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沒有?”黑暗中,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還……沒有……”回話的人聲音有些顫抖,彷彿有一種從靈魂到身體的顫慄,哆哆嗦嗦地回道,“魔,魔君,屬下……”
“沒找到?”不等回話的人說話,那道沙啞的聲音又響起,帶着無盡的陰冷和嘲諷。
“沒,沒有。”
“廢物!”陡然一聲暴喝響起,陰影之中站起來一道高大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但狂喝聲卻猶如雷鳴陣陣,“找了整整兩年,你跟我說還沒有找到?”
“魔……”
“滾!”
“是,是……”跪在地上的人戰戰兢兢地起身,慌不擇路地朝着外面跑去。
只要能撿回一條命,這便已經是萬幸了。
別說滾,就算讓他踩着刀尖離開,他也會欣喜若狂。
可是……
一道森冷寒芒閃過,劍光帶着溫熱的殷紅鮮血飛濺一地,纔剛剛轉身的人瞬間便身首異處,頹然地倒在地上。
“呵……”暗影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男人身上有一種君臨天下的貴氣,身高腿長,肩寬腰窄,頎長高大的身材讓他看上去極爲的挺拔。
然而他卻猶如從地獄之中走出來的惡鬼般,雖然有着英俊無比的容貌,可是那雙狹長猶如刀鋒一般的黑眸中卻蘊藏着極爲嗜血的殘酷,甫一對視便能讓人身墜寒窟,有一種發自靈魂的惡寒。
收回來的靈劍上還沾着殷紅的鮮血,一滴滴猶如流動硃砂一般從劍尖滴落的鮮血散發着一種腥甜的味道,綻放着最殘酷的美麗。
指尖從靈劍上輕輕抹過,男人蒼白的指尖沾上一滴殷紅的鮮血。
這一滴鮮血送入口中,溫暖的脣齒包裹着鮮血令人迷醉又禁忌的味道,男人那雙狹長的黑眸微微眯起,眼中彷彿陡然爆出了一縷血芒。
“卑賤的血脈。”將溼潤的手指在帕子上擦了擦,男人毫不留情的將手中的帕子丟棄在地上。
而剛纔在他劍下葬送的一條人命,也比這條帕子高貴不到哪裡去。
“魔君,魔君!”就在男人轉身的剎那,門外又響起了一道不平靜的喝呼。
他停下腳步,陰冷的眸光朝着門外看去。
“何事?”
“亮了!血脈陣法亮了!”來人興奮激動,幾乎剋制不住地喊着。
男人只是短暫愣怔,便飛速掠到來人的面前,陰沉沉的眼眸逼迫着被他盯住的人,可眼中那迸發出來的亮光卻像是刺破黑雲的那一縷亮光,耀眼得晃目。
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說,血脈陣法被點亮了?”
“是!”來人點頭,“屬下親眼所見!”
“你確定?”
“屬下確……”
話音未落,來人耳中便聽到狂肆的笑聲。
男人狂笑起來,“哈哈哈……來了,終於來了!遠寒,你以爲你費盡心機地佈局就能逃開這注定的一切嗎?這是我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十五天,只要十五天我便能將你藏起來的血脈抓在手中,爲我所用!損失一個魔嬰算什麼,我能得到更多!更多!”
緊接着,趕來稟告的人便看到男人的身影化作一團殘影,再朝身後看去,他的眼睛再也捕捉不到男人的絲毫痕跡。
“你打算怎麼做?”段竹好奇地看着蘇言,眼中滿是埋怨。
“我自有安排。”
“呵……”段竹乾笑一聲,語氣中的鄙視顯而易見,輕鄙過後又暴跳如雷,“雖然我很不想戳你傷口,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我的蠱蟲只能控制絕情蠱十日,只有十日!而現在!你已經足足浪費三日的時間了!”
“所以呢?”
“所以你爲什麼不讓我來?你沒有膽子靠近你藏在心中的女人,爲什麼不讓我來?”段竹几乎捶胸頓足。
因爲激動,他蒼白得猶如一張白紙的臉色泛上些許潮紅,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活人的味道。
“我是爲你好,如果你不想被殺死的話。”蘇言淡淡開口,“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不僅姬清會殺死你,你還需要承受另外一個男人的雷霆震怒。”
“拓跋烈?就是你口中的那個兄弟?”
“嗯。”
“那你呢?既然你有膽子,爲什麼你會整整浪費了三天的時間?”
蘇言,“……”
“所以,我最後一次提醒你,我的蠱蟲只能爲你爭取最多十日的時間。萬一這十天之內你得不到她的心,無法將她的蠱蟲轉移到你的身體之內,絕情蠱的反撲會讓你絕望!”段竹生氣歸生氣,卻還是非常氣憤地說道,“還有,就算絕情蠱保持着一如以前那樣的緩慢速度,也最多隻有五天的時間可以讓你揮霍。一旦她的記憶和修爲都變成空白,你就再也無法救她了!”
“十二天。”蘇言眼眸微黯。
“錯,你只有七天!”段竹冷冷一笑,“如果你不希望你深愛的女人纏着你要奶喝的話!”
“我知道了。”蘇言端起茶盞。
段竹冷哼一聲,甩袖離開了房間。
見到段竹的身影離開,蘇言放下手中樸素的白瓷茶盞,修長有力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只覺得在心裡暗涌廝殺的兩個念頭已經讓他快瘋了。
猶如兩軍交戰,一邊是越演越烈的佔有慾和衝動,一邊是岌岌可危的自制力和理智,這兩方以他的腦海爲戰場,已經廝殺了整整三個日夜。
他幾乎沒有合過眼,可是卻始終無法做出一個決斷。
十天的時間,讓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會不會很難?
他很想知道。
很想嘗試,可他卻根本無法跨出嘗試的那一步……
每次當他走到姬清面前的時候,就差那麼一步便可以將她攬入懷中,可偏偏他就邁不出那一步。他知道他是不被允許的,就算他用姬清的安危來說服自己,也無法完全的理直氣壯。
她那麼的倔強。
那麼的不願意虧欠別人。
若是她知道的話,她會不會寧願選擇死亡?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蘇言皺眉冷聲開口,“如果你還有什麼沒有說完的,站在門外說,說完馬上離開。”
應付段竹也需要精力,而他顯然不願意將精力浪費在這上面。
可外面卻響起一道清甜的聲音,“蘇言,我……可以出去一趟嗎?”
是她?
蘇言倏地站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走到門口。
打開門,一臉通紅的姬清站在門口,那雙清澈黑亮的杏眸有些緊張地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你想出去?”
蘇言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甚至有一絲緊張。
“是。”猶豫了一下,姬清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以前我一直都在柳府裡面修煉,極少有機會到外面看看。現在好不容易離開了柳府,我想……就想出去走一走。”
姬清十三歲之前的記憶除了修煉便是修煉,並且一直生活在柳府的高牆之中。
爲了讓姬清適應突如其來的環境變化,蘇言編造了一個謊言,說她現在要代替柳家去一個地方參加修煉者之間的比試,由他護送暫時離開柳家。
至於爲什麼她不記得比試這一回事,那是因爲別的家族爲了阻止他們奪冠而伏擊了他們,導致她的記憶受損。
“我在這裡已經呆了三天了,反正也沒有什麼事不是嗎?我一定會小心的,真的!”見到蘇言沉默不語,姬清以爲他不肯答應而心裡有些退縮,可終究抵不過對外面世界的渴望,還是提了出來。
聽蘇言的話,她之前也有見過外面的風景,可那麼珍貴的記憶她都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不是嗎?
她……真的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忍耐了三天,已經忍耐不住了。
“好。”出乎姬清意料的是,蘇言微笑着點了點頭,“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真的?”
“是。”蘇言點頭,繼續說道,“不過,因爲街道上人多不安全,我帶你去一些景色不錯的地方走一走,可好?”
“沒問題!”姬清一口答應下來,眼睛發光,“那我……現在就去準備?”
“好。”
看着姬清俏麗的背影輕快地離開,蘇言如墨一般的清雋黑眸倏地變暗,狠狠閉了閉眼睛之後睜開,心裡已然只剩下一聲喟嘆。
對不起。
他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拓跋烈,可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失去一切,也完全無法抗拒她的邀請,哪怕他已經堅持了三天。
吩咐下人準備好馬車,蘇言等着姬清收拾妥當。
不可否認的是,雖然煎熬,但他依舊期待。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個沉默蕭殺的男人已經挾帶着狂怒出現在這片土地上。這個冷硬沉肅的男人猶如一柄鋒利的寶劍狠狠插在山峰之巔,冷冽的眸光俯瞰着山下的一切,帶着一身毫不掩飾的殺意。
最深沉的殺意!
鋒芒畢露。
馬車骨碌碌朝前走着,姬清時不時撩起車簾看向兩旁的街道,眼眸中滿是好奇。
看不夠,每一個東西都讓她覺得好奇。
等到出了城見到那一片綿延的青山和樹林,還有地面上那一大片紫色花海之時,大自然絕美的景色更是讓姬清的眼中充滿了驚訝和感嘆。
真好。
她終於能看一眼外面的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