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瑢一直查賬查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她纔打了個哈欠,擡起身伸了個懶腰,餘光就看到那個二房的長子謝勳坐在自己的屋子裡,捧着一本她都快要翻爛了的遊記看的很入神,注意到她看過去的目光,謝勳有些不好意思的合上書,靦腆的喊了一聲:“堂兄。”
“你怎麼還在這裡?”謝瑢從椅子上起來,朝着門口走去,謝勳連忙跟在她的身後,她微微側過身子看他,單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老太太說以後讓我跟着堂兄學校如何管理商鋪。”謝勳誠實的回答。
謝瑢一聽這話臉就黑了一半,她輕哼一聲:“那你就跟着吧。”
出了院子門,她先去謝楠的院子裡看了一下,除了幾個幫忙照顧的府裡丫鬟,倒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剛往裡面去,驚蟄如果來得及的話,等四季樓的事情處理完,應該最遲明天早上就能到。
現在她最應該擔心的不是謝楠的身體狀況,而是這些藏在謝家的暗鬼,到底什麼時候揪出來一網打盡,她還需要再斟酌斟酌,畢竟建康的本家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不需要多長的時間,就應該有消息了。
還有蘇城這個人的身份,她必須要調查清楚,就算是交易再完美,她也必須防患於未然,將危險扼殺在搖籃裡,還有如果蘇城繼續如此咄咄逼人,她走投無路便只能魚死網破,爭個你死我活了。
出去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院子內,謝瑢這個時候已經很疲憊了,可是再累也要吃飯,更何況二房送來的麻煩還沒有解決掉,她不能撂挑子回房睡大覺。
飯菜上來後,謝瑢儘量表現的自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堂兄形象,問了謝勳一些出去學習的情況,然後開始旁敲側擊他父親謝青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經過上次的事件,這謝青要是還敢做妖,她可就是真的要佩服二房的生命力和蟑螂小蟲有的一比了,怎麼都打不死!
謝勳是個聰明的,不然也不會送到謝瑢身邊來,他知道謝瑢的意思,但是也招架不住這薑還是老的辣,三兩句便被謝瑢套了個乾淨,等反映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旁邊剛剛還親和的堂兄現在冷着臉淡淡的吃着羹湯,一副高高在上,高深莫測的樣子。變臉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原來還是這老太太不死心,時刻想要提着二房,這不眼看着謝楠病倒,她謝瑢又是個假嫡子,不帶把兒的,心裡盤算着這謝家偌大的家業交給一個女子打理始終是不合適的,就想着用謝勳將她替換下來,把二房逐漸領上康莊大道。
“呸!做她個春秋大夢!”用完膳,謝瑢到寢室休息的時候,越想越氣,豆包看着她憤怒的小表情,低下頭拿來溼毛巾給她擦手。
謝瑢隨便擦了擦,冷哼一聲,坐在椅子上,狠狠的砸了一下桌面,掌心一下子就紅了,但是她顯然是正在氣頭上,根本不在意,開口就罵:“當年我一個人六進六出地下錢莊找人擔保的時候,怎麼就不見她老太太拿出自己的積蓄給我資助一下呢?現在謝家是發達了,但是也不看看這些都是誰的功勞!一個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還沒死呢,就敢明目張膽的惦記上我財產了?!爲老不尊的老王八——唔!”
話還沒有罵完整,嘴就被捂住了,謝瑢憤怒的盯着豆包,一把拍開他的手:“你膽子肥了啊?!敢堵我的嘴了?”
“都說隔牆有耳,少主子你莫不是沒有休息好,把腦子給整傻了?雖然是自家院子,但是說話還是要小心點的,老太太再不濟,也是這謝家的老祖宗,咱們有些話還是需要窩在肚子裡的,明着不能來,暗裡你隨便整啊。”豆包眨了眨眼睛,小聲的開口說。
謝瑢瞄了他一眼,隨即用手戳了戳他的腦門,一臉嫌棄:“這一套套的!這些壞主意跟誰學的,我可沒有你這麼陰險的小廝。”
豆包將溼毛巾往盆子一扔,小白眼一甩:“還不是跟小廝他主人學的?”說着,他端着盆飛快的除了房間,留下咬牙切齒的謝小郎,看着緊閉的房門,連聲嘆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次日,謝家小郎一如既往的賴牀,一直到晌午時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了牀,她這邊衣服還沒有穿好呢,就聽見豆包在門口敲了三下,開口:“大小姐來了。”
“她又來幹什麼?”謝瑢穿衣服的動作遲緩了些,眉頭高高的簇起,她很頭疼的開口:“你就跟她說我要出門,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大小姐說等不及了,她有急事要告訴你。”門口安靜了會兒,又傳來豆包的聲音。
謝瑢聽完後,整張臉已經是不能用青黑色來形容了,那簡直是在墨汁裡面浸了三天三夜,一大早就去見矯情任性的大小姐,對她來說確實一件很掃興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去喊午膳過來,然後將她帶到前面去。”謝瑢草草的在腰間掛上一枚玉墜子,對着鏡子隨便挽了一個髮髻,扣上玉環後,便拉開門走了出去,她今天穿了一身銀白色的長袍,衣襟上繡着清冷的竹葉,顯得她整個人修長貴氣。
剛坐下來,筷子夾住一個小籠包往嘴裡送,遠遠的就看見謝柔一身粉色腳步急促的走了過來,神色間還有些驚慌失措,她挑了一下眉,把一個小籠包全部送進了嘴裡。
謝柔一過來就看見她醜惡的吃香,登時柳眉氣的豎了起來,她也不管謝瑢有沒有開口說話,直接讓旁邊的小廝丫鬟下去,自己拉着椅子坐了下來。
謝瑢吃下口中的小籠包,點了點頭,那些看她意思的小廝和丫鬟立刻宛若潮水般退了下去,她掏出乾淨的帕子優雅的擦拭了一下脣角,才淡淡的開口:“女孩子家的走路要優雅,不要這麼着急,不然以後怎麼找婆家。”
她還以爲謝柔轉性了,以前找她的時候,從來都是直接闖進來張口就說,這次竟然通過豆包來傳話。
“謝瑢。”謝柔張口便是她的名字,眼神四處遊移,用手擋住嘴壓低聲音湊到謝瑢身邊:“我覺得趙姨娘有點不對勁。”
趙姨娘……?謝瑢不動神色的將白淨的帕子放在桌子上,慢慢的問:“姨娘有什麼不對勁?我怎麼沒有看出來?”
難道這個萬年白癡的大小姐,有腦子猜出那不是她的孃親了嗎?
謝柔躊躇了一下,兩隻手攪着自己的綢帶,欲言又止。
謝瑢眸色淺淺,咳了一聲:“有話直接說便是,你既然來找我說明,就是心裡有了想法。”
“我覺得娘……姨娘她好像……”謝柔咬住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好像如何?”謝瑢看着冒着熱氣的小糉子,吞了吞口水,手中的筷子蠢蠢欲動,有些心不在焉了。
謝柔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還在糾結中,謝瑢便直接夾了一個紅砂糉子放在盤子上,剝下了糉葉,用筷子挑出一小塊放在口中,立刻高興的水眸裡面都開始閃爍星星了。
“真不錯,你用過午膳沒?吃吃看這個糉子。”得意忘形的謝小郎完全忘記了謝柔是滿肚子心事的,導致的結果是謝柔大小姐脾氣直接發作,抓着謝瑢還沒有吃完的糉子直接砸在了地上。
“讓你吃!謝瑢你真過分,我在說話你有沒有聽見?!”
謝瑢看着自己軟糯糉子在地上迅速變成一灘米餅,中間還有大塊她沒有嚐到味道的紅砂,好看的眉眼弱不可聞的挑了一下。
“你說,我聽着便是。”她勾着脣角,笑的如沐春風,如果豆包在這裡肯定知道這個時候的謝瑢是很具有破壞力和危險性的,需要立刻隔離,但是謝柔不知道的,她也不是察言觀色的人,堂堂謝家大小姐一直都是被謝家家主和姨娘捧在掌心的,除了會在謝瑢這邊吃點虧,從來都是耀武揚威,任性妄爲的。
“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了!你就吃吧!吃死你!”謝柔氣惱的轉頭就走,消失的速度之快,謝瑢連氣都來不及撒,就看見那糰粉色的影子刷的一下消失不見在門口,然後院門口突然露出豆包一張白白的小臉。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謝瑢氣呼呼的哼了一聲,然後夾起蒸籠裡的另一個小糉子,迅速剝掉糉子皮,開始吃起來,她完全忘記自己其實也是個女兒身,也沒有想到最近爲什麼自己這麼不正常,脾氣飄忽不定的,於是等到她上了馬車要去城主府和城主商量事情的時候,下身突然一股熟悉的熱感,讓她頓時呆傻了。
“等一下!”謝瑢迅速從馬車上拿出一件暗色的袍子穿在身外,她敲了三下馬車的內壁,馬車立刻停了下來,豆包問她:“少主子?”
“我想起來了,今天不適合出行談事情,我們回府吧。”謝瑢拉開車簾子,從馬車上瀟灑跳下,頭也不回的朝着謝家大門走過去,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謝家小郎已經完全失去了以前的悠閒,明顯腳步錯亂很是着急。
豆包:“……”蹙了一下眉,他心中有一個想法:“少主子吃壞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