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是王況每說一句,那阿爾撒息便是臉色要難看一分。王況所說的,句句戳中了安息的要害,安息和阿爾瓦人的密謀那是何等的機密事?整個安息上下,知道這個事的人也不絕對不超過十個,正是因爲沒有定下來,所以堅決不能張揚出去,若是被拜占庭知道了自己有和阿爾瓦人一起圖謀他們的意思,那還不舉兵來犯?
要打,如果是守的話,安息並不怕拜占庭,可關鍵是,東邊有個大唐虎視眈眈,枕戈待旦的,如果大唐趁亂突然給安息背後來一下,哪誰受得了呀?
大唐君主偏袒大唐子民的心,那可是出了名的,曾經放出話來,誰傷大唐子民一人,大唐就傷其十人,誰滅大唐子民一家,大唐就滅他一國!前次不就是因爲大唐的一個商隊在安息和大食都遇到了劫匪麼?結果大唐朝廷震怒,說是如果他們安息和大食不能解決劫匪問題,那麼大唐軍隊不介意遠征幫他們解決。沒想到那商隊竟然是他建安侯家的!開什麼玩笑呢?讓你大唐的軍隊到我的領土上剿匪?你來了還會走麼?當初好不容易平息了大唐的怒火,現在竟然又被舊事重提,老頭子能不驚麼?
人家提也有道理呀,你安息和大食是平息了大唐朝廷的怒火,可事主的怒火呢?不還沒平息麼?現在好了,自己好死不死的就撞到了槍口上!等等,剛剛那個管家說什麼來着?對外番小國是打還是安撫是由眼前這個小年青說了算?這是真的麼?這個小年青果真有這麼大的權限麼?
阿爾撒息的心早就亂了。早在王況說出阿爾瓦人這四個字的時候,就亂成了一團亂麻了,根本沒注意到高三後面說的話,直到這個時候方纔想了起來高三是說過這麼一句話的,從他自己兩個護衛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上,他能肯定自己絕對沒聽錯。
沒錯,就是眼前這個小年青。他說打誰大唐的軍隊就打誰,沒聽說後面還有一句麼?現在的打仗對大唐朝廷來說,不是負擔。反而是來錢快的路子!如果排除了因兵士的死傷而帶來的民間的反彈這一因素的話,那幾乎就可以說是想打誰那就舉國上下一齊會往這方面使勁的!只是,這可能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安息不就岌岌可危了?真要和拜占庭聯合了起來,別說一個安息加一個阿爾瓦人,就是十個也不夠看呢,民衆被動的去打仗和民衆主動的去打仗,這可是天壤之別呀!
王況示意高三先別動,本來麼,也就是做給這老頭看的,大唐根本沒有和拜占庭聯盟的意思,在大唐人從皇帝一直到普通的農戶,甚至是那已經淪落爲奴隸的倭人眼中。拜占庭就是一個番外蠻夷,和大唐不是在一個層面上的。雖然王況知道拜占庭其實不弱,至少在原本的歷史上,拜占庭存在的時間起碼是唐朝的兩三倍,到宋都快滅亡了。人家還好好的。
但王況可不能說這話,他也改變不了唐人的看法。所幸的是,王況在這個時空的橫插一腳,已經擾亂了哈桑的崛起的根基,等收拾了安息之後,大食這個鬆散的酋長制國家也就成了沒牙沒爪的老虎。任大唐宰割了。
大食這個國家很是奇怪,他們的疆域是一分爲二的,一塊在夷播海以西偏北一點的地方,一塊則在安息和拜佔廷的西南邊,被安息,拜占庭及花喇子模給分隔成了互不相鄰的兩大塊,王況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他的到來而造成的結果呢,還是本來就是如此的。不過大食各酋長國之所以能走到一塊,主要還是他們的國教都是一致的導致,但這種聯合是非常鬆散的,各酋長其實是各自爲政,誰也不服誰,要不是強敵環繞,他們也不可能聯合到一起來。
“建安侯,剛剛委實是某有所怠慢,請建安侯恕罪。”阿爾撒息見高三停了下來,雖然明知道高三可能是唬他而作作樣子,但他冒不起這個險!如果真的讓大唐和拜占庭結盟,那對安息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同時,他又對王況明明知道他自己家族和現在的國主之間的過往而沒有出言挑撥有了一絲絲的感激之情。
因此,他將高三攔了下來之後,連忙恭恭敬敬的給王況再行了一禮,將個身段完全的放了下來,再也不敢擺什麼架子,就算想擺他也擺不起了,人家可是可以決定打誰就打誰的主,這樣的權勢,豈是他一個沒落的貴族可以比的?就連安息國相也沒這個權力!
事實上,不是王況不想挑撥,眼前的老頭子,心機很深,這樣的人物,不是好糊弄的,要不是魏小五的情報,王況根本不會知道安息處在如何的詭局之中,以王況後世所知道的,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放在倭國和棒子所在的半島,再有就是大巽羣島之上,對於西邊,他真的很少去注意。只大致的知道各國大概會什麼時候滅亡而已,其餘的,不會比長孫臭老酸他們知道得多多少,就目前而言,他只比長孫無忌他們多知道一個現在的薩柵王朝如果大唐不管的話,幾十年後就要被拜占庭所滅,而起因,就是因爲薩柵王朝和阿爾瓦人結盟想要圖謀拜占庭。
但從阿爾撒息王朝到如今的薩柵王朝,時間已經過去最起碼有好幾百年,這幾百多年,人已經過了最起碼十四五代,除非像慕容復那樣鐵了心的要恢復祖上榮光的偏執狂的話,一般許多人都會接受了自己現在的現實,王況並不知道阿爾撒息他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心態,是安於現狀呢還是尋機會東山再起?若是存了復國的心思,是可以挑撥起他和現在國主的關係,但到最後也會成爲大唐西邊的一個不安定因素;而若是他沒有絲毫的復國之心,反而會引起安息人對大唐的警覺,從而增加不少大唐西進的成本。算來算去都不合算,因此王況也沒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反正你安息都快完蛋了,整那些有用沒用的幹什麼?累不累啊?
而對阿爾撒息來說,等於是他此次長安之行,之前準備的用來跟大唐討價還價的籌碼被王況的一席話給擊的粉碎,是徹底的粉碎那種,連塊骨頭都不剩的了。他早已失去了方寸,亂了心智,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當然了,昨天的敵人,只要有足夠的誠意的話,也是會成爲今天的朋友的麼。”王況見這老頭呆楞楞的給自己行了一禮之後就沒說話,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又補充了一句:“昨天的朋友,也有可能成爲明天的敵人的嘛,總之,只要我大唐於禮不虧,且沒有人敢打我大唐的主意,那麼一切都可以談嘛,就是你們的薩柵國主,如果昨日還和大唐爲敵,但今天馬上就誠心的歸附,那麼也是可以既往不咎的麼。”只要你夠誠,那就什麼都好說,當然這個誠就看你怎麼表現了,可不是嘴巴說說而已,要拿出實際行動來滴。
高三癟了癟嘴,忍不住的插了一句話:“倒是便宜長孫少卿了,讓他省了許多事。”他說的是儒猴,被王況這麼連消帶打的一折騰,阿爾撒息哪還不是有求必應?只要長孫無忌一開口要儒猴,這老頭肯定答應的,真真是讓長孫衝少了不少的口舌。
什麼?還有個大唐的實際二號人物長孫家的也知道這事?看來真主真的要讓薩柵王朝亡了。阿爾撒息並不知道高三所指的是什麼,他想岔了,以爲如果他去找長孫無忌的話,估計聽到的肯定又是和從王況這裡類似的情況,甚至有可能更狠一些。長孫無忌的名聲可遠要比房杜二位大多了,一個能主持制訂一部詳細到規定了在困難時期,多少歲的人可以領多少的口糧,生什麼病的人可以得到多少的補助的宏大律法的人,其心思之縝密那是無法想象的。如果去找長孫無忌的話,怕是更難說話,算了,算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只要把王朝眼下的難關渡過就行,等拿到了新耕種法和所要的其他東西,王朝往天竺方向發展,站穩了腳根之後,一切總是會慢慢的好起來的,不要這時候捨不得,等到了最後落的一場空,那時候就悔之晚矣。
“如此,某就謝過建安侯不追究林家商隊之事了,日後,若建安侯有所求,某必定竭盡所能。”阿爾撒息心中長嘆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又行了一禮告辭走了,再也沒有任何去找各相公遊說的心思了,王況這關都過得如此艱難,還只是得到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可想而知,在其他大唐官員那,就別指望了,沒聽那管家說的麼,建安侯說打,那些官員一定支持!
阿爾撒息真的是心灰意冷了,如果自己不是使團正使的話,他可能就要拍拍屁股,自謀退路去了,但是做爲正使,他卻不能這麼做,反而還要封了自己的護衛的嘴,不至於擾亂了使團上下的軍心才行,還有十天,十天後的談判,想來必定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