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從東治港往建南和建東的樓船啓航的日子,日子是早就定好了的固定日子,這個沒法子更改,但時辰卻沒固定,可以是上午出海,也可以是下午出海,甚至晚上出海對大樓船來說也是正常,這也是爲了照顧那些要出海的人的情緒,時人迷信,都希望挑選個良辰吉日去做某事,這樣就會一路平安,順順利利的,現在日子定了不能改,但時辰總是要照顧他們一二的,因此這出海的時辰就選了個吉祥時辰,說是吉祥時辰,那也是船老大所說,其實王況卻是知道,選的時間絕對是高*潮過後的落潮的時間,因爲如此一來,船隻起程時的啓動阻力就要小了許多,尋常小船,就是不用漿,也會被潮水給推到遠離海岸之處。
爲了不被棒子看到起了疑心,王況自然是不能去看出海的盛況了,徐國緒也是一樣,這讓他很是憋屈,坐在驛站大堂的一個角落,聽着那些交換信件的旅客們在互相交流着自己的目的地,一邊拿了根從掃帚上抽下來的竹枝對着一把椅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嘴裡還嘟噥着:“該死的思密達,該死的思密達!”
因爲船是要下午纔出港,現在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許多的旅客在頭天就已經打聽好了啓航時辰了,這會都紛紛的從住所趕到了驛站大堂,想看看這最後的時間裡面,能不能多帶幾封信函,也是爲的消磨時間。他們也都知道,帶得越多信,那麼將來的人脈就有可能越發的廣,或許寫信人不認識他。但收信人肯定會見到他的呀,萬一自己以後碰到了什麼困難,正好這麼多收信人裡,有那麼一兩個人可以幫上自己的呢?所以,能帶十封信就儘量帶上十封,他們可都要等到樓船的跳板撤了的前一刻鐘纔會離開驛站登船的,驛站到樓船,不過盞茶工夫而已,用不着緊張。
衆人對角落裡發狠的徐國緒是視而不見。往來於海外的次數多了,什麼樣的人他們沒見過?有的是因爲公務而耽誤了家裡的事情,但公務又緊急,有的是因爲第一次出海而緊張,各種各樣的表現,他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眼前的這個胖子,聽起來是寺人口音,約摸着就是因爲公務而耽誤了他的某一件私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叫思密達的傢伙。*這下要倒黴了。
也有那很少出門的,早早的就守候在碼頭對過的飯鋪或茶攤裡了,生怕因爲自己的遲到而耽誤了登船的時間,哪怕他們出去只是遊玩。並沒什麼要緊的事,哪怕東治港的船引有一個月的有效時限,這班沒上去,下班一樣可以用的,他們也是緊張。
這一天,富來商行裡的罐頭賣得那是十分火爆。尤其是菜蔬。水果和肉類罐頭。船引的費用已經包括了路途上的伙食費用,但那伙食也是一般伙食,葷腥的就只有魚類,菜蔬也是那些容易儲存的幾樣,再加上豆芽這個可以沿途壓出來的東西,一葷一素一湯,這是每個客人的標準,樓船上的廚師水平也不差。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出來的,每個人至少都是在江南東道的大比上奪過名次的。樓船上的薪水比一般的酒樓要高出許多去,所以也才能招到水平高的廚師。
但是水平再高。天天就吃那些東西,一吃就是一個多兩個月,味道再好,換誰也膩了,去建南的還好,只要吃上個十來天,堅持堅持也就下來了,但去建東的,這時間就更長了,得一個多月,要是碰到大風暴,樓船還得在半中途耽擱幾天,搞個不好兩個月就過去了。所以他們都會在港口多備點東西換換口味。
當然樓船上也不是沒有新鮮的其他綠葉菜蔬和肉類供應,肉是鹹肉和臘肉等等,那就要另外掏錢了,本來麼,樓船在海上都可以隨時隨地的捕到魚,爲了帶肉,可是要犧牲不少的空間的,額外收錢當然是必須的;菜麼,都是在頂層的菜圃裡種的,數量少,價格自然也高,都趕上肉類的價格了,這點旅客們倒也理解,海上淡水珍貴,人家還要花那時間去照顧,本身成本就要高出許多去,賣得貴些,物以稀爲貴嘛。
所以,那些掂量着自己褡袱裡的錢有點緊張的,就吃標準餐,而那些小有餘錢的又或者是吃不慣海味的,就只能自己多花些錢來解決,幸好鹹肉等雖然也要花錢,但比起菜蔬來,又是要合算得多,故而大家也都能承受得起。幾乎就沒有旅客們有因此而發牢騷的,就因爲大樓船的船引並不貴,從東治港到建南不過每人一貫錢,到建東不過每人三貫,而那些有產業在建南和建東的人,還可以打個對摺。這可比以前沒有固定航船要坐海客的船出海便宜太多了,還有官兵護航,跟海客出去哪有這麼安全,碰到海賊只好自認倒黴,要是更倒黴的,碰到那亡命徒裝成的海客,連命都要搭進去呢。
不過這一切隨着旅客們發現富來商行裡賣的那些罐頭而發生了改變,這東西好啊,雖然味道沒有新烹出的菜餚好吃,但勝在方便,便於攜帶,還能換換口味,裝罐頭的竹罐就是用了後,其優良的密閉性,洗淨後也是可以用來盛放茶葉呀,鹽呀糖呀這些最怕受潮的東西的,尤其是那些個高檔罐頭裡的璃瓶,以前可是貴族大家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的,平常人家就是有錢沒沒地買去,現在只要肯花錢,那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現在是船上的人各取所需,最有錢的,當然可以吃船上供應的新鮮菜品,就是他們如果還要講究享受的話,也可以自己帶一個大大的用棉絮麻絮填塞了保溫的儲冰桂子,裡面放上新鮮的肉類鴨類,付出額外的費用後,船上的廚房就會爲他們定期的烹製新鮮的肉菜,當然了,這麼一個櫃子的運費也是不菲的,船上溫度低的地方就是在擱水艙間的縫隙裡,地方不大,想要放進去,就得多付幾倍的費用。
沒錢的又想調劑口味的也有了新選擇,那就是採買了罐頭帶着海上吃,罐頭又不貴,雖然比岸上的酒樓裡現炒菜貴那麼一點點,但比起船上另外供應的要便宜了至少兩三倍去。
午時,樓船正式的開始上客人,每人的船引都有固定的艙位,因此並沒有什麼搶座佔座的顧慮,就是那些不能按時上船的空出來的艙位,也不是低級艙位的船引持有人可以隨便亂坐的,要坐上就得加錢,這也是規矩,而這些空位自然又是要有限滿足沒在指定航班時登船的同等級艙位客人的需求,有多再給別人,要是不多的話,那對不起了,不是這班航班的你就要麼多掏錢住更好的,要麼就委屈下,到低一級的。
那幫棒子也窮,只有個領頭的住進了丙字號的四人一間的艙位裡,其餘的全都塞到庚字號的大統鋪裡去了,庚字號是樓船裡最便宜的,最貴的當然是甲字號。甲字號是大套房,供應那些攜家帶口的人住的,從甲一到甲十共十套,乙字則從乙字一到乙字一百,都是單間。其實乙字房的價格並不是很高,只比丙字號的四人間貴一倍多些而已,還沒到三倍之高,主要還是因爲考慮單間的大多都是往來於東治和建東建南常年做生意的人多,爲降低這些商人的成本,吸引他們;同時,這兩地的官員往來比陸地多,大多也是住的單間,還是免費的,所以單間的設立,並不是以賺錢爲目的,因此單間的性價比是最高的,甚至是物超所值的。
棒子是窮,但王況當然不可能讓自己的手下吃苦,皮三和古班頭是一人一個單間,底下的人則是包下了倆單間,三人一間,倒也逍遙自在,正好可以監視同在一層的棒子首領,反正在樓船上,沒處跑去,看住一個就行,而且幾個人輪流看,就算棒子有諸葛亮那麼會算,也不會知道自己已經落到別人的算計中了。
皮三的懷裡,揣着一份密函,密函是王況交給他的,用火漆封着,裡面則是一張李世民的親筆信,並且加蓋有李世民的璽印,做不得假。有了這份密函打底,武元慶就不是想被當槍使也只能乖乖的被當槍使,更何況這槍可不是白當的,還是有一份大功勞等着他的,王況不愁武元慶不配合,就算沒李世民的親筆信,在大功勞的誘使下,武元慶儘管會有可能心中不爽,但合作也是他唯一的選擇。
等到大樓船已經撤了跳板,升帆啓航出了碼頭有一箭之地了,王況這才帶了徐國緒出門到了碼頭,李世民一行人早就在碼頭上看了好半天的熱鬧場景了,這下回過頭來,正好看到王況過來,就笑道:“好呀,若是這天下多幾個東治港這等熱鬧,依某看吶,不消十年,大唐人就都能像建安侯你這樣衣食無憂了,此乃大善,當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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