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記,你什麼時候來的金沙市?怎麼沒通知我一聲?”雲鬆德愣了一下之後,很快便爽朗地發出了一陣大笑,並站起身來,想往後面走去。
“別動!”大巴車後排上的十多個武警忽然同時亮出了烏黑髮亮的手槍,一起對準了雲鬆德和項鬆。
項鬆剛從座位上站起來,被手槍一指,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於是無力地跌坐在座位上,發出了一聲長嘆。
他的心中明白得跟明鏡似的,知道自己一定是有把柄落在省紀委手裡了,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把柄。
因爲他的把柄實在是太多了……
秘書高健的臉色也是大變,他認出了劉毅,敏感地知道情況不對勁,卻一直沒吭聲,只把自己縮在了座位上。
雲鬆德神色大變,極爲憤怒地說道:“小陳,你們這是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們只是執行省領導的指示。”小陳淡淡地答道,“你們最好老老實實地呆在座位上,什麼也別做,更別亂動,否則我陳保國認得你雲市長,我的子彈可不認識你。”
雲鬆德被這句話一噎,半晌沒說出話來,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回到了座位上,卻用憤怒的眼神瞪着萬友先。
陳保國和另三名武警一起,端着槍走到雲鬆德和項鬆身旁坐下,用槍頂住了他們,同時還在他們身上搜了一下,把雲鬆德的手機、項鬆的手機和槍支等物品都給一股腦地搜走了,分別放進一個塑料袋裡。
“你們好大的狗膽!你們是什麼級別?憑什麼搜查我一個市廳級幹部?你們的法律文書呢?”雲鬆德咬牙切齒地對那兩個武警說道。
“老雲,別掙扎了,老老實實地聽武警的話,對你是有好處的。”一直沒吭聲的萬友先忽然說道。
“老萬,你們到底憑什麼?”雲鬆德憤怒地看着萬友先,喝道,“我是堂堂一市之長,又是全國人大代表,你一沒有法律文書,二沒有向組織和上級彙報,就對我實行非法的人身侵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嗯?”
“這些話,你會有機會說的,現在先省省力氣吧。”萬友先皺了皺眉,喝道,“小陳,把他們給我銬上,嘴也堵上,別讓他們亂嚷嚷!”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是綁架……”雲鬆德剛嚷到這裡,武警陳保國便一把擰住他的手臂,給他戴上了一副鋥亮的手銬,他的嘴也被一塊毛巾給塞上了。
“這不叫綁架,叫雙規。”直到這時,劉毅才笑眯眯地說了第二句話。
雙規不是像你們這樣子搞的……雲鬆德嘴裡叫不出來,心裡卻憤怒地吶喊着,他的頭使勁地左右搖晃着,鼻子裡發出“唔唔”的求救聲,像一頭落入陷阱中的困獸,也恰如下午前甜甜在臨死前掙扎的那副模樣。
這正是因果報應,分毫不爽!
“當然,我們這是特殊的雙規,所以要採取一點特殊的手段。”劉毅就像看出了雲鬆德的心思,笑眯眯地又補充了一句。
與此同時,項鬆也受到了同樣的禮遇,手被銬上,嘴被堵住,只有秘書高健得以倖免,他不由得在心裡叫了聲僥倖。
但高健也沒能安穩多久,不一會,武警同樣把他身上搜了個遍,把手機、錢包之類的東西都拿走了。
高健倒也識趣,始終沒有吭過半聲,而且很配合武警的搜查。
等車到了武警賓館時,武警們如臨大敵地把兩件衣服蓋在雲鬆德和項鬆的手腕上,擋住了他們的手銬,又把兩個黑色的頭套給戴在了他們頭上,把他們給半拖半拉地弄下了車,而萬友先則大踏步地走在前面,劉毅卻磨磨蹭蹭地落在了後面,幾乎等武警們都下完了,才慢悠悠地起身下車。
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而萬友先和劉毅卻都沒吩咐怎麼處理自己,高健有些沉不住氣了,焦急地說道:“劉書記,這不關我的事,放我回家吧,我保證不透露半個字。”
劉毅剛要下車,聽高健這麼一說,似乎纔想起車上還有這麼一號小人物來,於是順手關上車門,摸了摸鼻子,往回走了幾步。
他沉吟了好一會,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坐在高健身旁的兩個武警頓時會意,同時點了點頭,一名武警還把高健的雙手給反擰了起來,迅速地給他戴上了一副冰涼的手銬。
而另一名武警的手臂,已經搭上了高健的肩膀,堅硬的手肘繞到了高健的喉結處,只要他一收臂,高健轉眼間便會窒息而死。
這一下嚇得高健面色慘白,趕緊顫抖着聲音說道:“劉書記,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豺狼身邊無好人!”劉毅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劉書記,我可以當污點證人的!你留着我的小命吧,我還有價值的。”見劉毅又要伸手去開車門,高健徹底急了,趕緊低聲說了一句。
高健不愧是市長身邊的秘書,很善於揣度人的心理,一句話便道破了劉毅想要的東西,而他的聲音也壓得比較低,低得只能讓劉毅聽到,而不會讓附近的路人聽到。
“哦?”劉毅回過頭來,看了看高健,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我一定好好表現,請劉書記放心。”高健聽了劉毅的這句話,知道自己的一隻腳已從鬼門關上收回來了,趕緊表了個態。
“把他也帶上樓來。”劉毅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兩個武警來扶高健時,高健才覺得自己的雙腳已近癱軟,而全身也出了一身透汗。
而劉毅下車後,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因爲他已經在高健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如果要在法庭上證明雲鬆德的罪行,他的貼身秘書高健無疑是一件大殺器。至於誰是雲鬆德的親信和幫兇,恐怕也沒有誰比高健更清楚了,這就是小角色的大用場。
正因爲如此,劉毅纔在高健這個小角色的身上花費了一點時間,連哄帶嚇地逼他就範。
這也是劉毅和萬友先事先商量好的,所以高健一直沒被戴上手銬,也沒被堵住嘴,就是留着演這場戲的——即使高健不開口說話留住劉毅,那兩個武警也會適時地向劉毅請示該怎麼處理高健的……
劉毅從來都是一個狠人,只要爲了破案,他不惜採用一切手段。
他殺伐決斷、雷厲風行的性格,與他曾當過特種兵有關。
而他嫉惡如仇、剛直不阿的性格,則與軍營裡的一段特殊經歷有關,當年在一場邊境戰役中,曾有兩個貪腐軍官因爲官僚作風而害死了劉毅的一批兄弟,後來這兩個貪腐軍官離奇身死,成了一件無頭懸案。
或許,這就是劉毅最終也不敢去見莫紫葉的原因。
每個人都有一些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萬友先這句話倒沒說錯。
正因爲如此,莫紫葉一直不受人待見,她的朋友一直沒能超過五個。
但現在,莫紫葉卻成了劉毅和萬友先手中的法寶,審訊雲鬆德和項鬆的重任又落在了她的肩上。
所以餘聽楓又開始愁眉苦臉地和莫紫葉談起價錢來。
“他可是市長耶,至少得這個數。”莫紫葉伸出兩根手指,笑盈盈地說道,“至於項鬆嘛,就打個半價吧,我只收一千萬。”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他是誰,反正就一犯人不是?你審誰都是審!”餘聽楓苦笑道。
“那可不一樣,越是這種高官,肚裡的臭下水就越多,我知道的機密也就越多,而且被報復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對不對?”莫紫葉一連用了四個“越”字,駁得餘聽楓無話可說。
“那好吧。”最後,餘聽楓也只能灰溜溜地吐出三個字來。
莫紫葉揉了揉太陽穴,略顯疲倦地說道,“我的精神力也許撐不了那麼久,你給我弄點人蔘燕窩、腦綠金之類的補品來吧,每樣弄上兩三斤也就行了,我要燉一大鍋湯喝。”
餘聽楓的嘴頓時張得老大,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
冬天的朝陽慢慢地爬出了雲層,灑下了溫暖的光輝。
一間賓館的套間內,劉毅和萬友先正滿臉嚴肅地聽着一盒審訊錄音資料,茶几上的菸灰缸裡,亂七八糟地塞滿了一整缸菸頭,房間裡的煙霧濃得就像桑拿房裡的霧氣。
“真想不到會是這樣。”聽完錄音,萬友先有些沮喪地嘆道,“金沙市的大小官員們,難道真腐爛到了這種程度?”
“你應該相信雲鬆德供言的可信程度,他剛開始確實嘴很硬,但自從莫紫葉讀出了他心中的那些爛事之後,我們心裡就有了底。後來我敲打了他幾件事,他就慌了,我又給他放了昌芷的供述錄音,還有項鬆送支票時的那段錄音,他就已經開始崩潰了。”劉毅淡淡地說道,“到後來,我直接讓中紀委的馬書記給他通了話,他算是明白了我們的底牌,知道他的後臺不可能再來救他,也就徹底崩潰了,現在只想立功保命,索性來了個竹筒倒豆子——一個不留,把金沙市的這些破事全給抖了出來。”
“他是不是想着法不責衆?倒出的人越多,就越可能保命?”萬友先冷笑一聲,說道。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劉毅靜靜地看着萬友先。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他又沒提到我!”萬友先有些狼狽地說道。
劉毅微微一笑,不吭聲。
“好吧,我承認,我作爲市委書記,對底下的這些爛事都不知情,而且市委的幾個人也參與了進去,這一點我有很大的責任,我應該……引咎辭職!”萬友先看了劉毅半晌,終於垂下了眼皮,嘟囔了一句。
“打起精神來,老夥計,現在正是你將功贖罪的好機會,別說這種喪氣話!”劉毅忽然大笑起來,拍了拍萬友先的肩膀,說道,“事實上,我是很意外!我原本擔心你也會被牽連進去的,沒想到你這麼幹淨,這倒是個奇蹟了。”
“廢話,我屁股裡如果不乾淨,敢跟他鬥嗎?”萬友先的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這就叫心中無冷病,大膽吃西瓜。”
“辭職的事就別再提了,你這樣能潔身自好的幹部已經不多了,老百姓需要你。”劉毅微微一笑,擡頭看了看窗外,感嘆道,“終於天亮了,也不知陳諾那裡怎麼樣了……”
“對啊,這小子我得趕緊處理一下,他不但是個大功臣,而且以後還能派上大用場的。”萬友先如夢初醒地拿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