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光相對,眼中的光芒都沒有掩飾,景木的氣勢居然隱隱壓了人生閱歷豐富的老人一頭。
一瞬間,葛老爺子就知道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比自家那個還略爲成器的孫子不知道強了多少。
這倒不是貶低葛啓聰,單從氣度上來說,葛啓聰和景木根本不是一個層面之上的。
或者說,不是一個階段上的。
那種經歷過世事的氣度,再過個十幾年,葛啓聰沉澱到了時間的饋贈,閱歷和眼界上去了,或許還能和現在的景木比一下……
葛老爺子看着雲瀾,在心裡嘆了口氣,果然是血緣至親,身邊都不乏出色到耀眼的男子。
就好比當年,“她”身邊的人一樣,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沒有忘記……
葛老爺子心生一些感慨,這纔對兩個小輩的婚約徹底死了心。
人一老,就喜歡看到美滿的事情。
倒是刻意去忘了,姻緣之事,本來就是強求不過來的。
就像景木所說的,他刻意去促成啓聰和雲瀾十幾年,到現在,除了啓聰對雲瀾越來越反感之外,也沒有任何其他絲毫的反應。
這時,助理從一旁走來,貼耳不知到對葛老爺子說了什麼。
葛老爺子眼中跳出幾抹的喜悅,對雲瀾和景木說抱歉的笑了笑:“我去招待一下客人,你們倆先隨處看看。”說着他喚了一個侍者過來,“帶先生小姐去會場。”
雲瀾微笑着點點頭,環着景木的手,一同跟着侍者向門內走去。
不經意回頭見,看見一個身着紅色長裙的女子從門口走了進來。
走進會場,雲瀾端着一杯紅酒,輕微晃了晃,嚐了一口,眼睛微眯了起來,眼角下彎,從景木的角度,很容易看出她臉上的愉悅。
果然,雲瀾睜開眼,說:“好久沒有喝到正宗的窖藏紅酒了,這個味道不錯,你要不要試試看?”
也不得不佩服雲瀾的淡定,憑她的年齡和閱歷,居然能在周圍那麼多偷偷注視的目光下品起紅酒來。
景木輕輕頷首,端起另外一杯紅酒,細細的品嚐了一口:“是不錯。”自己那邊堆着的紅酒,下次估計可以送出去了。
雲瀾想起景木剛剛遞過去的禮物盒,說:“抱歉,我參加的生日宴會,讓你破費了。”
“沒什麼,你就當軍部福利好了。”景木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語氣平淡。
的確沒“什麼”,只是繁城的一些豁免權“而已”,比如稅款,比如專賣,比如一些商業組織的邀請函……每一樣,都是商業家族趨之若鶩的東西。
雲瀾欠葛家的,他一次性給她還上了。
自從懂事之後,他難得覺得,自己家族那邊的勢力……其實有時候還是不錯的。
景木轉開話題:“你可以嚐嚐這個……”說着他指着一盤長相稀奇古怪的點心說。
見雲瀾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拿起一小塊,放進嘴裡的瞬間,眼淚都酸了出來。
景木失笑,開始輕聲解釋起來。
“那這個呢?”
一道甜品,一杯酒,甚至是一個禮儀動作,都有它背後的含義。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東西自然有不同的背後。
雲瀾細細的聽着景木說着,語速不緩不急,從產生緣由說到製作大概……
正聽得仔細,一旁有人用雲瀾剛好聽得到的聲音說:“哪家的家教墮落成這樣了?連基本禮儀都不知道!”
“和破落戶計較什麼。”另外一個人上下打量了雲瀾一眼,“她身上這身行頭,租起來也不知道耗費了多長時間的生活費。”
雲瀾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倒是背對着她們的景木轉過身,冷冷掃了一眼。
兩人提着裙襬,落荒而逃。
哎哎哎,這就是景木的不對了,對着人家兩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你用的着放出那麼強的殺氣麼?
但是,她怎麼越想越想笑呢?
景木剛回過頭,就看見雲瀾憋笑憋的有些痛苦,他挑了挑眉問:“你不介意?”
“她們說的是事實,我爲什麼要去介意?”
兩點人家都猜對了,自己不僅是平民,身上從頭到腳的這套,如果真租起來,絕對超過自己半年的生活費。
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氣氛越來越輕鬆,也越來越平和……沒有尖銳的一種叫戒心的刺,沒有硌人的一種叫做懷疑的石頭。
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剛剛說到今天宴會的佈置。大門突然熱鬧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這次宴會的主角,葛老爺子走了進來。
他身邊的女子一身樂醫專用的白色長袍,長髮盤在腦後,方臉,看起來是50多歲的外表,但是那雙眼睛讓人自然而然的將她的年齡向上翻了幾十歲。
他們身側,跟着幾個個年輕的小輩,右側葛老爺子手邊的兩位,都一身正裝,一黑一藍。
雲瀾認識,半年前上門要求退婚的葛家的少爺葛啓聰,和他身邊那個所謂的“律師”。
左側,樂醫身邊跟着的那位,一襲紅色晚禮裙,紫色的長髮半卷的披在一側,外表比不上蘇煙那種美豔,但是雜糅着少女和女子青春和知性的特點。
倒也讓人難忘。
路過雲瀾的時候,葛老爺子招了招手示意雲瀾過去,雲瀾只得放下手中的酒杯,和景木一起走到前面。
“瀾瀾過來一下。”葛老爺子引薦,“這是我們繁城的阮樂醫。”
“阮樂醫好。”雲瀾落落大方的叫人。
“這是我半個孫女,雲瀾這個……”葛老爺子看着景木頓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是我瀾瀾的男友,景木。”
葛啓聰猛的擡起頭,看着像是脫胎換骨的雲瀾,又看着她身邊的景木,神色複雜的看不清楚。
藍軒倒是饒有興趣,打量完景木。側過頭看着葛啓聰臉色的變化,一臉興致勃勃。
只是長輩在交談,小輩自然不能甩開兩個長輩去聊天。
阮暖點點頭,在她眼裡,兩個小輩而已,雖然氣度打眼了些,但到底是些富商的子女,也沒提起什麼應付的心思。她回頭對着身後的學生說:“去把我的琴拿過來。”
看着自己學生點頭應是之後,走出大門,阮暖轉向葛老爺子說:“抱歉,人年齡一大,就受不住長時間的喧鬧,我們等下是在這裡開始,還是再找個地方?”
說到底,是有些厭煩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地方,要不是之前和葛家有些淵源,她都不會過來。
“您看着方便就好。”葛老爺子怎麼聽不出來其中的話。
樂醫動手本來就不拘任何地方,有時候人多一點,反而能順便音沐了一些身邊的人。
世代累積下來,樂醫對環境的挑選本來就不多,但是也不排除一些樂醫的習性,不是特別喜歡公共場合。
“那就換個地方吧,等穆盈把琴拿過來,我們去一個人少一些地方。”
正說着,她無意間看見雲瀾的掌心指腹的厚繭,現在富家小姐,可沒有那麼用功的,即使稍微幾個努力的,手中的繭都會用藥物直接洗掉。
她這才仔細的打量起雲瀾,但是越看越覺得熟悉……
只是想了半天,都沒有任何思緒,阮暖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回到話題,對着雲瀾說:“雲瀾是吧,你以後準備成爲樂醫嗎。”
雲瀾在心裡失笑,她能說,即使從表面上看,她也已經是6階的樂醫了麼?
“這是每一個學生的心願。”雲瀾開始偷換概念。
“不錯,以後有什麼不懂的過來問我。”阮暖自己就是從最幾層一步步爬到現在的地步,當年若不是那人點撥了一下,她也不會走到現在。
所以,對於刻苦的小輩,她一向很寬容。
“謝謝阮樂醫。”雲瀾含笑着點頭,臉上微笑得體適當,看在衆人眼裡,能得到阮樂醫的欣賞,還能維持這樣的風度,是真正不以物喜的識大體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沒過多久,穆盈抱着琴從大門走了進來,紅色裙襬在她身側搖曳生波。
周圍突然像炸了鍋一樣,議論之聲紛紛傳了過來。
如果說樂醫出現在會場,還能解釋說,葛家老爺子面子大,有繁城高級別的樂醫過來慶生。
但是如果,攜帶着樂器的話。
那麼不是音沐就是壓制了?
剛剛大家看見葛啓聰的時候,還以爲最近在圈子裡瘋傳的,葛啓聰瀕臨暴動的邊緣的消息是造謠出來的……
但是,樂醫連樂器都帶上了,或許就是真的。
景木倒是希望這位樂醫能夠有些真正的本事,一次性把這件事解決了,只要不波及到雲瀾就好。
那邊開闢出的舞池之中,鼓點和鈴聲適時的響了起來,景木拉着雲瀾,剛想借跳舞的事情告辭出去。
還沒開口,阮暖接過琴,看了一眼雲瀾說:“你也過來吧。”
那意思是,讓雲瀾現場去學習觀摩下……
雲瀾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一位好的長輩。
無奈,她點點頭,說:“我能過去拿一下我的琴嗎?”
對於這個世界樂醫的壓制,雲瀾總共見過沒有幾次,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去景木團裡去音沐的時候,那個倒在血泊中的音沐師。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雖然景木提過,她沒有什麼大礙……
雲瀾一邊任由思緒隨意漫射,一邊跟被景木拉着往前走。
一小隊的人跟在葛老爺子的身後往前走,穆盈特地落後了幾步和雲瀾景木兩人並行,目光頻頻投過來。
這很正常,景木如果不露出他穿上軍裝時,那種凍死人不償命的表情,靠着一章得天獨厚的臉和身上的氣質……完全可以吸引無數少女爲之傾倒。
不過話說回來,景木都24了吧?沒有見到他有什麼女朋友妻子之類的……
該不會還單身吧?
想着,眼神就直直的投到了景木的臉上。
景木感受到雲瀾的目光,側過頭來,低頭問:“怎麼了?”
兩人距離太近,能輕易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聲,雲瀾的心臟猛的向上躍動了一下,她像連忙旁邊移了一步,側過頭去。
“沒,沒什麼……”
這一邊,景木嘴角微微勾起。
【老大,追女孩子呢,要將就天時地利人和,不是我說,您看看你這張臉……不好好利用,也太失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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