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用,但是我執意讓她留個電話,她見我這麼固執,也就沒再多推辭。留下電話以後,我又和她說了一句謝謝,她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我拿着錢去售票處買了票。售票員見我突然有錢了,眼神怪異的看着我,估計應該是以爲我這錢是偷的吧,我裝作沒看見。乾等着,她弄了一會,把車票和找零的錢遞給了我。
拿到車票以後,我深深的鬆了口氣,獨自進了候車室,車是凌晨五點鐘,天還沒亮,然姐應該不會發現我離開了。
我在候車室呆坐了很久,情緒十分低落,直到火車到站,我坐的綠皮車,晚上車上的人比較少,不少人都在打盹睡覺,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後,手裡攥着車票繼續發呆。
車程很長,足足有十幾個小時,我手上已經沒什麼錢了,一會到站後,還得轉車,衆所周知,火車上的食物都比較貴,所以我一直忍着飢餓,到中午的時候,肚子都開始咕咕叫了。
我以前在農村雖然日子過的清貧,可也從來沒捱過餓,想想就覺得心酸,我旁邊坐着兩位老人,老人挺和藹的,給了我吃的,後來就和我拉話,問我家裡面的情況,問我父母呢,一提到我爸媽,我就心酸的說不出話,吃的東西也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去。
下午十一點多鐘,車到站了,我下了車,因爲是天黑,也沒有公交或者大巴,打車我也沒錢,我想給寒姐打電話,可是我又不記得她的電話號碼,我想打車,我說沒錢,等到了地方再給錢,伺機說什麼也不肯載我,只能徒步走,後來走累了,我就在路邊坐着休息,一個人感覺特別落魄和無助。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一切都變了,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不可思議。
從市裡到縣城的路我也不認識,我迷了路,走到天亮以後,我找個附近的居民問了一下,才知道我走錯了路,我當時就覺得自己特別好笑,特別沒用。
我很固執,就這麼一直走,走到天黑,我身上的傷沒有完全好,兩天一夜沒休息,我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到了縣城以後,我纔打到了車,十塊錢到寒姐家,我身上一共才二十多點。
在寒姐家門前下車後,站在這熟悉的灣口,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眼角酸澀的不行,我走到門前敲了門,等了很久也沒見人出來,我以爲寒姐不在,當時我都絕望了。
又過了一會,別墅的燈亮了,門也開了,一個穿着薄紗睡衣的女人走了出來,邊走邊問是誰,我說是我,她聽出來了我的聲音,匆忙跑了過來。
見到寒姐的時候,我苦澀的笑了一下,身體一軟,直接昏厥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寒姐就坐在我旁邊,擔心的看着我,我睜開了迷濛的眼睛,呆滯的看着寒姐,寒姐激動壞了,緊抓着我的手,問我這些天到底都跑哪裡去了,她到處派人尋找我的下落,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我苦澀的癱着臉,一直沒有出聲,寒姐見我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擔心壞了,問我是不是哪裡受傷了,焦急的說:“我還是先帶你去醫院吧。”說着她就想扶我起來,我做起來後,低沉的情緒直接崩潰了,緊緊地抱住了她,說:“寒姐,我是不是很沒用,我媽當年瘋了走丟了,現在人是死是活,我不知道,現在我爸人也不見死了,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還有我喬姨,我三哥,還有我好多好的兄弟,我對不起他們……”
寒姐輕撫着我的背後,安慰說:“小皓,你別再自責了,這些事情都和你無關,你不過就只是一個纔剛滿十八的孩子,連你爸都解決不了的事情,又怎麼能怪你,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了,現在算來應該已經不止了這些年頭了,一場血案禍害了你們一家人這麼多年,從老到幼,無一例外,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
是啊,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要如此禍害我們一家人。
我和寒姐抱了很久,寒姐讓我把這段時間的事情都告訴她,我斷斷續續給她講了很多事,包括我這段時間的下落,還有我外公,很多很多……
寒姐聽後吃驚不已,她從來都沒想過在十四年前的血案發生後,竟然還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爸一再被我外公加害,可以說我媽會瘋掉走失,我爺爺會孤老病死,也全都是因爲我外公一手造成的,還有我如今落魄成這樣,也和他脫不了干係,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恨他,但是我肯定是不會認他的。
就算不爲了我們一家人,也得爲了我爸上百個兄弟,還有我這三十幾個兄弟,以及一些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衆多無辜受害者。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寒姐問道。
我沉默了,打算?我現在落魄成這樣,能有什麼打算,我現在恐怕連林毅都對付不了,更別說找出操縱這一切的幕後黑手,那個躲藏在暗處十四年之久的神秘人。
我幾乎已經放棄了,可是我不甘心,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寒姐在縣城是有點勢力,而且勢力還不小,但是又有什麼用,杯水車薪,最後只會把寒姐也拖累進來。
寒姐見我不說話,主動說:“既然你還沒有打算,那就現在我這住下吧,這裡地方雖然小,但是絕對安全,誰想在我這一畝三分地動你,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我嗯了一聲,抱着寒姐一直沒撒手,我就感覺抱着她特別有安全感,比抱着然姐還踏實。
我在這裡一連住了兩個月,這兩個月我就跟個傻子一樣,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期間許久未見的大飛哥來找過我,和我聊了很久,一直都在勸我,但是我聽不進去,雄哥也來過,他的腿上還沒好,走路一瘸一拐的,見到他這副瘸腿的模樣,我心裡面特別難受。
可雄哥卻滿不在意,有說有笑的,還總是勸我看開一點。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又一個月,突然有天劉達找了過來,再次見到劉達,他看起來蒼老了不少,鬍子拉碴的,他很生硬的笑着,和我聊了很多閒話,就是沒有和我說市裡的情況,就算他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得到,現在喬家完了,脣亡齒寒,估計韓家也撐不了多久了,最後的局面就是謝家一家獨大,包括林毅最後很有可能都會覆滅。
劉達在這裡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他走的很急,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一樣,他沒說,我也沒問。
這個冬天雪下的特別大,我時常一個人坐在門口看雪景,我感覺自己是真的廢了,後來我還學會了酗酒,經常找大飛哥出來喝酒,直到有天大飛哥突然火了,給我打了一頓,直罵我廢物膿包。
我沒還手,他說的對,我就是廢物膿包,我橫躺在地上,哭了,說:“我有什麼辦法,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我被別人逼得跟條狗一樣,可我卻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甚至他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他玩我就像捏螞蟻一樣簡單,而我想把他找出來,都比吃屎還難。”
過年的時候,我回了一趟老家,去看我爺爺,我爺爺的墳邊全是雜草,我就坐在旁邊,傻了吧唧的和爺爺說話,一說就說到天黑,後來王姨過來找我,叫我回她家吃飯,我才離開的。
王姨家的孩子已經會走路了,還會叫我哥哥,看着她,我眼眶都溼了,我想起了丁嘉,也想起了喬晗,還有馬老六,想起了那些在老家快樂的日子,不知道丁嘉和喬晗現在過的好不好,她們兩個一定都很恨我吧。
正月十五,劉達又來了,這次他來給我帶了一個消息,說現在李家和陳家都在滿城風雨的找我,問我要不要露個面,我拒絕了,陳家我是不想回去的,然姐我也不相見。
劉達還跟我說謝家已經和韓家開戰了,韓佬的意思是打算投誠,聽到這個消息,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驚訝,人老了,總是會糊塗的,連自己兒子的深仇雪恨都忘了。
開春後,學校又開學了,寒姐見我一天天跟個傻子一樣,問我要不要回學校去,我搖了搖頭,拒絕的很乾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可是真的好嗎,我知道一點都不好,我想救我爸,想救喬姨,想救三哥,我還想替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替楊旭的父親報仇,替喬晗的父親報仇,更是替我自己和我的家人報仇。
可是我無能爲力,我只能當個懦夫,當個孬種。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流失了,轉眼間又是一個盛夏,如果我還在學校的話,現在應該已經高三畢業了,我也應該懷揣着我的夢想去上大學了,黎曼對我期望那麼高,一心想把我的學習拉上去,可是我還是辜負了她。
在這一年中,我一直想去見一個人,她就離我近在咫尺,但是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