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上午好。”
若大的場地,烏雲籠罩,陽光透進雲層,只投射出淡淡的微光,所有的光線似乎都匯聚在決鬥場那一抹銀色之上。
黑衣男子向後退了近50米,站定。
他雙手抱胸,只是閒閒的立在那裡,但是所有人都感覺到其中所包含的強大氣勢。
王者斂羽。
自然當之無愧。
公會百年來年齡最輕的王者,創下過無數不可戰勝的任務神話,個人戰鬥力卻一直沒有人能夠說清楚。
有人說他智謀無雙,任務中充當智囊角色,從不輕易出手,一出手對方必敗。有人說他戰鬥力驚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把大刀飲盡鮮血。
千百種說法,千百種形象……
至今,對於斂羽的描述,都沒有一個定論!
但是,卻沒有想到,就是一個這樣半傳奇式的任務,會出現在一場小小的音戰之中!
相關知情人卻倒抽一口涼氣。
兩大軍區之間的賭注到底得多大,纔會不惜下重金邀請這樣的角色?
“那麼,現在開始吧。”斂羽從一旁人端着的托盤中拿出藥品,嘴角笑容未變。
他沒有一絲猶豫的打開瓶蓋,仰頭就灌了下去。
末了還頗有興致的評價了一句:“味道着實不怎麼樣。”
在這樣的環境說這樣不合時宜的一句話,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有附和笑一聲的意思。他們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銀色的面具下,人們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什麼,只看見他嘴角的笑意漸漸的消失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只是看着斂羽那雙銀色的雙瞳一點點被紅色的潮水淹沒,下頷的線條越崩越緊,雙手也漸漸的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開始暴起,指節處泛着駭人的蒼白。
只要是男人,都瞭解那種痛苦。
那種像是要衝出血管,直接衝進大腦的那種痛苦……
但是即使如此,人們很容易的就發現了,斂羽他眼神一片澄澈。
——不愧是斂羽!他的意識居然是清醒的!
蘇煙舒了一口氣。
她來不及擦拭額前的汗水,低下頭,綁着繃帶左手按住琴絃,右手素手一揮,一串急音便爆射出來。
像是湍急的大雨忽然落下,中間交織着大作的狂風,密密音符交織成一張大網。
鋪天蓋地而來!
抹、挑、勾、剔。
指尖每一次撥弄,每一次顫抖,都帶起一串串流暢的琴音,在如此急促的音律之下,每一個音準每一個節奏都恰到好處,沒有半分的錯誤。
主席臺上。
“不愧是蘇家樂醫的嫡系傳人,這一手[流水殤]用的有其祖母當年的風範。”盧月終於第一次正眼去看眼前的人,“這個年齡做到這樣的地步,也實屬難得。”
“我年齡尚淺,雖沒有親自見過當年[流水殤],但也聽聞過這一驚豔的技法。”落安背靠在椅背之上,“聽聞[流水殤]不是分[流殤][水殤]嗎?如果猜的不錯的話,現在這段是[流殤]吧?還真是令人期待[水殤]……”
坐在左邊的顧楓搖搖頭,接話說:“她這個年齡,用[流殤]已經有些勉強,如果用[水殤],多半會弄巧成拙。”她看着場中央一步未動的年輕男子,“不愧是斂羽,不僅沒有獸化,甚至連狂躁都沒有,照現在的情況,[流殤]估計已經足夠應付了……”
話音剛落,觀衆席上傳來低低的驚呼聲。
斂羽眸中突然被紅色淹沒,
他握緊的手不由的鬆開,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突然,他向前衝刺了幾十米,極速如風,方向直指坐在中央的蘇煙。
但是,僅僅是兩三秒鐘。
像是意識到什麼,他雙眸中,銀色一點點重新翻涌出來,雙腿猛然一頓,因爲慣性,蹬蹬蹬向前踏出幾步,堪堪停在了蘇煙面前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真是頭疼,就知道不該相信那些人……”漸漸恢復意識的斂羽摸了摸鼻頭。
這也叫“曠世奇才”?這居然也讓自己“什麼都不必做,呆着就好”。
到底,是他們高估了對面那位,還是低估了自己?’
人果然是不能欠人情的,這一還人情就是遇到複雜到不能再複雜事情。
麻煩。
感受着自己血脈之中的躁動一點點的被掀起,斂羽伸到肩帶上,用力一拉,綁住大刀的布一圈圈的滑下。
他另一隻手反手握住刀柄,刷的往前一抽,一把比人形還高的大刀從布條之中掙脫而出。
斂羽腕間微轉,帶起陣陣的刀風,一把兩米多的大刀指向依舊在彈奏的蘇煙,眼神越來越冷峻。
從蘇煙的角度看去,斂羽單手執着一柄兩米長的大刀,紋絲不動,卻沒有半分違和感,刀尖上的點點暗色的斑點,像級了凝固在刀身的血漬。
琴音猛的一滯,隨即開始細細破碎開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規整和流暢。
蘇煙的指尖在顫抖。
被刀直指的一瞬,她明顯的感覺到了對方的殺意。她的狀態若是說沒有打算逃跑,還不如說是嚇到不知道有逃跑這件事情了。
“膽子真小……”
斂羽嗤笑了一聲,一翻手,手臂一彎一擲。
“碰!”
大刀深深扎入一旁的圍牆之上,刀身抖動着不斷錚鳴。
直直沒入牆體近一米!
“這個帶着,你估計死的會更早些。”斂羽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眼睛沒有眨下,擡手狠狠的在手臂上劃了一刀後,這才感覺到暴動的因子在疼痛下微微壓制了下去。
他做完這一切,看着有些呆滯無意識在彈琴的蘇煙說:“我覺得,如果你不想早點死,還是專心點你的彈奏比較好。”
雲瀾在一旁看的眉頭緊皺。
找斂羽這樣的實力人來參加蘇煙的音戰,雖然獲勝的概率不小,但是風險怎麼看低不到哪去吧?
這麼看來,即使是世家小姐,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那些人也同樣能夠不去顧及的……
這邊,蘇煙終於回過神來。
看着斂羽眼中紅黑色交織,她終於一咬牙,將左手遞到嘴前,牙齒咬住繃帶一頭,一拉扯,將纏住半隻左手的繃帶拆了下來。
蘇煙雙手撐在桌子之上,一用勁,坐在了桌子之上,雙腿懸空,左手攔住古琴,打豎將琴抱起。
空出的雙手從兩側開始交織,十指開始飛速的掠過,琴音如同潺潺流水,從蘇煙流暢的十指指尖流淌下來。
交織的音網越來越密,撲面而來的壓制感成倍的向上增長。
[水殤]!
“性子急了。”主席臺上,顧楓看着動作氣勢都稍顯稚嫩的蘇煙,不由感慨了一句。[水殤]雖然高壓制力,但是一般的手指也堅持不了很長時間,現在藥效僅僅過去一半的世界,就亮出了最後的一招。
後繼還會有力嗎?
原本,像斂羽這樣的意志力的人就少見,只要穩住了,一步步來,成功的概率完全小不到哪去。
但是,被對方嘲諷幾句,就使用高強度的[水殤]……
憑蘇煙現在的精神力,堅持的時間完全是未知數,難道要靠運氣走到最後嗎?
環形的決鬥場之內,一男一女兩人相對,他們之間,密密的琴音一層鋪了又一層。
在決鬥場的上方,幾個肌肉暴起的專業人士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場內,希望在發現不對的時候最快的衝進場內,雖然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十成十不是下面那位的對手。
斂羽側着頭,眼中的銀色明明滅滅。
感覺着蘇煙琴聲中傳來的源源不斷的壓制,他慢慢的一步步的退後,倚在盡頭的圍牆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終於壓抑不住一樣。
突然,他用力的揮出拳頭,一拳打在了圍牆之上。緊接着另一隻手揮出去,又是一拳。
圍牆發出痛苦的□,有細小的碎塊“噗噗”的掉了一地。
蘇煙臉上煞白,嘴脣被牙齒咬破,
手指交織的越來越快,十指很快被磨破,鮮血順着琴絃滴在琴身之上,蜿蜒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痕跡。
“錚!”
第一根琴絃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崩斷,曲子開始破碎肢解。
緊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曲子越來越不成曲調。
當最後一根琴絃崩斷開來。
琴音終於戛然而止!
倚在圍牆之上的斂羽突然睜開眼睛,掃了周圍一圈。
他突然一個躥身,一頭黑色的巨豹生生的躍進大家的眼前。
全場驚呼!
一旁已經鬆了一口氣的衆人,突然將心都提了起來,不斷有人化身成獸從觀衆席上撲下來,試圖阻止斂羽的動作。
但是,斂羽的速度太快了!
他朝着蘇煙筆直的飛速的奔跑,幾乎已經化成一道殘影,衆人只看清那捲起塵埃漫天。
就在離蘇煙不遠處,他猛的向前一個俯衝將蘇煙撲倒,獸瞳之中殺意滔天。
“碰!”
下一秒,它一齜牙。
“啊,開個玩笑。”
第一場,可以說是□迭起,虛驚不斷。
最後的結尾卻是充分的體現了斂羽的惡劣分子。
但是,他的強大實力和意志力,也同樣清晰的暴露在大家的眼前。
無論是蘇煙的運氣好,還是她實力起作用,她第一場成功了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看着被擡下去,一臉後怕的蘇煙,雲瀾怎麼都笑不出來。
雲瀾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將琴背在身後。
即使她成功的壓制住了蘇晨,蘇晨戰勝斂羽的概率是多少呢?
想到這,她不由看向蘇晨。
蘇晨拿下軍帽,正準備站起來。
一直手攔住了他去路……
景木用手指擡了擡帽檐,看向雲瀾。
“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