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延安!延安!(2)

2何奇喪命西華池1縱到了延安後,首戰西華池,接着就是延安保衛戰。

1946年12月31日,國民黨軍胡宗南以整編第48旅、第24旅、第144旅等3個旅和2個保衛團的兵力,向關中地區進攻。

胡宗南出兵關中,旨在消除其進攻延安時的側背威脅。

西北解放軍爲粉碎胡宗南進攻企圖,當即進入關中,向胡軍展開反擊,在金池、龍高、黃甫、白子頭等地展開了激烈戰鬥,在樑莊誘殲胡軍930多人。由於關中地形狹窄,迴旋餘地小,西北解放軍主力爲爭取主動,在1947年2月19日掩護黨政機關撤出關中。

胡宗南將關中收入囊中後,電令整編第76師師長廖昴趕赴古都西安密談,把新編第48旅、第24旅、第144旅、新編第1旅、騎兵第1旅等5個旅交給廖昴指揮,要廖昴用一切作戰手段,攻取隴東地區的慶陽、合水等解放區,吸引解放軍西調,好讓自己集中兵力強襲延安。胡宗南向來玩弄權術,他憑藉自己與蔣介石是老鄉這層關係,還有自己培養了軍統頭子戴笠的資本,使他在國民黨軍內紅得發紫。師旅軍官的配備和重用,一般都是胡宗南說了算。

廖昴見胡宗南如此信任自己,真有“感激不盡之意”,便向胡宗南表態:“司令對我這麼信任,我廖某人肝腦塗地,也要將慶陽、合水兩地拿下!”接着,廖昴還引用了《論語》裡的話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爲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我廖某人跟定司令了,只要司令叫我往前衝,前面就是地雷陣,我也將死而後已!”

廖昴原是農民出身,從小好學,文有一套,武也有一套,只可惜朝中無人,一時沒有顯山露水的機會,更沒有官運亨通的時機。現在有蔣介石的大紅人看中自己,賣了這條老命也得幹出個樣子來看看。胡宗南看中廖昴的,也正是這一點。

從西安回來後的廖昴,立即進犯隴東。到了2月中旬,廖昴便將第24旅集結到寧縣,將第48旅集結在早勝鎮,將第144旅集結到西峰鎮,兵分3路直撲慶陽、合水。

此時,1縱在延安已休整了2個多月,在黨中央和中央軍委的指導下,部隊進行了補兵和訓練,總結了綏遠作戰的經驗教訓,併爲出擊國民黨統治區,粉碎胡宗南集團的進攻作了充分準備。中央軍委命令,1縱和新編4旅、教導旅、警1旅、警3旅組成西北野戰集團軍,統一陝甘寧邊區人民解放軍的行動。根據野戰集團軍的安排,教導旅、警3旅7團在臨真地區,以保障延安的安全;警1旅開赴關中,展開收復關中戰鬥;1縱和新4旅、警3旅(欠7團、8團)出師隴東,打擊廖昴率領的5個旅。

廖昴率領的5個旅,兵分3路向隴東進犯。東路縱隊爲整編第48旅,由何奇率領。該旅連日北上,擺出一副決戰的樣子,到2月28日上午11時,佔領了一座空城赤城鎮,卻人困馬乏了。3月1日,何奇又率部馬不停蹄趕到板橋,所幸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解放軍,平安無事。何奇想,今天晚上該讓兄弟們睡個好覺!沒想到,廖昴一封急電又到了,要他們連夜向合水進發。何奇氣得一把將電報團在手中,但轉念一想,還是忍氣吞聲打點上路。

這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寒夜,何奇的官兵全都累得狗熊般,連眼睛睜都睜不開眼,行軍路上打着哈欠提不起精神,結果,渡馬蓮河時,一下子掉下去好幾十個人,一個也沒有爬上來。冰冷的河水把昏昏沉沉的何奇激醒了!渡河後,他帶部隊沿山溝拼命往山坡上爬,可是,遍地是羊腸小道,溝深壁陡,官兵個個像猴似的胡鑽胡竄,一直折騰到第2天下午4點多,才找到合水。

合水事實上也是一座空城。何奇的隊伍趕到時,只見東北角山頭有挺機槍“嘩嘩”掃了一陣,待何奇如臨大敵拉開陣勢,機槍又突然消失了。何奇命令部隊翻箱倒櫃搜索半天,除發現一位老漢帶只山羊之外,什麼也沒有。何奇噓口氣,決定部隊宿營合水。

一聲“宿營”令下,頓時滿城煙霧騰騰,燒水的燒水,做飯的做飯,安鋪的安鋪,有的還東挖挖西挖挖。他們想挖什麼呢?找金銀元寶啊!真是一片忙碌情景。

不覺到了薄暮時分,突然一陣爆炸響徹雲霄,嚇得正在蹲廁所的何奇連褲子都來不及提,急忙命令部隊搶佔陣地。整個部隊猶如驚弓之鳥,亂成了一團,東邊叫的,西邊藏的,胡軍官兵戰戰兢兢忙碌了一個多鐘頭,方弄清楚是虛驚一場。原來是幾個兵油子在搜尋外快時,不慎觸發了一串地雷。何奇氣得直跺腳,把那油子兵所在連隊的連長叫到跟前狗血噴頭地一陣狠罵。

看看天色已黑,何奇口乾舌燥,喝了一口水,定定神,朝捱罵的連長吼道:“滾!”隨即打起哈欠,準備燙腳睡覺。勤務兵剛把熱水端上來,爲他脫去一隻靴襪,外面又有人跑步過來叫報告:“軍座,又來電令了,命令整編第48旅攻佔合水後仍按原路撤回寧縣。”

何奇光着一隻腳,蹬着一隻靴,愣愣地站在原地,鼻孔好半天沒有出氣,最後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他奶奶的,叫參謀長!”他要召集旅部一班頭腦人物商議如何回撤?

再說由整編第24旅、第144旅組織的中縱隊,與何奇率領的整編第48旅的戰鬥經歷差不多。2月28日,中縱隊侵佔了空城陽馬關和白馬鋪後,3月1日進至慶陽,便接到返回命令。胡軍的左縱隊是由新編第1旅和騎兵第1旅組成的,他們於2月28日進佔空城孟壩後,於3月1日在劉家新集,同樣,也接到返回命令。

這幾天,1縱司令員張宗遜的心情特好,胡軍出隴東以來,他們的一舉一動全收在張司令員的眼皮底下。在這個地方下手!這樣下手最好!張宗遜就這樣在地圖上來來回回推演,突然,一聲“報告”打斷了張宗遜的思路,機要參謀送來了可靠戰鬥“情報”:胡軍佔領了空城慶陽、合水後,胡宗南命令整編第29軍軍長劉戡調整編第76師經寧縣開至黃陵附近地域,有向延安發動進攻的態勢。

張宗遜眼睛一亮:胡宗南急於求成,必將把在慶陽、合水的5個旅收回,才能出重拳。

打出來的拳頭想輕易收回,沒那麼容易!張宗遜立即命令358旅隱蔽在太白鎮西南地區的塔兒塬、陳家塬;獨1旅隱蔽在古城鎮以東;新4旅隱蔽在盤客以北地區。目的很明確:殲滅廖昴的東路縱隊。

“等候敵人回撤時,一舉殲滅!”張宗遜布兵排陣時,握緊了拳頭狠狠地往下一甩。

這時,何奇和他的頭頭腦腦們也正在商議整編第48旅回撤的路線。商議的結果出乎意料地一邊倒。誰都管不了這麼多了,連續幾天鞍馬勞頓,誰不想盡快找個地方喝二兩酒,好好地睡上一覺!只要路近,省時省力,就成。

“好吧!”何奇順水推舟附和衆議,最後拍板說:“給軍座發電,我決定經西華池南下!”

隊伍出發後,何奇在馬背上心忖,赤城鎮沒有**,合水沒有**,難道西華池有**?他想到這,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奶奶的,事情沒那麼湊巧吧!

這一天,已是3月3日。果真不出張宗遜所料,廖昴回撤3個旅的現在位置是:整編第48旅由合水經獅兒塬、五里溝,已撤至西華池及西華池以南的張家山、李家莊、唐家溝一帶;整編第24旅撤到西峰鎮了;整編第144旅撤至陽馬關。

當偵察員報告,整編第48旅已南撤到西華池、板橋一線後,張宗遜興奮地高呼“天助我也”,因爲整編第48旅已鑽進設伏圈內,已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了。這就是張宗遜決定358旅殲滅整編第48旅的絕好地帶。

當然,打仗要打有準備的仗。358旅接到攻打西華池的任務後,黃新廷旅長把4門山炮配屬給8團,以8團作爲主攻部隊,預定在3日晚20時50分從於家堡、雙柳村出發,以五里溝向西華池攻擊前進,如果在五里溝遇到胡軍,則先殲滅其一部,主力直向西華池進攻;715團爲第二梯隊,在8團後跟進;716團爲預備隊,配置在五里溝、楊家溝附近地區。

是夜23時,8團指戰員們進至三裡店以南、西華池北側地區。

此時,何奇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安安穩穩地在夢鄉中做着美夢,突然,炕頭電話鈴聲大作。何奇在被窩裡發牢騷:“那個狗日的,天還沒亮,就吵老媽子吃奶似的,也不知道人家煩不煩!”心裡儘管發着牢騷,電話還得接。

電話那頭傳來急切而不安的聲音:“何旅長,我是旅直戰防炮連連長閻進傑呀,有個可疑情況要向您報告,我連三排長唐清永帶幾個兵在三裡店巡邏時,聽到南面路上有來來往往的雜亂的腳步聲音,我想起白天聽老鄉們紛傳,**今晚要打西華池,覺得要向您報告這件事!”

“神經病!傳聞也當真。你這個神經病!只要我在位一天,你這輩子就別想提升了。”何奇沒有耐心聽下去,就恨恨地掛斷了電話。

何奇掛上電話纔過去3個時辰,西華池的北面突然槍聲大作起來。原來黃新廷和餘秋裡帶着8團經過短時間的準備後,已進至西華池北側地區。

主攻的8團首先以1營向西華池新街突擊。據偵察,這裡有一個火力間隙,且建築複雜,死角較多,便於突入。先頭分隊的2連衝了出去,誰知該連剛發起進攻,就弄錯了地形,突擊的方向瞄向了西華池的舊街。結果,非但沒有突入新街,反而傷亡很大。

黃新廷急了眼,手一揮:“不能再拖延了,第二梯隊的,上!”

8團立即改變了原先由1營突破後,再以2營擴大戰果的作戰方案,命令2營在1營右翼進入戰鬥,從西華池的西北端向東攻擊。由於胡軍城防火力配置得比較重,再加上這個突破口一片開闊地,胡軍又都佔據着街道兩面房頂,居高臨下,2營的先頭分隊5連靠近城牆缺口時,就遭到胡軍猛烈的火力射擊,衝鋒時犧牲了不少人。

這時,6連趁5連與胡軍激戰之機,從側面一個小缺口衝了進去。可是,由於城房頂胡軍火力密集,怎麼也站不住腳跟。要想站住腳跟,必須消滅房頂上的胡軍。6連1排長馬紹常急中生智,跟7班長王忠嘀咕了幾句,便飛快朝兩邊屋頂各投出幾顆手榴彈,趁着胡軍混亂動搖的剎那間,王忠抱起一挺機關槍,藉助旁邊一間破窯的房頂攀去。沒想到快上了窯頂時,一個虛腳踩空了,眼睜睜地摔了下來,還摔傷了腰,胸部也被槍托頂了個重傷,人站不起來了。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有片刻猶豫,王忠一咬牙,不顧渾身撕裂般的疼痛,硬是爬到不遠處的一堵矮牆邊,騎在牆頭,端起機槍向房頂胡軍一陣猛掃。胡軍擡不起頭的功夫,馬紹常排長大吼一聲,帶着全排猛虎般的四處奪路,依託高低建築物,控制住了房頂。6連官兵一擁而上,佔領了西華池西端的許多房屋。

戰鬥打到拂曉,8團除控制了西華池的少部分地段,尚未攻破整個西華池。黃新廷旅長心急如焚,立即加大了戰鬥力度,命令715團3營從8團右翼向胡軍西側突擊,8團則繼續向胡軍攻擊。715團發起攻擊後,很快便從西華池西端突入城內,攻佔了兩個房院,胡軍頑抗。715團很聰明地把已得的陣地先鞏固起來。

上午7時,8團第二梯隊的3營攻入西華池新街,佔領了北端的大廟。胡軍不甘丟失大廟,組織了集團衝擊爭奪大廟。大廟又被胡軍爭奪了過去。3營官兵待胡軍剛爭奪過的大廟未立穩之際,迅速組織衝擊,大廟又被3營佔領了。就這樣,西華池新街北端的大廟爭奪戰,反反覆覆打到下午4時多,還在繼續爭奪。此時,8團2營8連在東南端也突入城內,迅速佔領了城南的一個高地。

西華池被攻破後,城內的整編第48旅一面組織反衝擊,一面加修工事,固守待援。4日一整天,雙方戰鬥異常激烈,衝擊與反衝擊伴隨着戰鬥的全過程,到了最後,雙方形成了對峙態勢。

爲了迅速殲滅西華池內的胡軍,張宗遜在4日下午重新調整部署。以358旅並指揮獨1旅35團,從西華池東北、正北、西北3個方向發起進攻;獨1旅(欠35團)並指揮新4旅771團向七裡店、唐家老莊、李家莊的胡軍進攻;警3旅5團向張家山的胡軍進攻,新4旅16團從西華池東南端進攻,協同358旅圍殲西華池的胡軍。張宗遜在命令中說,各部統一在18時30分發起總攻擊,要求在夜半全殲胡軍,解決戰鬥。

這是一道死命令。黃新廷便集中所有炮火給何奇來個底朝天。第一個目標是整編第48旅戰車防禦炮連。炮聲一響,該連後院的武器、器材就炸得一片狼藉,全連傷亡過半。那個叫閻進傑的連長在報話機裡拖着哭腔,戰戰兢兢地向何奇千般哀萬般苦地求救。閻連長那裡知道,何奇自己也被炮火壓制在房子裡面動彈不得。何奇的整編第143團和整編第142團在西華池城外,此時,何奇想讓這兩個團前來救援,然後,城內城外的電話線全被切斷,根本無法指揮。

何奇還能救閻連長嗎,他連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了。何奇急得團團轉,嘴裡罵道:“他奶奶的,**打得是什麼仗,一點章法都沒有!”

還是副旅長萬又麟沉得住氣,說:“得想個法子把戰防炮連拖出來,只要炮能打得響,就能把局面扳回頭!”

於是,何奇也不顧自己曾對閻連長的訓話,急令通信連的一個步兵排去增援戰防炮連,又令炮連主動向街西騎兵排駐守的堡子門轉移,令輜重營和整編第143團放棄街東地區,撤到街西地區固守待援。命令下達完後,何奇氣喘吁吁地爬到臨時的旅部大院房頂上,看看各部行動情況。

天那麼黑,風那麼大,何奇上了房頂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炮彈爆炸的火光一亮一亮的,他又氣得跺腳罵天咒地,正罵着,一顆流彈飛來,打得他一個穿心透,便當場一命嗚呼了。

副旅長萬又麟見旅長何奇命送黃泉,便自動跳出來自擔重任,指揮一切。他一面封鎖消息,穩定軍心,一面向胡宗南大肆呼救,直到第2天大白天,呼來了胡宗南的飛機,又呼來了張新的整編第24旅,才獲得一線生機。

那已是戰鬥打響的第3個拂曉了,已消滅1500多名胡軍了。而此時,358旅716團攻佔了西華池新街一半,715團攻佔舊城幾處房院後,進展比較遲緩。再加上張新的整編第24旅已增援而來,顯然,再打下去就有點腹背受攻,張宗遜及時電令黃新廷,撤出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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