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那家丁領了王況他們已經到了秦淮河邊,果不其然,沿河的街道邊上是密密麻麻的佈滿了酒樓食肆和脂粉首飾店,看到首飾店,王況想起應該把黃大給帶來纔好,畢竟他在玉器行幹過幾年,眼力肯定是有的,自己只知道什麼玻璃種啊冰種啊的叫法,但卻不會看,轉念想下,反正長安也有不少珠寶首飾店,到時候再領了黃大去,挑幾件首飾,嫂嫂的首飾也太寒磣了,還有秋香如花她們,做事盡心,該送點禮物纔是,尤其是孫韓氏,已經將自己兄弟視爲自己的孩子,更應該送點禮物。
既然到了地方,王況就把那家丁打發回去了,自己四個人逛更自在,有人跟着反而礙事,無法隨心所欲的,總要顧忌主人的體面不是,那就不能去那些小攤小販上吃了。
“二郎你帶路,反正逛到哪算哪,你對吃在行。”林荃淼見王況每到個路口就要問他的意思,他又哪到過金陵了,所以也是路盲一個。至於吃,有王況在,還怕找不到好吃的?
見林荃淼攏起袖子,一副不管不問擺出你王二郎去哪我就跟到哪的意思。王況也就不再問他,轉而自己四處張望。他在找那種很普通,但又有很多本地普通人吃東西的小食肆。也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真正的好味道在哪,就這就好比在後世,沒在廈門生活過幾年的人一般是不知道去百家村吃煸豆乾,沒在北京生活過幾年的人就只知道去全聚德吃烤鴨一樣,外地來的遊客通常都是去那些比較有名氣的地方吃,但真正的好味道卻無一例外是藏在小街小巷中,只有本地人才會去。
走了半天,林荃淼三個見王況還沒有進一家食肆的意思,孫嘉英就在一幫嘀咕:“早知就不該那麼早把他打發走,讓他帶路不是更好?”
“呵,孫大郎你就不知道了,這找的過程便是一種樂趣。”林荃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靜下心來,看看周圍,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遊自在,有人愁眉苦臉,有人喜形於色。世間百態,盡此一覽無餘。再看看街邊的草屋瓦舍,聽聽河中傳來的曲調以及櫓槁聲,夾着的那一兩聲雞鳴犬吠及牛馬叫聲或是孩童的嬉笑。你聽聽,還有婦人喝斥孩子貪玩的。”他閉上眼,嘆一口氣:“如此,也算美景了。”
聽得林荃淼說出這一番話,王況不由對他刮目相看,能從生活中體會到這種平凡的美,那不是高高在上的人能做到的,作爲一個衙內,他能做到這點已經殊爲不易,這纔是真正的貴族門風。在王況看來,所有對別人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人都只能算是暴發戶,連貴族的邊都沾不到一星半點。真正的貴族最在乎的是人們對他們發自內心的人格上的尊重,而不是畏懼,同樣,真正的貴族也不排斥和底層人士的來往,只有暴發戶纔會瞧不起看不慣底層。
“噫,某聞到一陣香。”王況正在那胡思亂想,林荃淼卻扯了扯他的袖子。
王況也聞到了,是一種混合了韭菜和鴨湯的香,莫非這就是鴨血粉絲?本來按王況的猜測,在番薯沒大量種植之前,粉絲應該沒那麼快出現,今天王況主要還是來找鹽水鴨的。
都根本不用找人打聽,王況他們就看到了旁邊一個小攤上坐滿了人,還有許多人是端了個碗蹲在地上吃的,香味正是從那傳過來。
金陵盛產鴨子,相傳是野鴨遷徙在秦淮河停留時,在河上游玩的文人騷客及畫舫梢公及住河邊的住家等等都會丟些食物給它們吃,時間長了,就有一些鴨子慢慢被人馴化成了家鴨,個個膘肥體壯,後世的北京鴨其實確切的說應該叫南京鴨,就是從金陵引進的,只不過因爲烤鴨的名頭才被叫成北京鴨,所以真正要吃到好烤鴨,一定要去那種從南京採購鴨子的烤鴨店纔算正宗。
來到攤前,卻發現賣的不是鴨血粉絲,而是鴨血湯。一個精瘦漢子正將一將一大塊的熟了的鴨血用剪刀剪成小塊放到面前的碗裡,旁邊就有個小孩子麻利的挪過碗去,灑上韭菜和薑絲,再騰到漏勺裡放到鍋裡煮一下撈起來,又從鍋中舀起一勺鴨湯,一碗鴨血湯就成了。早有在旁等得急的客人就自己端了蹲在一旁吃了起來。
看着黃澄澄的清澈透亮的湯,以及湯中的綠色韭菜,王況不禁嚥了下口水,太誘人了,黃色的湯,綠色的韭菜,暗紅的鴨血,傳過來的縷縷鴨湯香。可以說真正的做到了色香俱全,看這做法,王況可以肯定,味道絕對差不到哪裡去,那樣湊起來就是色香味都全了。整碗鴨血湯,除了用加薑絲去腥外,沒有再用其他半點佐料,絕對的是原汁原味,而且看鴨湯的顏色,還是屬於濃湯的那種,不像後世,一隻鴨子能給你熬出一大鍋湯來。
恰好邊上一個座位空了下來,有食客見到王況等人的談吐,聽出是外地人,就都禮讓的把座位留給了他們。王況等人謝過坐下後,不一會,那個孩子就端了四碗鴨血湯過來。他的工夫也是了得,一隻手端兩個碗,王況看那碗前面一隻還是在手掌上,後面那隻碗就幾乎是立在手腕上了,卻是穩穩當當的不晃動絲毫。等他到了跟前,王況也沒伸手去幫,他想看看這孩子是怎麼把四碗鴨湯給放下來的。就見那孩子將手掌一弓,拇指一扶,左右手掌上的鴨血湯就放到了案上,然後左右手交替就順順當當的把手腕上的兩碗也放了下來,四碗湯一點都沒有溢出的。
“好工夫。”林荃淼也不由讚歎,轉臉又笑王況:“二郎可就沒這工夫吧?”
聽到誇讚,孩子羞澀的笑笑,拽了拽自己的袍子,臉紅紅的轉身又去忙了。旁邊食客就插話了:“幾位怕是第一次來吧,才四碗算得什麼,某就常見他端了六碗,他阿爹,就是那個漢子更絕,能空手端八碗。”
端八碗王況是見過的,不過那是在電視上的表演,兩手並隴了,八隻碗兩列排開的端,沒想到會在現實中碰到,這就是經年累月地做的成果,賣油翁說過的:無他,手熟耳。迄今爲止,在富來客棧還沒能見到哪個夥計能有一手讓客人叫好的絕活,看起來,還是底蘊不夠,畢竟富來客棧也不過是孫銘前手上起的,不過一二十年而已,如果想把富來客棧做成百年老店,除了要有好吃食外,還要有自己的特色纔對,吃食的做法其實很好琢磨出來,碰到真正箇中高手,不消多久就能把你的吃食配料和手法給琢磨的八九不離十,但是夥計們的絕活,那就是真工夫,沒個幾年是別想練出來的。回去得鼓勵鼓勵他們去練了,有了絕活,一來是給富來客棧增色不少,二來今後萬一這個夥計離開了富來客棧,也能多條路生活下去。
“二郎又去見星君了?”林荃淼看王況又走神了,拍了他一下:“想什麼呢?趁熱吃,涼了估計就不好吃了。”
“沒什麼,就是想起幾年前教我做吃食的那個貨郎了,他說金陵這有道吃食極其好吃。”王況笑了笑,搖搖頭:自己做出友粉才幾年啊,怎麼可能這時候就能有鴨血粉絲呢?就是有,那也是用葛粉做的,口感澀,絕對還算不上好味道,說不定還是從這鴨血湯發展變化出來的呢,不過後世鴨血湯還是有的,到了TW就被改成了豬血湯,竟然也是食客們趨之若鶩的一種美食,還被宣傳成是TW本地發展起來的,王況很是爲TW的食客悲哀,那麼多的所謂美食幾乎全是大陸傳過去的,味道根本沒有原產地正宗,竟然還被他們津津樂道。
想要有鴨血粉絲,估計只有以後等番薯大規模種植推廣了,或者是土豆進來了後,纔有可能出現。或許,用不了幾年吧,以揚州金陵一帶吃食花樣翻新的傳統,等友粉的做法公開之後,他們很快就能搞出新花樣來,只是不知道,這提前了幾百年出現的友粉,會不會被他們搞出比後世多得多的吃食來?王況很是期待。
“什麼吃食?這位兄弟,您說說,不瞞您說,這金陵城裡的好吃食,某沒有不知道的。”又是剛剛邊上的那位食客插話。
“那貨郎說的是鹽水鴨。我們幾個已經走半天了,卻是沒看見,還請告知。”王況見他很熱心,就衝他笑了笑,完了又衝攤上說了聲:“掌櫃的,這漢子的錢就算我們帳上了,一會我們一併給了。”
“呵呵,郎君真是爽快人,不過您從外地來,來者是客,哪有讓客人出錢的道理,免了免了。按理說麼,既然您等是客,該我們請纔是,只是我等手中也拮据,請不大起,就由某帶路去吃你說的那鹽水鴨罷。”那食客聽說王況要一起賣單,連連拒絕。瞧他前後的言語,也是屬於一個自來熟的人。
交談后王況才知道,這尋常攤上哪能吃到鹽水鴨,試想,一隻鴨子得多少錢,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普通人家,也只有年節了,纔會吃上雞鴨。要吃鹽水鴨還是要去大酒樓,那裡是文人騷客常出沒的地方,而且一般有錢人也不會來攤上吃。但正因爲酒樓食肆賣鹽水鴨,就有了很多鴨下水流落到街上的攤販這裡,所以,在金陵的攤販,十成中有五成做的都是下水吃食。這家鴨血湯店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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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這幾天忙着查南京一帶的小吃,不過卻是沒查出在唐代有什麼小吃,就自己根據推測寫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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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主角,灰雀可以肯定的說,絕對不是惡魔,只不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痛打落水狗,灰雀覺得,如果被人打了臉還要笑眯眯的表示“深感遺憾”,這不是炎黃子孫,而是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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