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
姬清朝着柳泓走近,在距離他兩米遠的地方停下來。
“你放了我姐姐,我任由你處置。”她開口說道。
聲音清冷,但是卻十分的冷靜。
今夜的一切是經過她計算好了的,原本應該很順利,可卻出了柳菲這個變故。
但是既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可能逃避,只能面對。
“我怎麼信得過你?”柳泓冷笑道,“你要怎麼證明你不會反抗?”
“難道在主院,你還擔心我能翻出什麼風浪不成?”姬清凝眉看向柳泓,“你身爲柳家的一家之主,難道竟然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她用上了激將法,然而柳泓卻明顯並不在意。
兩人都信不過對方,便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被柳泓手中的長刀抵着,柳菲感覺到長刀冰冷的寒意從皮膚表層一直沁入她的心裡,恐懼彷彿化作淚水,爭先恐後從她的眼中落了下來。
她連累了妹妹,她去死!
柳菲突地雙手握住了柳泓手中的刀柄,死死閉上眼睛朝着鋒利的長刀撞去。
“姐姐!”姬清驚呼出聲。
“死賤人!”柳泓一聲怒罵。
因爲柳泓的動作,長刀只是割破了柳菲頸部的皮膚,留下一長道口子,並沒有造成什麼致命的傷害。
抱着必死的決心卻沒有死成,柳菲有些愣愣的。
“柳泓,你放了我姐姐。”姬清出聲,“只要你放了她,將她交給三皇子殿下,我絕對不會反抗,任由你處置。我發誓!”
“我爲什麼要放過她?你在陣法之中,實力受限,你們都要死!”柳泓眼中卻突地閃過一絲厲色,長刀指着柳菲,對着站在一邊的柳彰吩咐道,“抓着她。”
他的左臂被姬清斬斷了,現在行事極爲不便。
柳彰將呆愣的柳菲抓起。
柳泓將手中的長刀直直的指向柳菲的心窩,在距離她身前一尺處停下,笑意殘酷,“剛纔我阻止了你,現在卻覺得讓你死在你妹妹面前也不錯……你想想,只要你死了,柳清便沒有任何束縛。她不用再被你的生死所鉗制,也許就能逃離這裡了……你想不想成全你妹妹?”
他戲謔的看着柳菲,聲音森冷,“如果你想成全你妹妹的話,便狠狠的朝着刀尖撞過來。動作快一點,對準一點,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死得不那麼痛苦。你覺得如何?”
“柳泓,你是一個修煉者,爲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覺得丟人嗎?”姬清冷然喝問。
柳泓並沒有理會她,只是看向柳菲。
柳菲沉默了半晌,看向直直指向她的長刀。
長刀森冷,在燈光之下泛着幽冷的光芒,看上去極爲鋒利。
可是,她卻長久的沉默了。
因爲柳彰已經微微鬆開了她的手臂,她雙腳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
剛纔的自殺式行爲已經耗盡了她的勇氣,現在她脖子上的傷口還疼得厲害,更是讓她有一種本能的,想要逃避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柳菲低低的哭着。
她恨不得自己死,可是,偏偏她不敢死。
就是因爲她這麼懦弱,所以她不敢離開柳家,所以她戰戰兢兢……
見到柳菲並沒有送死,姬清倒是鬆了一口氣。
“既然你姐姐捨不得爲你去死,那你便爲她去死吧。”柳泓將目光轉向姬清,“若是你不反抗,將欠柳家的債都還清,我便放過你這個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的姐姐。”
聽到柳泓這話,柳菲身子瑟縮了一下,低垂的眸子中露出痛色。
姬清卻氣得白淨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殘花敗柳?
難道不是他算計的?
“柳泓,除非你發下血誓,否則我不信你。”姬清說道。
修煉者一般不會輕易發下血誓,因爲若是發下血誓而不兌現的話,會成爲心魔,影響修爲的精進。
“好。”柳泓卻輕易答應了。
依照姬清的要求發下了誓言,他淡淡說道,“現在輪到你了。”
姬清也依言照做,發誓只要柳泓放過柳菲,她便不會反抗。
彼此發下誓言之後,柳泓對着柳彰吩咐,“將這個女人丟出柳家,我們柳家可不養廢物。”
沒了柳清,柳菲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等等。”在柳彰帶着柳菲離開,經過身邊的時候,姬清突地出聲,“我有話要和姐姐說。”
柳彰看向柳泓,柳泓無所謂的揮了揮手。
姬清走到柳菲的身邊蹲下,放低了聲音細細叮囑,“姐姐,出了柳府之後,你想辦法聯繫三皇子,你說是我讓你去找他的……興許,他會保護你,你以後要過得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以後,她不能再保護姐姐了。
北堂越是她唯一能期待的援手,希望看在這兩年相交的情分上,他能替她照顧姐姐吧。
看着柳菲被柳彰拖着遠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姬清收回目光。
淡淡看向柳泓,姬清面上無悲無喜,甚至也沒有懼怕。
“開始吧。”她開口。
不是要將她在柳家人身上的傷口都還回來嗎?
開始吧。
曾經血棺的七七四十九天她都挺過來了,不可能這點小傷小痛還膽顫心驚。
姬清表情淡然,神態隨意。
反觀柳泓,他狐疑的看着姬清,一臉的防備和警惕,看着倒像是要被刀劍加身的人的是他一般。
爲了保險,柳泓將姬清的氣海禁錮住,讓她無法再調動靈力。
姬清的雙手雙腳也被麻繩捆綁,因爲剛纔的痛苦太令人難忘,柳泓甚至不敢讓她自由活動,當然,也爲了防止她四處躲避。
將這一切做好,柳泓大手一揮,衝着身後倖存的族人說道,“這妖物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力了,想要找她報仇的,站在我的身後!一個一個來!”
“我要報仇!”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還有人從主院外走進來,一臉的悲憤,“這賤人殺了我的兒子,我要爲我兒子報仇!”
……
越來越多的人站在柳泓的身後,只等着他一聲令下便衝到姬清的面前去。
今夜姬清殺了不少的柳家人,除了在外有事沒能赴宴的柳家人,還有遠在外地的柳家主族之人,留在淩水京都的柳家人,基本上半數都死在她的手中。
可想而知,這一刀刀一劍劍會有多少。
姬清冷眼看着這一切,脣邊浮起一絲淡笑。
“你,第一個去。”柳泓隨意指向一個人。
“多謝家主!”那人先是一驚,而後露出了驚訝狂喜的神情。
這個被指中的人剛好是最後從風火陣之中被救出來的十個人之一,他身上被火球傷得極爲慘重,到處都是焦黑的一片,甚至還能看到後背一快被燒焦的皮肉,極爲觸目心驚。
他一步步走到姬清的面前,眼中滿是恨意。
當他將手中的靈劍凝聚出來,正準備朝着姬清刺去的時候,突地一道清朗焦急的聲音在主院門口響起,“住手!本皇子叫你住手!”
所有人,包括姬清的目光,都朝着院門處看去。
隨着聲音從遠到近,少年清瘦欣長的身形飛掠進入主院之中。
甫一進入主院,被主院的陣法所限制,少年的身形一頓,不過他身上紅光一閃,片刻便將陣法的作用給消除掉,徑直朝着姬清所在的方向走去。
站在姬清的面前,少年張開雙臂將不能動彈的她護在身後,一張精緻俊朗的面容上滿是怒意,猶如濃墨點就的瀲灩桃花眸完全沒有往日裡的點點笑意,此刻盛滿了恍如實質的怒火,直視着柳泓。
“柳清是我定下的三皇子妃,已經在父皇那裡過了明路的!柳家主難道想傷我的人?”北堂越出聲質問,“你今日此舉,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北堂越站在姬清的面前,擋住了照在姬清身上的光線,也擋住了傷害。
北堂越……
姬清有些詫異他會出現。
她分明記得對他說過,讓他最近不要來找她的,她不想連累他,可他卻還是出現了……
面對北堂越的詰問,柳泓痛心開口,“三皇子殿下,您有吩咐,下官按道理不得不從。可是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縱然皇親貴族,理應也抵不過王法!柳清殺了我們柳家上下幾十口人,這殺孽難道不應該血償?別說她現在不是三皇子妃,就算她已經成爲了三皇子妃,這殺債她也必須要還!”
“兩年前你殺她父母,她此舉不過是復仇!難道就準你殺她,不准她殺你?柳泓,你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三皇子,下官是答應過您,在柳清嫁入三皇子府前不再難爲她,也不再對她姐姐出手,但是……今日這一切可不是我主動挑起的事端。眼下衆怒難平,柳清剛纔也發下了血誓……”柳泓心中冷笑,可臉上表情卻十足的爲難。
“別說了。”姬清抿了抿脣,輕聲開口,清澈的目光看向擋在她身前的少年,“北堂越,你走吧。今日你就不應該來此。”
如果他不來,便看不到這一幕。
等到以後他去了劍宗,他遲早會慢慢淡忘她,而不會是如此痛苦的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