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別過來!”
陳諾奔進樹林時,一個男孩和女孩的聲音同時響起。
兩人的聲音都帶着點驚慌,女孩的聲音還帶着些沙啞,似乎顯得十分痛苦,就象產婦一樣。
難道是女學生在偷偷的生孩子?陳諾的腦海裡掠過了這個有些荒唐的想法。
但這一男一女的聲音,陳諾聽起來又有些耳熟,因此他並沒有停下腳步,一邊迅疾地跑了過去,一邊叫道:“我是保安,出了什麼事?”
“陳哥?”那個男孩的聲音忽然響起,話裡帶着些驚喜。
陳諾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在他前方的一棵樹下,有三個人影,其中一個站着的赫然是李曉。
“沐雪依,你病了?”陳諾看了看那女孩,心中一驚。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棵大樹下女孩的面容依稀可辨,正是沐雪依。至於另一個男孩,則正摟着沐雪依,讓沐雪依躺在他的懷裡,面容躲在沐雪依長髮後,看不清楚。
“別過來……不要你管。”沐雪依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你到底是怎麼了?受傷了?”陳諾皺了皺眉頭,大步向前走去。
走得越近,就看得越清楚,沐雪依全身都在輕微地顫抖着,臉上滿是晶瑩的汗珠,顯然是病情發作得很厲害,她正用盡渾身力氣控制着自己,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走——開!”那個躲在陰影裡的男子忽然咬着牙說道。
他的話雖然只有兩個字,卻透出一股危險的意味,就象一頭獅子在黑暗中發出低哮,警告走近他地盤的其他動物。
陳諾沒有停下步子,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似乎想起了什麼。
“沐哥,他就是今晚幫了我們的那個保安……”李曉忽然說道。
“閉嘴!”那個男子沉聲喝道。
李曉剩下的話頓時噎在了嗓子眼裡,一時間噤若寒蟬。
“是沐天昊吧?”陳諾緩緩地向前走去,笑道,“如果我不走開,我們還會再交一次手嗎?”
那男子扶着沐雪依,緩緩地讓她靠在樹身上,然後霍然站起身來,陰沉地看着陳諾。
近一米八的個頭,留着短碎髮,穿着一件黑色風衣,與今晚陳諾見到的墨鏡男子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樣。
陳諾猜得沒錯,這男子正是沐雪依的哥哥沐天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沐天昊冷冷地看着陳諾,把手插進了風衣口袋裡。
“你們交過手?”一旁的李曉奇怪地問道。
“我是個保安。”陳諾平靜地說道,“作爲一個保安,總要多掌握一些學生的信息,纔算合格的保安。”
“我妹妹是發病了,這不關你的事。”沐天昊冷冷地說道。
他的長相很陽光,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他此刻的表情卻很陰鷲。陳諾相信如果他覺得有必要,一定會隨時再和自己幹上一架。
“生病了就該送醫院去啊。”陳諾奇怪地答道,卻沒有回答李曉的問話。
“醫院也沒辦法的,你別管了。”沐天昊的臉色更爲陰沉了。
“什麼病啊?醫院都沒辦法?”陳諾皺起了眉頭,本能地想湊過去看看。
“你管不着。”沐天昊向前走出幾步,攔在了陳諾的身前。
“你和你妹妹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我是保安,這裡就是我的地盤,我當然管得着。”陳諾繞開沐天昊,繼續向前走去。
“別逼我在我妹妹面前動手。”沐天昊沒有攔住陳諾,聲音卻更低沉了,就象是在耳語,而他話裡的警告意味也更重了。
“我曾經是一個醫生。”陳諾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子,看了幾眼沐雪依。
陳諾接近沐雪依時,沐天昊身形一晃,已經貼到了陳諾的身後,雙手也舉到了胸前,似乎準備從後面掐住陳諾的脖子。但聽到陳諾這句話,沐天昊的手忽然凝在了空中。
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沐雪依已經軟癱到了地上,內衣都已被痛出來的冷汗所溼透了,露出了胸衣的輪廓。她臉色蒼白地咬着嘴脣,已經.痛得昏迷了過去。
“陳哥,你會治病?”李曉忽然驚喜地奔了過來。
“會一點。”陳諾無視後面的沐天昊,伸手抓住沐雪依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脈搏,又掀開她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眼睛,然後看了看她的舌苔,皺了皺眉,沉吟不語。
“我妹妹是什麼病?”見陳諾的手法還象那麼回事,沐天昊終於恢復了平靜,走到一旁,淡淡地問道。
“就這麼看一下,不好判斷。”陳諾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們難道不知道她是什麼病?”
“你不是醫生嗎?連什麼病都判斷不了,還說什麼治病?”沐天昊冷笑一聲。
原來是考我來了!
陳諾心中頓時明白了,他摸了摸下巴,緩緩說道:“看這樣子,似乎貧血比較厲害,另外估計還有些併發症,會不會是白血病之類?”
“估計,會不會……你這些詞彙,誰都會!”沐天昊冷笑一聲,說道。
“有些病,不是這麼看一看就能確認的,必須藉助先進的醫學儀器,才能準確診斷。”陳諾皺了皺眉,看向李曉。
李曉看了一眼沐天昊,卻也不敢說什麼。
“好,你們都不肯說,那我就問沐雪依吧。”陳諾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小包毫針。
由於正在給鄰居張德治病,同時也有不少鄰居要求陳諾給他們鍼灸,所以陳諾今天隨身帶了一小包毫針,準備抽空上上網查查資料,再在自己身上試驗一下效果。
“這是什麼?”沐天昊忽然一把捏住了陳諾的手腕。
“毫針,鍼灸用的。”陳諾平靜地看着沐天昊,說道,“你妹妹現在已經昏迷,情況很危險,必須先把她救醒。”
“她每次都會昏迷的,不見得有多麼危險。”沐天昊冷冷地答道。
“你到底是不是她哥?自己的妹妹生病了,不送去醫院,還任由她昏迷不醒?你知不知道,深度昏迷可導致猝死!”陳諾火了,一把掙開了沐天昊的手腕,把他推了開去。
“猝死?不會吧?”沐天昊被陳諾的話嚇到了,也來不及生氣,低聲說道,“我覺得,在她的病情發作時,昏迷可以讓她麻木,減輕她的痛苦。”
“醫學白癡!過來,把她扶好!”陳諾冷哼一聲,喝道。
沐天昊猶豫了一秒鐘,還是乖乖地照做了。他蹲在草地上,把沐雪依的身子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見陳諾居然這樣對沐天昊發號施令,而沐天昊也照做了,旁邊的李曉看得大爲驚奇,嘴巴張得老大。
李曉卻沒有看見,沐天昊的眼神裡滿是警惕,而且他也和開始的坐姿不同,是半蹲着,似乎對陳諾很不放心,隨時準備出手。
陳諾扶正沐雪依的頭部,抽出一根毫針,斜刺入她鼻、脣間的水溝穴,快速提插、捻轉了幾下。
“嚶”的一聲,沐雪依悠悠地醒轉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了陳諾一眼,莫名其妙地問道:“陳先生,你……你在幹嘛?”
她的眼神靜如秋水,秋水中卻盪漾着一圈圈的波紋,顯然是還在忍受着身體裡的痛楚。
“他在給你治病。”見陳諾這麼快就把妹妹給救醒了,沐天昊的臉色頓時由陰轉晴,露出了一絲喜色。
“治病?”沐雪依微微地一笑,平靜地說道,“陳先生,我的病是治不好的,你別浪費力氣了……”
“別胡說。”沐天昊伸出右手揉了揉沐雪依的頭髮,有些生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一定會長命百歲,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的。”
聽了沐天昊最後那句話,陳諾霍然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這才明白今晚他爲什麼說自己搶了他的臺詞,因爲這句話看來是他常說的,而自己今晚也對龐大安說過類似的話。
“哥,這幾句話,你都說了一百遍了。但理想歸理想,現實歸現實,我們都要接受現實,你別爲我費心了,好嗎?”沐雪依閉了閉眼,無力地說道。
“不行,你別亂想。”沐天昊再次揉了揉沐雪依的頭髮。
“沐雪依,你到底得的是什麼病?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一定能治得好的。”陳諾沉吟了一會,問道。
“文森式特血液綜合症,你聽說過嗎?”沐雪依睜開眼睛,平靜地答道。
“我聽說過一點,好象是不太好治。”陳諾的心中頓時一沉。
出於職業的愛好,陳諾經常在網上了解一些醫學界的信息,偶然看到了這種文森式特血液綜合症的描述。這種病是近幾年才被醫學界發現,比以前的白血病更厲害,基本無希望救治,只能靠高額的藥物維持,從發病日起一般活不過3年。
“何止是不太好治,就是不能治。”沐雪依微微一笑,靜靜地看着陳諾,臉上滿是聽天由命的表情,只是眼神裡還帶着一絲倔強。
“能治的。”陳諾沉吟了一會,平靜地說道。
這三個字無異於一聲驚雷,頓時讓沐雪依、沐天昊、李曉的臉色都一變再變。
“快說,怎麼治?”沐天昊一把抓住了陳諾的肩頭,沉聲問道。
沐天昊心神激盪之下,這一抓力量十分大,如果不是陳諾,恐怕肩膀都被他捏酥了。
“用中藥和鍼灸治。”陳諾聳了聳肩,不動聲色地抖開了沐天昊的手掌。
對於沐雪依的病,陳諾並沒有任何把握能治好。但他認爲,對於一個只能活兩三年的病人,特別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無論如何都應該讓她快快樂樂地度過這幾年。
以陳諾的從醫經驗來看,凡屬一些所謂的絕症,只要病人不知情或者誤以爲有治癒希望,病人的狀態會好上很多,有時還會因爲強烈的心理暗示作用,而讓一些絕症起死回生。。
“原來你說的是中藥和鍼灸……”沐天昊鬆開了手,失望地說道。
他的臉上,滿是落寞的表情,似乎比他妹妹還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