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肯定特別二,被一大團粘了吧唧的白絲纏的手都擡不起來,從裂痕裡不斷的傳來一股一股的力量,藉着這些柔韌的白絲,一點一點的朝裡面拖。我不敢想象裂痕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把自己學到的儺術全都用了出來。
人是有潛能的,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我相信在我這種拼命的抵抗下,對方就算對精神的控制能力比我強的多,但起碼也要有點反應,然而,我使出渾身解數,裂痕裡面的力量非但沒有受一點影響,反而像潮水一樣,一股接着一股。
我的手和腳都裹在白絲裡面,只能來回扭動身體,來拖延時間,從我倒地的地方,離真正的裂痕口,大概有兩米多,但就這兩米多的距離,我跟裂痕中的那股力量抗衡了很久。
在抗衡中,我能感覺到,裂痕裡的力量不是很大,就彷彿一根一根很細的繩子,全都搓成一股繩,才勉強能把我拖動。這說明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我是完全可以跟這股力量鬥一鬥的,無奈,身子被裹的糉子一樣,手腳都使不出力氣。
這樣一來,我只能借助身軀和地面的摩擦力,來盡力的扭動,我心裡盼望着李斯雲剛纔讓我去找酷似父親的背影只是一句賭氣話,我盼望她其實還遙遙的跟在我身後。但過了好幾分鐘,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她說讓我一個人去,竟然真的就讓我一個人去,沒再跟過來。
這下子徹底就麻爪了,我一邊扭動,一邊就使勁的用力舒展自己的四肢,絲很細,儘管韌,但還是能掙得斷,不過這邊剛一動,從裂痕深處又鋪天蓋地的飛出來密密麻麻二三十團白絲,越裹越密,越裹越厚。
我怕被拖進裂痕裡就會很慘,所以死都不肯就範,但裂痕裡的力量也一點都不鬆懈,雙方僵持了很久,每當我掙斷一團白絲,就會有新的絲團飛出來,在裂痕前方這短短兩米的距離,我跟對方至少僵持了能有半個小時。
我的體力總歸有限,但裂痕裡面的力量儘管不是特別大,卻和我身上這些白絲一樣,韌勁十足,好像要跟死命的耗到底。我有點累了,嘩啦一下又朝前被拖了差不多半米遠,倉促中,腳後跟無意蹬住了一塊埋在地裡的石頭,這一下好歹算是暫時緩過了勁兒。
我完全靠着這塊石頭在喘息,同時還在想着脫身的辦法,但沒有人幫我,遇見此刻的情況,想的頭疼都一籌莫展。
裂痕裡的那股力量好像覺得拖不動我了,在慢慢的加大,隨着力道的增長,埋在土裡的那塊小石頭漸漸的不穩了,被一點點的蹬出地面。我的心一慌,腳掌頓時一滑,被裂痕裡的力量一下子拖了進去。
天本來就是黑的,裂痕裡面更是透不進光線,只有我手上的手電被裹在白絲中間,散發着一點黃光。裂痕裡面大概縱深六七米,寬度最少十米左右,在我被拖進去的同一時間,我感覺周圍那種啪嗒啪嗒的聲音,猛然密集起來。
有東西在朝我靠近!
臉皮下面的蟲子扭來扭去,讓我的面部肌肉在微微的痙攣,非常難受,這麼多天,我已經慢慢摸出了控制它的竅門,巧妙的收縮肌肉,可以讓蟲子安靜。但是蟲子剛安靜下來,那片密密麻麻的聲音,已經圍到了我身體四周。
身上全是白絲,像是裹了幾層蚊帳,藉着手電的光,身邊的東西就模模糊糊。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周圍到底是什麼,從脖子上的白絲中間,唰的探進來一根尖利的螯。
嘩啦……
我能感覺到,有東西在我身上來來回回的爬,這一下,我徹底慌神了,那隻探進來的螯慢慢撥開我脖子上的白絲,透過白絲的縫隙,我的腦袋隨之就木了。
那是一隻蜘蛛,這輩子我見過的最大的蜘蛛,有我的拳頭那麼大,而且蜘蛛明顯不是一隻,而是一羣。這個寬闊的地層裂痕裡面,聚集了數以百計的蜘蛛。這是中國傳統說法中的五毒之一,看着近在眼前的蜘蛛,我的半截身子都涼了。難怪在裂痕外抗衡的時候,不管我怎麼催動儺的力量,都無法影響敵人,儺對精神思維的影響很大,思維越發達,越活躍,受到的影響就會越大,人和靈長類受儺的控制最深,接下來是那種自然界裡的高等動物,但是像蜘蛛這樣的節肢動物,連腦袋長在哪兒都不知道,儺對它們是沒用的,這就好像對着一頭驢放鬼片,驢肯定沒反應。
這時候,我感覺一隻個頭特別大的蜘蛛,從我的腿上一路爬到我的額頭,隨着它的爬動,我能聽見一陣非常小的叮噹聲。
叮噹聲越來越近,那隻特大號的蜘蛛就踩着我的臉,慢慢爬到我的額頭,它用兩隻螯撥開我額頭上的白絲,這一剎那間,我就覺得,這些蜘蛛,可能不是野生的。因爲這隻碩大的蜘蛛的身上,綁着一根很細的繩子,繩子的一端有一個花生米那麼大的小鈴鐺,這隻大蜘蛛爬動的時候,鈴鐺會作響。
這隻碩大的蜘蛛慢慢舉起了螯,它明顯有攻擊意識,我嚇的一頭冷汗,全力扭動着身體。
就在蜘蛛的螯將要刺到我的額頭時,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裂痕外來人了。我不知道來的是誰,但是來人一邊走過來,一邊發出一陣很特異又很奇怪的音節,一瞬間,我能感覺到身上還有身體周圍的那些蜘蛛就像觸電一般的退後,唯獨額頭上那隻很大的蜘蛛,好像遲疑了一下,可是它舉起的螯,還是刺了下來。
我感覺額頭上被一根很尖的針給紮了一下,不算很疼,可一股強烈的麻痹感瞬間就蔓延到了整個腦袋上。毒性很猛烈,不到一秒鐘,我幾乎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這時候,裂痕外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跟前,有人彎腰鑽了進來,可是我已經沒有挪動的力氣了,在我喪失意識之前,我看到這個人蹲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的,是一張模糊的,佈滿了疤痕的臉。
等我甦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着乾草還有皮褥子的牀上。這是一個簡陋的木屋,屋子裡放着一個火盆,還有其它一些簡單粗糙的生活用品,從這些用具上,我能看得出,這是古陸人標準的民居。他們沒有高超的冶煉技術,打造不出大件的精細的金屬器皿,盆盆罐罐基本都是粗陶的。
我還是感覺頭暈,屋子裡的火盆很旺,暖烘烘的,我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但是一動,就發現我的手和腳都被緊緊的捆着。我的力氣不算小,用力一掙,就感覺手腳上的繩子,好像摻了牛筋和麻線,還有魚膠,結實的一塌糊塗,根本掙不開。
心裡一急,我直接從牀上滾了下來,把旁邊幾個粗陶罐碰的東倒西歪,乒乒乓乓的聲音一傳出來,門外很快就出現了腳步聲,木屋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你醒了。”
我停止了掙扎,半躺在地上,看着推門而入的人,我感覺,這就是那個在我臨昏迷之前跑到裂痕裡的人,他瘦的和一根竹竿一樣,個子也很矮,說話的聲音非常的怪,尖,而且沙啞,就好像曾經吞下過什麼灼傷聲帶的藥,才讓聲音變成這個樣子。
他的臉和身子一樣瘦,幾乎皮包骨頭,臉上受過很重的傷,我分辨不清楚那是什麼傷,可能是外傷之後沒有及時救治,結果留下了一片一片永遠都消退不了的疤痕。這些疤痕讓這個人的臉看上去好像爛哄哄的。
“這是什麼地方?”直覺告訴我,這應該是一個古陸人,但是我覺得這裡並不是古陸老村。對方說不上有什麼敵意,卻絕對也沒有善意,否則不可能把我捆的這麼結實。
“你身上的蛛毒,還沒有消完,傷在頭上,很要命。”這個人轉身出去,很快就端來一碗飄着很濃藥味的藥,他把藥放到小木桌上,然後看看我,伸出手,要把我扶到牀上去。
就在他伸出雙手的一刻,我那敏銳的感官和直覺又發揮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