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人,姬清的笑容輕輕淺淺,比月華更讓人沉迷。
拓跋烈會怎麼做?
在這樣輕鬆的氛圍之中,北堂越也忍不住輕笑起來,墨色的桃花眸凝視着站在窗前的姬清,帶着幾分戲謔說道,“他應該會紆尊降貴丟我一堆更甚數倍的天才地寶,然後倨傲冷漠的對我說‘清點一下東西,以後不要出現在我女人面前’,再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不乾脆利落不能顯示他的英武霸氣。”
“噗嗤……”姬清忍不住笑出聲,清聲解釋道,“其實我知道這件事的確和他沒有關係,因爲在你們交談的時候雖然我看似昏迷着,其實神智很清醒,所以我能感覺得到外界發生的一切,所以……是我自己聽到的。”
北堂越看來還是很瞭解拓跋烈的,甚至就連語氣都模仿得有幾分相似,活脫脫就是拓跋烈的行爲方式。只要一想到拓跋烈黑着一張臉說出相差無幾的話,姬清便覺得有些想笑。
“那就好,我可不想聽到他佔了便宜還賣乖的在我面前宣示主權。”北堂越也輕笑起來。
頓了頓,他看着姬清的雙眸,略有幾分猶豫的問道,“要不要出來說說話?”
這一份猶豫,並不是他不想,而是擔心會拒絕。
姬清,“……”
其實,爲什麼要拒絕呢?
想了想,她點了點頭,從窗口躍出。
不得不承認,做出選擇的時候,她想到了很多過去的回憶。
雖然覺得現在這樣的行爲有些不妥,可是想到曾經北堂越也是丟一顆石子兒砸在她的窗上,將她引到窗前,然後她便能看到他站在月色之下的樹影裡朝着她笑……她便忍不住會心一笑,想要放肆一把。
如果說在進入靈魂原石之前,北堂越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從北堂軒口中聽到的,有可能和她有婚約的陌生人。那麼在靈魂原石之中的相處,足以在她心中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跡。
在她陷入柳家孤立無援的時候,是曾經少年的他用他的笑容溫暖她,呵護她,關心她,甚至動用他全部的力量帶着她逃離……她對北堂越的感覺從一開始的排斥,到慢慢的放下防備,已經將他當成了親人。
他是這個世界上難得全心全意對她的幾個人之一,她因着心中的堅持會拒絕他的感情,但是卻也不願意草木皆兵,連說說話的自由都要回避。
兩人輕鬆的躍上了屋檐,坐在月光之下的屋頂上,相視一笑。
“很早就想和你這麼輕輕鬆鬆的說說話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有這個機會。哈……不得不說,我簡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足以見得,拓跋烈將你看管得有多麼的緊,簡直就像是一隻守着配偶不願意離開一步的惡狼!”北堂越感嘆一聲,不着痕跡的又抱怨了拓跋烈一聲。
當初還是姬清和拓跋烈起了爭執,拓跋烈拂袖而去,才讓他有時間和姬清多說兩句話。
只是那時候氣氛並不好,姬清又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他有很多想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就連說出口的那些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像是一場獨角戲。
現在……雖然結局早就註定了,眼前這個女人也不是輕易能動搖的倔強,至少這樣輕鬆的氛圍讓他很喜歡。
什麼時候,能隨意的聊一會兒,也變成一種喜悅了呢?
北堂越偏過頭看着坐在身邊的姬清,瀲灩的墨色桃花眸中閃動着隱晦複雜的情緒,輕聲問道,“你還記得你十歲那一年,我們坐在屋頂上說話的事情嗎?”
“記得。”姬清點點頭,又微微愣住。
她臉上的笑意略微有些停頓,回想起了當時的事情。
從登天梯的靈魂原石回到過去,那一日她用計將柳家鬧了一個天翻地覆,殺了柳家幾十個罪有應得的人也落得將自己困住的地步。好在北堂越及時趕過來,用他少年清瘦的身軀護住了她,爲她擋下了不少的攻擊……最後,他們兩人坐在荒院的屋頂上,沐浴在月光之下說話。
不過鳳凰說它的時光回溯能力有效,並不能對抗天道改變人的命運,所以柳家那些被她殺掉的人,不過是在幻境中讓她泄憤而已,其實並沒有真的死亡。
因爲不知道鳳凰的時光回溯的能力改變了哪一些,又沒有改變哪一些,所以姬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在靈魂原石之中的經歷究竟留下了什麼痕跡。
現在聽北堂越那麼說,至少兩人坐在屋頂上聊天那一幕對他來說是真實發生過的。
“你記得就好。”北堂越薄脣微微揚起一個魅惑的弧度,清越動聽的聲音緩緩問道,“那麼……當初你沒有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現在應該有機會回答我了吧?”
不問出來,他總是不能夠徹底的死心。
問題……
什麼問題?
姬清當然不會不記得,只是略微一想,她便知道北堂越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一天的無邊星光和月光之下,少年的眼神也恰似蘊藏着無數星辰,極爲的璀璨而熱切。
她還記得,他的聲音還有着少年獨有的音色,但是卻十分的堅定。
當然,也少不了因爲羞澀緊張而帶來的顫音。
他對她說,“讓我照顧你,好不好?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我會變得更強大以後保護你,嗯……給你買一輩子的清荷凝露,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找來,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神誠摯又熱烈,可當他問出口,她便離開了幻境,從此欠了他一個回答。
那時候她因爲能及時逃離靈魂原石而有些慶幸,也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既然鳳凰說時間回溯能力不足以改變過去的一切,也許這一件事也會被天道之力糾正,她永遠也都不用再回答。
甚至,就算沒有被天道之力糾正,少年時候的想法也會隨着歲月而變淡,最後不用回答便消散在風中。
只是她明顯低估了他的堅持,沒想到,現在還是避無可避。
只不過,那時候的她明顯還有着逃避的想法,現在她卻已經能坦然面對。
“我當然能回答你。”姬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對着北堂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作爲一個男人的妻子,作爲兩個孩子的母親,我想我應該早就告訴你答案了,不是嗎?”
“呵……”北堂越失笑,收回目光,躺在屋頂上看着滿天的星光,聲音裡有着感嘆,“是,你早就已經把答案告訴我了,只是我一直不肯放手。”
從開始到現在,從八歲到十歲,當姬清進入柳清身體的時候,很多次她都在對他表示抗拒,只是那時候的他沒有看懂,以爲是她的喜怒無常和小性子。
現在想想,她是一個倔強又堅定的人,選擇了一個人之後便不會放棄,既然允諾了一個男人感情那便是一生一世。
只是……
“所以,小時候你有時候脾氣會變得有些古怪,不喜歡和我親近,會變得尖銳和鋒利……那時候的你,都是姬清而不是柳清,對嗎?”北堂越問道。
“嗯,看來你對那個我很有怨念,現在聽着都像是在抱怨。”姬清笑出聲來,解釋道,“不過,的確是那樣。我那時候只希望你能不要對我繼續投入感情,因爲……我知道結局並不會好。”
說到這裡,姬清脣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因爲沒有結果,因爲她覺得“柳清”註定會死去,所以她不願意一個全心對她好的人,最後因爲少年時候的執念而變得孤單寂寞。
不論她究竟是什麼身份,她一直都希望善待她的人也都活得幸福。
“果然是這樣……只是,很顯然你並不瞭解我。”
“瞭解你什麼?”姬清好奇看向北堂越,不經意看到他那雙彷彿灑滿了細碎月光的桃花眸,在月色之下更爲的瀲灩動人,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北堂越勾脣一笑,“就算明知道最後的結局,我也會義無反顧。”
“爲什麼?”
“因爲不努力便一定沒有結果,努力的話至少會有一半成功的機會。其實……阻攔我的,一直都是命運而不是你,不是嗎?”北堂越目光灼灼的看向姬清,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如果你一直是柳清,我想你現在拒絕的應該是別人,而是不是我。”
“可你已經知道了結果,爲什麼還要努力?”
“哦……”北堂越臉上的笑容更燦爛,姬清甚至從他現在的模樣之中看到了當初那個痞氣又陽光的少年,他漫不經心的說道,“命運不就是用來被打破的嗎?所以……當初的你和當初的我都沒有想到過,其實你還是愛上了我……”
姬清,“……”
“你是愛我的。”北堂越擡起修長的手覆蓋在眼睛上,遮住了眼中的星光月光以及那含着沉痛情緒的眸光,他聲音很淡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其實,你是愛我的……”
不論是哪一個她,其實都是她,柳清對他的感情從依賴變成了依戀,那麼……誰能否認他擁有過她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