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一架灣流V私人飛機等在雅加達的蘇加諾國際機場,曹敏媛幾女並沒有跟隨,只有沈鄰一個登上私人飛機,抵達吉隆坡郊外的莊園,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
沈鄰從登上那架私人飛機開始,再到被豪華奔馳轎車接入莊園,來到莊園內開闊的私人高爾夫球場,望着散落球場內揮杆打球的一個個身材火辣衣着清涼的漂亮姑娘,感覺自己再次闖入了某個全新世界,和過往幾個月經歷完全不同的世界。
甚至都有些小委屈。
自己這些人在外面到處奔波工作,某個男人卻是如此悠閒地享受着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
可惡。
四點半,結束與越南一位副總理半個小時會面的西蒙終於出現,等在高爾夫球場邊緣配套咖啡廳內的沈鄰見到某個男人,頓時收起散亂的心思,下意識站起身。
“坐吧,”西蒙微笑擺了下手,來到女郎對面坐下,等沈鄰跟着落座,沒急着談正事,問道:“最近怎麼樣?”
沈鄰聽到這個問題,微微瞪大眼睛。
最近怎麼樣?
難道你不知道?!
西蒙見她反應,立刻也明白過來,笑了笑,等這邊女侍給他倒好咖啡離開,才道:“好吧,想來你肯定是很辛苦的。”
非常辛苦!
沈鄰心底小小強調了下,還是禮貌地反問:“維斯特洛先生,你呢?”
西蒙點頭:“很好。”
男人答得簡單,沈鄰倒是忍不住瞄了眼旁邊,一整面開闊的玻璃窗外,高爾夫球場上的風光一覽無餘。
顯然,非常好呢!
說起來,當初,陳晴安排她和一羣女人去過墨西哥聖盧卡斯的那座同樣奢華的臨海莊園,還有過一夜來着,讓她記憶深刻。然而,再看對面,或許,某個傢伙根本就不記得了,畢竟,那麼多,那麼多。
西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順着沈鄰目光瞄了眼窗外,再看對面女人的小表情,大概明白過來,又彎起嘴角:“不會是心裡埋怨被安排了這樣一份工作吧?”
沈鄰回過神,終於想起對面男人的身份,哪怕對方帶着笑,還是下意識搖頭:“沒,沒有。”
“確實很糟糕的一份工作,你不喜歡是應該的,”西蒙沒有介意她的磕巴,反而自己給了個肯定答案,接着道:“不過,我也沒想到,一批人當中,你一個女人,反而是做的最好的。”
沈鄰愣了下。
這,算是誇獎嗎?
想起雅加達去往機場路上曹敏媛的話。
果然。
然後大概是他的肯定,又感覺自己不爭氣的有些小喜悅。
不過吧,既然對面男人把話匣子打開,沈鄰實在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話語,終於不吐不快:“維斯特洛先生,關於東南亞這邊,嗯,恕我直言,我覺得,實在不是一個值得過多投資的地方。”
西蒙不置可否,問道:“原因呢?”
沈鄰小小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東南亞的這些國家,營商環境實在是太糟糕了,當局糾纏、黑幫勒索、基建差勁、工人懶惰……總之,我簡直找不到任何一個優點。相比起來,我覺得,維斯特洛先生,你完全可以把更多投資轉向中國。”
“不說中國,”西蒙微微搖頭,笑着道:“我覺得,按照你的說法,這些劣勢,某種程度上,反而都算是優點。”
沈鄰以爲自己聽錯了:“優點?”
西蒙道:“看過《飄》嗎?”
沈鄰不知道話題爲何突轉,但還是點了點頭:“不錯的一本書。”
西蒙道:“這部小說中,斯嘉麗的情人,白瑞德,有一個很有趣的論調,具體我記不太清楚,大概意思是,戰爭、變革或混亂,都是讓人迅速積累資產一夜暴富的最佳環境。而如你剛剛所言,混亂的東南亞,恰好符合其中一項。”
講真,作爲俄克拉荷馬大學的政治經濟學博士,某個傢伙的這種論調,沈鄰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只是……正因爲擁有足夠知識積累的緣故,稍稍琢磨,沈鄰很快又不得不承認,某個男人的話語,在很大程度上,竟然是對的!
畢竟和平穩定的環境,往往意味着財富和階級都相對固化,很難給某些人趁機聚斂大筆財富的機會。
然而,這歪理,聽着真讓人很不舒服。
西蒙見沈鄰不答,繼續道:“還有,韓國,你瞭解嗎?”
又轉?
沈鄰迅速回憶了下自己對韓國的各種瞭解,然後,不用自家老闆再繼續,就大致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
關於營商環境這種事。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韓國的營商環境,都絕對不算好。
月餅箱蛋糕盒之類的梗,全球都知道。
然而,韓國的那些財閥,還不是在這樣的規則下崛起,當初可還是更不利於商業發展的軍政府時代呢。而整個韓國,也在這樣的環境下,一躍成爲亞洲四小龍的榜首,前些年人均GDP一度突破一萬美元大關。
至於現在,沈鄰當然也知道,維斯特洛體系對韓國的滲透。
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韓國的這些問題,外來資本又哪有那麼多可乘之機?
再看東南亞各國,除了經濟發展程度不同,其他很多方面,其實都一樣。要不然,東南亞這邊的一系列類似韓國財閥家族的頂級富豪,又是怎麼來的?
同時,東南亞地區營商環境的各種糟爛,恰好也爲資本提供了可以擺脫各種明面規則的運作空間。
比如一家污染嚴重的工廠,正常情況下,正常國家當局,肯定不會批准。但,不正常的國家,不正常的營商環境,該打點的打點夠了,工廠也就建起來了。
再比如她們最近在雅加達處理的這件事。
如果發生在其他秩序嚴格的國家,被黑幫騷擾了,你反而沒太好的辦法處理。
報警?
人家進去關幾天,出來了繼續鬧,鬧到你關門。
以暴制暴,更會惹一身騷。
相反,在本來就混亂的印尼,一些人失蹤了,也就失蹤了。
報警,也沒用啊!
歸根結底,無論什麼樣的環境,都不缺少通過適應環境而步步登高的優勝者。
西蒙稍稍給沈鄰一些消化時間,見她逐漸露出瞭然的表情,就繼續道:“而且,根據我的瞭解,你剛剛說的那些問題,最近這些日子,都被你很好的化解掉了,這也是我特意喊你過來見一面的原因。”
沈鄰收回思緒,聽男人這麼說,頓了頓,終於忍不住訴苦:“但是,維斯特洛先生,這很不容易。”
各種問題怎麼化解?
其實很簡單。
無外乎見招拆招。糾纏就送錢,勒索就開幹,基建不行,想法解決,工人懶惰,淘汰更換……不過,這些事情一件件做下來,沈鄰都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和曹敏媛她們差不多,堂堂一個留美博士啊,成黑商了。
西蒙見沈鄰訴苦,露出理解的笑:“這邊環境對你一個女人來說確實很不容易,如果你不想繼續,我現在就可以安排你換一個職位。”
沈鄰頓時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換?
下意識地,當然想換。
如果能幹乾淨淨地去做生意,誰想在這一片泥塘裡翻滾?
只是,再想想,自己都已經做到了當下的程度,當初拿到的7億美元資產清單,已經順利處理了大半,現在更換,豈不是前功盡棄?
不換?
發自內心的,對現在所做一切,又很難喜歡的起來。
然而,沈鄰又從骨子裡不是一個喜歡放棄的人。
西蒙等待片刻,見她不答,笑着道:“既然不甘心,那就繼續吧。”
男人替自己做了決定,讓沈鄰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忍不住輕輕瞪過來,周扒皮,就在這裡等着自己對吧?
西蒙笑了笑,再次道:“說真的,你確實做的很棒,短短几個月時間就理清了很多事情,相比起來,另外的那些人,都可以說是商界精英,但能適應東南亞這邊營商環境的,確實很少。”
又來?
沈鄰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做一個看到胡蘿蔔就開始奔跑的驢子,主動道:“既然這樣,老闆,我有什麼獎勵嗎?”
西蒙爽快道:“想要什麼?”
沈鄰又是一頓,隨即很快道:“我現在還沒想好,不過,想來老闆應該不會吝嗇吧?”
“當然,”西蒙見女人把皮球又踢回自己,稍微想了想,就說道:“給你一架專用的私人飛機吧,東南亞這邊到處跑,私人飛機會方便一些。”
沈鄰做不滿狀:“還是讓我努力給你工作啊?”
“也可以用來旅行,”西蒙笑道:“對了,你來時坐的什麼?”
“灣流V,”沈鄰說着,又幹脆道:“我就要這架,怎麼樣?”
灣流V型,除了自家老闆的波音767那種,基本算是當下最豪華的一款私人公務飛機,目前的售價接近4000萬美元,可以直接進行跨太平洋的超遠程飛行。
沈鄰想着這架私人飛機的大致信息,稍微心虛了一下,很快又理直氣壯。自己只是使用,又不是直接索要,不算過分吧。
“沒問題。”西蒙爽快答應,也不繞彎子,接着道:“那麼,我們說說你接下來的工作?”
沈鄰頓時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要少了?
好吧。
其實,沈鄰也不覺得自己被虧待,當初簽署的協議,7億美元的資產,除了每年10萬美元底薪,如果她能夠成功盤活,那麼,將來這筆資產無論是本身增值,還是運作起來之後產生利潤,她和她的資產管理團隊都能獲得豐厚的獎勵,比如利潤一項,她個人將來每年都能拿到5%。
按照目前的資產處理進度,沈鄰私下悄悄算過,兩三年後,每年收入百萬美元以上,輕而易舉。
全球商業圈子,那些底薪加獎金加期權每年動輒數千萬上億美元的,終究只是極少數,百萬美元以上,對於職業經理人而言,已經是相當高的收入。
這麼想着,沈鄰又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可抱怨,見男人提起後續,點了點頭:“好啊。”
西蒙便接着道:“我這幾天和不少人聊過,都是東南亞這邊的地頭蛇,接下來,維斯特洛體系會在東南亞地區啓動一些大項目,都是上億乃至上十億美元級別的那種。呵,剛剛說了,你能夠很好地平衡混亂的東南亞這邊各方面的勢力,恰好適合出面,從中協調這些項目。”
沈鄰倒是沒想到自家老闆突然打算玩這麼大,還以爲他會讓自己接手更多去年置換而來的其他資產。想了想,又忍不住勸道:“老闆,我覺得你還是要認真考慮一下,這邊……比如說,你投一個10億美元的項目,我甚至都擔心,可能有超過一半會被地頭蛇瓜分掉,他們真得很不講規矩。”
沈鄰都想明說老闆你不要來這破地方當冤大頭了。
西蒙帶着笑:“說起規矩,沈,你覺得我是一個講規矩的人嗎?”
沈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西蒙便自己繼續:“恰好,昨天下午見過蘇哈托的一位親信,他還提起你們最近在印尼的一些事情。”
沈鄰一激靈,有些緊張。
這些日子的那些操作,被當局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西蒙朝她做了個安撫的眼神,笑着道:“沒事的,大家開誠佈公,我是一個生意人,但,我也不否認我絕對不是一個純粹的生意人。我的生意能在這邊賺錢,該給他們的好處,我不會吝嗇。對於接下來的各種項目,也是一樣,大家可以一起合作,雙贏。但,如果他們什麼都不想付出,只想昧掉我的錢,我也絕對不會手軟。我可以說服華盛頓對他們發起制裁,我可以讓他們整個家族都被列入國際刑警的通緝名單,我可以將他們藏在海外的數百億資產全部查封,我可以資助他們國內的反對派,徹底把他們屁股下面的那些椅子掀翻,甚至,如果有必要,一場戰爭,其實也很簡單。”
沈鄰聽着對面男人這一連串強勢到有些蠻橫的話,絲毫不懷疑他能實現這一切的同時,突然又想起來之前曹敏媛關於她和她們是一類人的話,而現在,她覺得吧,他,和自己,和曹敏媛她們,總之,大家都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