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況心中一動,徐國緒說的情況並不是個例,而是廣泛存在各部間,有朝以來,也就是有了統一的國家以來,各部門的財貨清算都是自己把持着的,皇帝要看,只要上報個數據就成,要是各部自上而下的貪成一片,那就要靡爛到不知道什麼樣的程度了。除非皇帝起疑了,或者有其他部門的官吏檢舉了,纔會另外派人清算。
這可不好,雖然三皇五帝開始,幾乎各朝各代,忠於職守的官吏不少,可以說從來沒有斷過的,一茬沒下去新的一茬就冒了出來,可貪瀆的現象也是從來沒有斷過的,要靠人的自覺來治理,這絕對就是個缺陷,這貞觀年間算是最好的了,皇帝開明,朝中相公也都敬業,加上又有自己有意的讓朝中各大佬或多或少的都有了除了薪俸之外的收入來源,可以說官員們就很少愁吃愁穿的,不用擔心沒錢花,但是那些困苦點的地方呢?比如說河北,也得虧那裡的官員還不賴,羅朋全等人要出行,刺史縣令還自掏腰包來給他們置辦行頭。
可要知道,河北一地的官員那真真是全靠薪俸的,困苦之地,糧價,鹽價等等還高過江南,以他們那微薄的薪俸,怕是連自己的官服都是補了又補的。
或許是因爲李唐立國之初,國庫空虛,朝廷支付不起那麼高的薪俸,大唐的官員薪俸可以說那是非常的寒酸的,以一品官爲例。才七百石加上職分田十二傾,按以前的畝產一畝三石算,摺合起來不過三千六百石,這還得是好田纔有這麼高的產量,扣掉給種田的農戶口糧,能收到府中的有千石就不錯了,就算連薪俸加起來一共有兩千石。可這是全年的收入,一個月也纔不到二百石,二千鬥而已。要是按現在的糧價來算,不過六貫錢。
而一品官家裡老老小小的加一起起碼數十人甚至上百人,每月光是吃掉的糧就要幾百鬥。不得還要穿還要用呀?還有月錢人情等等,所以,家底不厚又不貪瀆的官員的日子過得用寒酸這個詞來形容絕不爲過的,像是魏老頭,若不是因爲王況的出現,現在還要和以前一樣,只敢養幾個家人幾個護衛,寒酸得很吶(六貫,就相當於後世一樣的物價水平上的三萬元多一點,五六千元在城市裡要養活一個小家庭都不容易。何況那麼大的家庭,三萬多哪裡夠用?)。
一品官如此的窘迫,可想而知那每年只有三十石薪俸和兩頃半職分田的九品官的日子是多麼的清苦了。這還是京官,要是在武德年間,外官可是沒薪俸的。直到貞觀初年,中書舍人高季輔的建議下,纔給外官按比京官低一等發放薪俸。
當然,官員的收入來源並不止這兩樣,還有俸料,就是給官員的家人一些貼補的錢。可這點錢也未必夠用,也是因爲諸多官員除了這些之外,還有自己的私產和營生,這纔不至於吃不飽,但過得就不如那些專門從事買賣的商賈人家了,就連專門種地的大戶都比不了。在如此的低收入情況下,以前天下都窮,他們相對還算是好的,可如今天下都富了,他們的收入比起普通人家,許多人已經是不及的了。長此以往,難免會有人不起了貪瀆之心。
,文武官給祿,頗減隋制,一品七百石,從一品六百石,二品五百石,從二品四百六十石……”遞至從九品爲三十石,都是每年供給一次,外官無祿。)
王況因爲一直被朝廷允許光明正大的經商,他自己的薪俸是多少從來沒有關心過的,以前是林明代他領,幫他管着職分田,後來自己到長安了,就先是苗五後是高三管着,那點收入太過微小,兩人也從來沒有在王況面前提起過,而王況呢,自己過慣了好日子,也沒去多想。
現在被徐國緒這個吃貨的表情一下就勾起了許多,國庫充實的情況下,還不想着辦法的給各官員提升薪俸,讓他們衣食無憂的話,還不趕快的設立**審計制度防患於未然的話,這天下就算是一統了,怕是李唐頂多也只能比真實歷史上多存在那麼百年,或許還沒那麼長的命,整個國家又要陷入戰亂之中,王況他自己辛苦幫着籌劃的天下一國的局面,維持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不光是薪俸問題,還有地方官員的擁兵自重問題也要解決了才行,現在還是實行的鎮兵制度和總管制度並行,真實歷史上,可是有節度使存在的,真是因爲節度使的存在,才使安祿山之流羣藩割據,成爲了謀反的溫牀。王況可不敢保證,將來是不是真的會有地方勢力的割據,這都要從制度上徹底的斷了根才放心。
就以目前的情況看,建州水軍的存在就擁有這樣的條件,王霖泊是因爲自己的存在,加上也是上位纔沒幾年,知道這個位置來之不易,大概不會生出擁兵自重之心來,但要是在建州水軍中養成以宗族爲中心的派系之後,下一任的接任者如果還是他王家人,這麼一代一代的傳下去,軍隊就成了某一族的私兵,只認這一族的人來接班,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要動刀,必須從建州水軍開始!只要建州水軍動過了,再動其他的,誰敢再嚼舌頭?
攻打高勾麗,水軍兵分三路,正好是個契機,等到打完高句麗,就將水軍一拆爲三,等徐國緒的出海艦隊回來,那個艦隊又可成立一軍,如此就有了四支水軍,等到進一步壯大了之後再來繼續拆分就容易得多了。有一個原則就是,那些海外之地,不擁有水軍,而只是水軍在其中擁有基地,還要隔一段時間換防。以現在的信息傳遞速度和交通,只能用這個辦法來防範可能出現的海外之地脫離朝廷的管控了。
恰巧高季輔也在場,既然是他當初提議給外官發放薪俸,那麼他必定是對朝廷現時的薪俸制度有不滿意的地方的,王況於是就笑道:“老高呀,你那一年的薪俸可夠用?”高季輔如今還是中書舍人,正五品上,一年的薪俸林林總總加起來才一千多石出頭,也是這兩年畝產翻番,又有了不少的增加,但也沒超過三千石去。
“建安侯你這是挖苦某呢?”高季輔對王況其實是不冷不熱的,因爲他是被李世民指定的太子輔佐之人,太子的地位如今不保,他在朝堂上也好不到哪去,今天要不是抽籤抽到他來,他纔不願意來呢。不過他好賴也是寒門一系出身,加之爲官也是正直,對百姓的疾苦更是多年奔走維護,從感情上講,他不喜歡也不討厭王況,但從客觀上來說,他又是很佩服王況的所作所爲的,因此這些年裡,並沒有摻和到太子針對王況的一系列動作中去。
對正直且有作爲的官員,王況向來都比較尊重,哪怕再對王況冷嘲熱諷的,王況都能坦然受之;但對那些表面正直,其實骨子裡卻是屬於那種嚴於律人,寬於待己,表面一套,背地裡一套,渾渾噩噩,尸位素餐的官員,要是敢用這樣的態度跟王況說話,王況保證讓他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王況只是笑一笑,繼續引導:“那麼老高的意思就是不大夠用了?”
“託建安侯的福,還不至於餓死。”說這話的時候,高季輔的臉不自覺的感覺有點發燒,可不是託王況的福麼?要不是王況暗中使人給他分了點行軍餅坊的份子,雖然只有區區四千貫的母錢算在裡面,這四千貫也是要他先掏腰包的,但每年分的利錢就超過了這四千貫,而且還逐年都有增加不老少,可以說第一年他就收回了老本,加上這些年的畝產翻番,這才讓他喘了一口氣過來。
“老高不妨向聖人再上一本,將官員薪俸提升一倍,哦,不夠,再提三倍吧,達到目前的四倍如何?某可真不是開玩笑的,某說當真,若是老高你敢上一本,某第一個就附議。”
“此話當真?”高季輔不信,不過話出口就馬上意識到自己錯了,建安侯既然關心百姓疾苦,肯花那麼大力氣去搞新耕種法,又不遺餘力的到處尋高產量的外來種子和能給百姓增加收入的作物,就這還不夠,畝產都翻番了,百姓都不愁吃穿了,還要在皇莊裡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改良優選新品種,而且還出了不小的成績,但是,建安侯還說不夠,說是將來一定要搞出畝產千斤來,要讓天下百姓年年有新衣穿,天天有肉吃,不光要吃飽穿暖,還要吃好穿好。這是何等的心志?
高季輔相信王況有朝一日真能搞出來,有了前面的成績鋪墊,現在幾乎沒多少人敢說王況做不到。既然百姓的生活都提升那麼多了,那麼關心官員也是情理之中的,高季輔相信王況絕對不是跟他開玩笑。因此臉色一肅,道:“若是如此,某等回去後馬上擬奏章,擬好後,先送給建安侯過目下。”這時候先送給王況過目,沒有違制,因爲皇帝最先送回來的信中就說過了,朝中大事,長孫相公主內,建安侯主外,內外二者中,兩人又都有參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