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阿瑢,我送你梅色滿園好不好?【三更】

這是一個偏向北方的村落,厚重的牆壁,依稀可以看見瓦楞上掛着長長的冰凌,晶瑩剔透。

這麼冷的天,陳夙抱着她穿梭在下着雪的街道上,雖然頭上帶了帽子,但是這呼嘯的北風卻還是順着衣服空隙鑽入身體,將人凍得直打哆嗦。

陳夙察覺到她的冷,將她抱的更緊了,低聲安慰道:“再過一會兒就到了。”

“你想帶我去哪裡?”謝瑢沒好氣的問,看見他光潔的下巴上有些青鬍渣。

陳夙卻不回答,只是說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穿過街道,路上竟然還有敬業的小販在街邊賣包子熱食,謝瑢看着那餛飩攤子看的兩隻眼睛都要貼上去了,陳夙輕笑:“想吃?”

“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

陳夙聽完,抱着她坐在了餛飩攤子上,對着正在忙碌的老闆娘開口:“來一碗餛飩。”

“兩碗!”謝瑢急忙補充,陳夙將她放在位置上做好,也不知道做了什麼,一股奇異的香味後,她的身體竟然有了力氣,能夠自己坐住了。

老闆娘看着陳夙有些疑惑,陳夙笑笑:“那就兩碗吧,內子最近吃的比較多。”

老闆娘促狹的笑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看的謝瑢一頭霧水,沒好氣的戳了戳陳夙:“你們在說什麼?我爲什麼聽不懂?”

陳夙搖了搖頭,沒說話。

等餛飩上來的時間裡,謝瑢又看見左前方站在對街角落裡賣糖葫蘆的小販,她眼巴巴的看着那色澤光鮮的糖葫蘆,伸出手掌:“給我點錢。”

“做什麼?”陳夙看着她的小手掌,輕哼。

謝瑢臉上微紅,有些惱怒故意大聲的開口:“你管我做什麼?!”

陳夙環顧四周,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賣糖葫蘆的漢子,瞭然的笑了一下:“我去給你買,你坐着。”

話音剛落,就看見他穿到對面去,跟買糖葫蘆的小販交流着,還是不是朝她這邊看幾眼,這個時候餛飩上來了,謝瑢趕緊拿着湯匙挖起一塊餛飩送入口中,卻燙的她直抽氣,陳夙剛好這個時候回來,將用黃紙包裹住的糖葫蘆放在桌子上,笑道:“吃那麼急做什麼?又沒有人和你搶。”

謝瑢低頭喝了口湯:“是沒有人搶,我只是餓了。”

陳夙抿了一下脣,將自己的那一碗也推到她的面前:“那你多吃點。”

謝瑢擡頭看了他一眼,將他那碗混沌拖到自己的面前,開始專心的喝湯吃餛飩,這麼冰冷的天氣裡,滾燙的餛飩和熱氣騰騰的湯汁順着喉管下去,真的是人間享受。

“嗝!”謝瑢喝完最後一口湯,不雅的打了個飽嗝,揉着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心滿意足的坐在位置上嘆息。

陳夙託着下巴就這麼看着她,謝瑢餘光瞥到他有些詭異的眼神,蹙眉道:“是你要給我吃的。”

“是我給你吃的。”陳夙莞爾,伸出手在她的脣邊擦拭掉殘留的湯汁痕跡,站起身:“吃飽喝足了,那麼走吧。”

謝瑢動了動身子骨,走的時候還沒有忘記桌子上的糖葫蘆。

她帶着寬大的帽子,幾乎擋住了半個視線,只能看見前面人的黑色繡着龍紋的長靴在衣袍下起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她踩着他的腳印朝前走,心中平靜一片。

“到了。”陳夙停下腳步,謝瑢也趕緊停了下來,微微撩開帽子看外面,只見這周邊雪白色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陳夙眺望着四周,有雪花落在他的眉眼上,很快化爲水珠:“北方的紅梅一向開的很好。”

“這裡哪裡有什麼紅梅?”謝瑢轉了個圈,看了好久,都沒有看到半點梅花。

陳夙勾脣神秘一笑,突然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方上,站在了她的身後,將手摁在她的肩膀上:“你想看嗎?”

不等她回答,他就像是個孩子笑出聲,摁了摁她的肩膀:“阿瑢,我送你梅色滿園好不好?”

說着,只看見他朝着這快被積雪覆蓋的最中心走過去,謝瑢只看見他雙手朝着地面打過去,接下來發生的的一切,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原本白雪皚皚的天地,突然開始顫抖,有豔麗的紅色從樹枝的枝頭綻放開來,隨着積雪不斷的抖落,那一株一株的血梅在雪地裡現形,蜿蜒而去,直至天邊,可不就是一片梅園?這紅梅開的如此暢快,朵朵團簇在枝頭,有雪白的糰子擠在花朵間,紅白對比太過鮮明,她滿眼震撼看着這梅花清香隨着積雪的墜落,越發濃郁,撲鼻而來。朔風飄過,這繁霜淺淺落回大地,返本了這燦若朝霞的梅君……

美,真的是太美了……

謝瑢驚得好一會兒沒有開口說話,張着小嘴看着這漫天的銀裝素裹突然點綴上了一層紅梅點點,她置身其中就好似置身在仙界般,如此恍惚失措,以至於身後的人攬住她的腰肢的時候,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喜歡嗎?”他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謝瑢這才緩緩回過神,點了點頭。

陳夙勾脣,很高興的樣子,他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喜歡就好。”

真想不到,他給送她此生最震撼的美景。

“陳夙……”好半響,她才低聲開了口。

“嗯?”他偏過腦袋看她的側臉,雙手有一搭沒有一搭的在她的腰肢上勾勒。

謝瑢撩開了帽子,扯開了他的雙手,任憑漫天大雪將自己包裹住,她很認真的看着他,表情很奇怪。

“怎麼?”陳夙微微蹙眉,又要上來拉她的手,被謝瑢狠狠的推開,他站在原地,抿着脣看着她,開口:“你在鬧什麼?”

“還記得我那天晚上說的話嗎?”謝瑢自顧自的開口,她道:“我問你從平安到建康可否動過真心……”

“所以呢?”陳夙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我動過。”謝瑢輕輕的開口:“在謝家大宅的時候,你跟我說可以相信你,於是我信了……”

陳夙平靜的眸子中掀起一點波瀾,他蹙着眉頭看着身前的人,沒有說話。

“我信了……然後我輸的一派塗地,還差點喪命於懸崖底下……”她有些自嘲的開口,驀地擡頭,那雙水眸裡有滿滿的譏諷以及…星光。她笑,笑着朝後退去。

“可是人,不會在同一件事情上面栽兩次……我謝瑢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心軟兩次!”話音剛落,只聽見四周傳來短箭呼嘯而至的響聲,只不過一瞬間,原本平靜的四面八方突然涌現很多黑衣人,而原本一個人的謝瑢身邊已然站着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他面色陰沉,臉上還有一道凌厲的疤痕,在左邊的臉頰之上,不醜,讓原本儒生的氣質的他平添了一絲江湖的霸氣。

“陳夙,我說過,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謝瑢冷眼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在衆黑影中顫抖,看着他越發冰冷的桃花眸子,心中總算是暢快了幾分。

“少主子,連翹已經清醒,大小寒也沒有受重傷。”刀疤男低聲的回報。

謝瑢點點頭,毫不留戀的轉過身去,柔軟的嗓音在空氣裡流動。

“殺了他。”

她沿着來時的路朝外面走去,固執的再次踩在那即將被大雪覆蓋的腳印之上,一步一步的超前面走去,快要走出梅園的時候,她看見雪地上落下一朵紅梅,上前將其撿起放在掌心內,脣角的笑意有些凝固。

“梅色滿園……嗎”

後面的話語被吞入腹中,她將梅花小心翼翼的捏在掌心裡,然後將雙手縮回寬大的衣袖內,然後輕輕的開口:“清明,我們走吧。”

…………

謝瑢很奇怪,陳夙爲什麼會帶着繼續朝着塞外走,想了好半天也沒有弄懂這個人的心思,索性也就不再思考了,連翹受了重傷已經被送回山莊修養,身邊沒了可以聊天的對象,謝瑢是有些鬱卒的。

“清明,你是從哪裡趕過來的?”謝瑢掀開馬車簾子問坐在外面喝酒駕馬的青衫男子,男子聽見身後聲音,大手一扯,簾子重新被扯下來,平板的話語傳進去:“外面風大,少主子還是不要出來的好。”

十二個人裡面,她最不喜歡和清明講話了,總是講不到一塊去。

謝小郎有些憂鬱的坐回馬車,裹着毯子在地上打滾,回想起前幾日的事情,她還是心有餘悸的。

誰曾想,陳夙選擇的小鎮上,竟然多散着清明的眼線?他們先是走到老闆娘的餛飩攤子上,然後再是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其實都是他們的人,本來謝瑢是不知道的,但是用勺子吃混沌的時候,正好就看見勺子背面竟然印着她們內部特有的印記,再然後是糖葫蘆的糖衣上面,竟然也印着那個痕跡……可憐陳夙這個人精明一世,也沒有算清楚辛辛苦苦將她截出來,又給她送回了本部了。

“少主子,那個人逃了。”馬車外,清明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謝瑢仰頭看着馬車頂上,好半響才說了一句:“我知道。”

陳夙要是那麼好對付,她就不會拿他當對手了。

“距離白蒲還有多遠?”

清明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大概還有七日的車程。”

“嗯,知道了。”

對話就此結束,謝瑢翻身坐起來,託着下巴坐在案几邊上。

她也不是一時興起纔去塞外的,主要是因爲前些陣子有線人傳聞說平安城的老太太被秘密送出了城,兜兜轉轉好久,她才找到了老太太被送到了哪裡去,在塞外的一個疙瘩大的地方找到了這個叫白蒲的地方。

之前她就猜測肯定是因爲平安謝家藏着什麼東西,纔會讓王謝乃至皇家都如此垂涎,她曾經暗中回到謝家幾次,但是一無所獲,後來聽丫鬟從一個燒鍋爐的老大爺那邊,聽來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大致講的是,謝家的先祖曾經在江湖遊歷的時候搭救過一個富豪,富豪給了那個先祖一把鑰匙,據說是可以開啓寶藏的鑰匙,故事說的極其誇大,說那財富富可敵國,拿到鑰匙的人不僅可以得到那筆財富,還有得到守護寶藏的陰兵的支持,到時候普天之下,唾手可得!

故事太過神化了,什麼陰兵的太過糊弄人,不過那把鑰匙和所說的寶藏,倒是存在一些一點。

她小時候沒有聽說這個故事,謝家也沒有這個故事在流傳,那些大家也應該是道聽途說,所以只是有所行動,小範圍的進行打探和搜索。

不管這寶藏存在與否,她都志在必得,這些人如此害她,她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她謝瑢一定要當着這些人的面,將寶藏全部攥在手中,然後一把火或者將其全部丟入深海湖中才暢快呢!

一想到曾經耀武揚威,裝腔作勢的人吃癟的樣子,謝瑢就樂的扯開脣角,果然她不是個好人。

“少主子,風雪太大,不能趕路了,可要找民宿?”

謝瑢趕緊收住笑意,開口說道:“你看着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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