底無言以對。
這時,彥祖將錦盒擡高至她臉側,突然打開,有什麼東西一彈而出,毛茸茸的觸感襲上她的面頰,讓她不由得驚叫出聲。
彥祖卻得意地哈哈大笑:“被嚇着了吧?”
席容勉強鎮住神,定睛一看,裡面竟裝着一隻鳥,鵝黃色的羽毛,嫣紅的小嘴兒,烏溜溜的眼珠,分外靈動可愛,可是它的雙足,卻被細線,牢牢禁錮在盒底,即便有翅膀,也飛不出那小小的牢籠。
“像不像你?”耳畔忽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溫熱的呼吸,拂過**,起了一層輕微的癢,她呆怔住。
席容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很快清醒,立刻起身遠離了彥祖,冷聲趕人:“殿下,朕今日有些困頓,不宜待客過久,且讓碧薇先送您回驛館休息,見諒。”
“好吧。”彥祖這一次,總算點頭應允。
可就在席容剛剛覺得鬆了口氣的時候,他又笑嘻嘻地來了一句:“我明天再來。”
席容終於再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終於送走了這瘟神,席容坐回椅子上,疲倦地斜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碧 . . N薇卻又進來了,磨磨蹭蹭地,欲言又止。
席容微微掀起睫毛,瞟了她一眼:“怎麼?”
“陛下……”碧薇依舊是裝出那副天真好奇的小丫頭樣子,吞吞吐吐:“這個三王子……倒是挺有趣啊……”
席容心念閃了閃,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奴婢今天……站在外面好像聽說……他是來向您提親的……”碧薇小心地試探。
“是啊。”席容笑了笑,並不否認。
“那您……”她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問下去。
“碧薇,朕今日體乏,去煮些溫補的甜湯送來。”席容轉開了話題,不給答案,存心叫她去猜想。
碧薇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去膳房,卻未走平常的那條路,而是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徑,走到一半時,四望無人,迅速人懷中掏出一枚特製的銅錢,掩在了最高的那棵樹下的草叢之中……
當天半夜,就在那棵樹下,有兩條黑影,在竊聲低語。
“現在形勢越來越緊迫,你回去請示主子,究竟何時動手。”
“是。”
二人隨即分頭離開,當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卻有另一個人,從暗外走出,眼神深沉……
次日早上,席容還未起身,便聽得外間宮人來報,說彥祖又來了。席容幾乎想裝睡到底,卻又捱不過去,只得慢騰騰地起牀洗漱,能拖一時,便是一刻。當她終於到了外廳,那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品茶,一見她就笑:“早。”
您是夠早的,席容在心中冷哼。
這時,碧薇端着早膳進來,一看到彥祖便愣在當場。
彥祖又送了她一聲“早”,還厚臉皮地問:“是什麼啊?聞着好香。”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席容也只得假裝客氣:“殿下用過早膳了吧?”
他果然回答;“沒有。”
席容無言,只得邀他一起進膳。他根本不推辭,大喇喇地在席容對面坐下,然後問題又來了:“你戴着這個簾子,方便吃飯嗎?”
席容真想罵,要是你不來,我用得着戴這東西吃飯嗎?可她此刻只能保持沉默。
而下一刻,他的舉動更驚人。他竟迅疾伸手,撩開了她的珠簾。
席容根本反應不過來,驚愕地和他對視。
“長得這麼美,爲什麼要遮掩呢?”他笑得邪魅,指尖在她臉上輕輕一劃。
“放肆。”席容終於回過神來,大怒着揮開了他的手,珠簾隨着她劇烈的動作,震盪搖晃,再次落下,覆住了她的容顏。
他卻對她的憤怒,根本無所謂,痞痞地笑:“反正我們遲早要成親,難道洞房花燭夜,你還不讓爲夫的看嗎?”
“誰跟你成親?”席容氣極,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跺腳怒罵。
這下又被彥祖逮住了機會調戲:“哎呀,娘子你真的好可愛。”
席容氣得快昏厥,飯也不吃了,拂袖而去。
彥祖立刻死皮賴臉地跟上,甚至在碧薇過來時,還大言不慚:“我會保護好娘子的,你們都不用管了。”
席容恨恨地回頭怒瞪,招呼遠處的於嬤嬤過來。她表情爲難,但還是走到席容身後相隨。
彥祖則硬是跑到席容旁邊,和她並肩前行,她走快,他便走快,她走慢,他便走慢。
最後她惱火地停下:“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依舊吊兒郎當:“陪着娘子閒逛看春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