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破曉的天空,冷風帶着還帶着微微寒意。
淡淡的血腥瀰漫在空氣之中,裹挾着街邊下水道似有似無的哄臭,令人不禁皺緊了眉頭。
雲瀾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笛子上,感受着上面濃郁的殺氣,淡淡的說:“就你那點水平,還傷不了我。”
沒有任何嘲諷的陳述,雲瀾將小提琴架了起來,拿着弓的手卻還在垂着,看似在防護,根本沒有將眼前之人放在心上。
也難怪,交戰了才清楚,對方所能動用的精神力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的有底子,怎麼看怎麼浮。
更像是一個空架子,外面繪畫的再好看,上去踹上一腳,就散成渣了。
若不是他剛剛能利用精神力使藤蔓“戰鬥”,表現出了她剛剛起興趣的“生”的能力,說不定現在就拿着她的小提琴,回酒店睡覺去了。
“倒是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隱藏着這等水平的人物,還真是讓人覺得驚喜啊。”九夜擦乾嘴角的血漬,手上一捏,玉質的笛子瞬間便碎成了粉末,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若是排除他臉上頗爲猙獰的表情,其實也算得上一名頗爲養眼的帥哥,看着左右不過25歲左右。
“我倒是真的不介意和你在這裡打一場。”雲瀾歪過頭來看他,沒有任何畏懼,“如果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的話,你的精神力……”
話還沒有說完,飛行器發動機的轟鳴聲在耳畔響了起來。
雲瀾下意識擡頭看去,一架小型的飛行器從已經行駛到了眼前,下面,懸吊着一支足夠長度的繩索。
“若是有緣,來日再向你請教。”像是默契的配合了很長時間,九夜剛擡手,懸吊在飛行器上的繩索一端恰恰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而後他整個人就在飛行器的前行中被拉了上去,等到飛行器在雲瀾的精神力“視線”中消失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順利的回到了飛行器內。
整個過程,雲瀾一動不動,只是半仰着頭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難得看見你這麼狼狽的樣子。”男子坐在沙發上,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手下。
白色的上衣已經被血漬沾滿,平時從不離手的笛子也已經消失了蹤跡,半長的劉海遮擋不住臉頰上,那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痕。
“遇見了一個意外,目標2也因此逃跑了。”九夜倒是沒有什麼表情,就連任務失敗,也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屬下會去刑堂自認刑罰……”
“無妨。”男子擡起手阻止,“六辰已經接手了目標2的任務,你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會有更大的任務交給你負責。藥已經給你發放下去了,即使這次重傷,你也不能多用。”
九夜似是有些遺憾,說:“是,屬下明白了。”
“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能讓你鎩羽而歸的人,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男子看着九夜,等待着他回答。
“女人。”九夜蹦出一個詞,考慮了幾秒鐘後,說,“不可戰勝。”
男子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另一隻把玩着小刀的手停了下來。
一個不可戰勝的女人?
有意思……
雲瀾回到酒店的時候,一羣人正圍在大廳中等她。
看着她安然無恙的樣子,所有人這才舒了一口氣。
在所有人都到達酒店的時候,還沒有發現雲瀾回來,起先還以爲雲瀾和景木在一起,情人之間時間總是嫌短暫一些,難免會晚一些。
可是凌晨3點對方還沒有回來,而那一邊已經得到確切消息,景木已經去了被刺殺的現場。
這人生地不熟的,通訊器又是壞的,雲瀾會去哪呢?
聯想到樂醫被刺殺的事件,一羣人都急了,比賽期間,雲瀾幫助了大家多少他們記在心裡,這萬一出了意外,他們還怎麼有臉回學校去?
所以更爲上心了,分別派出幾批人沿着雲瀾可能走的路線去尋找。
沒有想到,整整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沒有人找到雲瀾,雲瀾倒是自己回來了。
“讓所有人都回來,就說雲瀾已經安全回到酒店了。”權定波扭頭衝着一個同學說完,轉過頭對在大廳裡守着的其他人說,“都散了,趕緊睡吧,明天……不是,是今天下午還有頒獎典禮,大家好好休息,養好精神。”
都是從賽場上撤下來的人,本身就累的不成樣子了,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雲瀾慢慢垂下眼簾,說:“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她一個人在學校裡,出了玉曉之外,獨來獨往慣了,倒是真的沒有考慮過,還有這樣一羣半生不熟的人,關心着她。
“說這些做什麼,您沒事就可以了。”武軍連忙擺手,這可是大樂醫的道歉,他可受不起,“您也早點休息吧,不像我們皮糙肉厚的經得起折騰。”
折不折騰什麼的,雲瀾倒是沒有太注意,只是腦海中精神力上躥下跳的提醒她,她該有一張牀好好的睡一覺了。
睡夢中,雲瀾一直覺得有人在看她,但是那種感覺太過熟悉,熟悉的讓她起不了任何戒心,翻個身連眼皮都沒有張開,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醒來時,景木正坐在她牀頭翻閱着文件,看着那已經不冒水汽的茶杯可以推斷出來,景木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醒了?”景木聞聲看了過去,雲瀾正睜着一雙朦朧的睡眼,要醒不醒的樣子。
“你怎麼來進來的?”雲瀾打了個哈欠,她貌似反鎖了門……腦子在這時清醒了過來,她不由笑出了聲,也是,景木是什麼職業,這扇小門對他來說還真是隨手的事情。
見雲瀾徹底醒了過來,景木繼續側過頭去,低頭看文件,說:“現在是上午11點半,你整理一下,我們剛好去吃中飯,別忘了下午2點,你還要參加頒獎典禮。”
雲瀾倒是想賴牀來着,只是景木的性格,絕對不會答應自己不吃飯。
於是不得從牀上起身,走到酒店的衛生間內梳洗了一番,順便將睡衣換了下來,換上了乾淨的制服,想了想,她從一旁的化妝包中拿起化妝品,花了一個淡妝。
她回到房間的時候,景木已經似乎看到了什麼嚴重的事情,整個人的臉色沉的嚇死人。
“怎麼了?”雲瀾不由的走上前問道,這景木突如其來的到這,事先一點口風沒有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況,他的臉色看着,似乎越來越難看了。“是昨天關於樂醫刺殺的事情?”
“沒什麼,這些事情,等你這次比賽徹底結束回到凌雲後,我再和你仔細說清楚。”
雖然蘇晨一直強調只是一個影子,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心現在越來越煩躁了,所有的錯綜複雜的事情交織在一塊,都快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了……
他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雲瀾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邊束起頭髮,邊轉開話題說:“那我們下去吃飯吧,聽說,這酒店的甜點味道不錯。”
這個世界,也只剩甜點和水果不錯了。
因爲頻繁使用精神力的緣故,雲瀾在比賽期間,不得不頻繁食用甜份極高的水果,用以補充腦部需要的熱量和天分。
而現在,她有精神力藥劑和時間這兩種絕佳的恢復品,保守估計,她估計在一個月內不想見到水果了。
所以,雲瀾只是點了一個小蛋糕和一杯牛奶,和對面景木超大號的牛排比起來,一天一地。
景木向來將補充食物和吃飯兩件事分開,以前,他一直認爲野地裡補充體力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動植物,根本算不上吃飯。
而現在,只要不是雲瀾親手做的,都算不上吃飯。
所以他吃的很機械化,一口一口像是機器人一樣,多大口,咬多少下,都像是批量的產物,但是因爲他動作優雅,看上去居然還甚爲善心悅目。
兩人坐在餐廳大廳裡,一左一右,男的帥氣儒雅,女的恬靜優雅,儼然一對璧人。
雲瀾和景木趕到會場的時候,時間纔不過一點多,但是會場的人已經到了絕大部分,雲瀾目光一掃就找到了穿着華天校服的方陣。
她看着身邊的景木問:“你準備和我坐還是?”
她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景木是被當做嘉賓邀請來的,還是單單過來找她的。
景木剛想說什麼,主席臺前已經有人發現了他,朝他揮了揮手,景木不得不抱歉的說:“我這次估計要坐主席臺上。”幾個老頭子一個比一個精怪,他準備有事求他們,自然要放低些態度。
雲瀾點點頭,擡起手,替他整理整理衣襟,然後接過景木手上幫她拿着的琴盒,說:“那你過去吧,頒獎典禮結束之後,我在門口等你。”
頒獎典禮說白了,就只是一個儀式而已,裡子什麼拿到就好,面子在她眼裡,真的一文不值。
若不是典禮之上,要求冠軍的隊伍必需要樂醫當場進行音沐,她連過來的參加的興趣都沒有。
和景木分開後,雲瀾便朝自己的隊伍走去。
“誒誒誒……看吶,她過來了……”
“是雲瀾……”
“……大樂醫……”
一路上,經過的無論是那個學校的方陣,雲瀾都接收到了各色的目光。
雲瀾聽着那此起彼伏的討論聲音,在一瞬間覺得,自己和前世那永遠擺脫不了黑眼圈的動物,有了同樣的待遇。
除了開場前的這一小插曲,剩下的時間,倒是老套的一成不變。
從領導講話開始,再到學校校長致辭,到後面的各校學生代表發言以及學生講話……每個人都在表達自己的價值觀,每個人都在軍政這個圈子控制下,打滿了雞血。
雲瀾聽着學生們那既官方又幼稚的宣言,昏昏欲睡。
是她老了,還是這個世界太年輕了?
一直到匯演,雲瀾才迷迷糊糊的清醒了過來,或多或少看了些。
有格鬥技巧的展示,有光腦虛擬裝甲對決,也有指揮戰役的演示……最後一項,既是冠軍頒獎,也是樂醫音沐的時刻。
雲瀾看着權定波抑制不住興奮的接過流動的獎盃,聽着周圍學生抑制不住的歡呼聲,突然覺得,這個頒獎什麼的,或許也不是那麼沒有意義。
最後,纔是雲瀾的個人表演。
當然,這是別人認爲的,在雲瀾看來,這就是免費使用勞動力,不僅參加了頒獎典禮,還順便進行一場免費的音沐,多划得來?
她一上臺,標誌性的小提琴一拿出來,全場就鴉雀無聲了。
這場比賽之後,雲瀾的名聲頓時漲了幾倍還不止。
18歲樂感才覺醒什麼概念?22歲就成爲史上最年輕大樂醫是什麼概念?在樂醫時就已經有了音紋是什麼概念?……
那些或真實或杜撰的關於雲瀾的故事,每一個聽起來,都像是傳奇。
而現在,她一身白色制服,安安靜靜的站在臺上,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但是你的每一眼都在告訴你,這就是雲瀾。
雲瀾心裡沒有太將這當一回事,等待全場的喧譁聲過了恢復安靜之後,架琴撘弓……右手一揚,密密的琴音便傾瀉了出來。
她睜着眼睛,腦海中的精神力被一絲絲的抽出來注入到音符之中,手指按照心中的印刻的一樣,精準的達到它所應該到達的位置。
你聽到了波瀾壯闊的大海的聲音,你聽到了高山巍峨無言的雄壯,你聽到了那侷促的雨點落在平靜的湖面上……
寬闊的大廳,似是承載不住如此細膩華麗的聲音,隨着窗口一點點飄散出去。
然後,浮躁慢慢的被壓制在了血脈之內,死死的蜷縮成一團,在場所有人都不由的深呼吸起來。
最後一個音落下,滿堂寂靜。
雲瀾不等主持人的聲音,自顧自的收起琴,走下了臺。
背後,一片暴雨般的掌聲。
雲瀾提着小提琴走到後臺,剛想溜,便看着之前接她來的羅琦老師正倚在一旁的門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老師,我先出去了,等下人太多了。”她順勢打了個招呼,不到十分鐘的結束詞,這場頒獎典禮就結束了,與其到時候和別人擠,還不如現在趁機先溜出去。
羅琦這才覺得這個不像學生的學生,終於有了孩子氣的一面,她笑了笑說:“走吧走吧,再耽誤,典禮就結束了。”
“那我先走了!”雲瀾擺了擺手,也綻開一個笑容,隨即轉過身向大門走去。
剛走到大門,背後卻在此時,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驚呼聲,隨即驚呼聲越來越大,有人像是陸陸續續跑了出來,隨着急促的腳步聲,驚叫聲越來越明顯。
空曠的樓道上,不斷迴盪着遠處的嘈雜。
雲瀾猛停下腳步,那是?
剛剛她離開的頒獎典禮的會場!
她轉過身向後看去。
幾個女生被幾個男生護着身後一步步的向她的方向退着,他們的面前,一隻龐大的犬類生物滴着涎水一步步的靠近。
它的眼中,血色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