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宮內議論紛紛,都說新來的女子寵冠後宮,雖然沒有封號,看皇上的勁頭,早晚不是妃子就是貴妃的宮位,甚至可能直逼皇后的位子。因爲皇上有一天晚上居然獨自帶了嶽嫵歆去了前皇后居住的鳳鸞殿,直到半夜纔出來,當時嶽嫵歆雖然輕紗遮面,但明眼人都看到了她臉色潮紅,面帶嬌羞,分明剛承雨露的樣子。
皇上自始至終挽着嶽嫵歆的手,目光溫情款款,兩人同乘龍攆至景春宮,皇上又逗留了足有一個時辰才離開。
嶽嫵歆安然的待在景春殿內,聽着宮女雪梅仔細給她說着宮外人的議論,絲毫不以爲然,她淡然的笑着,慢慢畫着一副梅花。畫畫的功底還是君依風教的,自從離開北奉後,她再也沒有執過畫筆,都是因爲她還放不開那個男人,那個傷心至骨的男人。而今,她試着將情緒歸寧。卻發現,她不但有勇氣拿起了畫筆,而且心裡再也沒有曾經的痙攣和疼痛!
她嶽嫵歆,是放下了,放下了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男子,放下了那段痛斷心扉的感情,這一次她要爲自己而活,爲整個安姓家族而活!總有一天,她肯定會平靜的站在君依風的面前,讓他看看,沒有了他,她一樣過的很好,甚至於更好!
嘴角噙着微笑,嶽嫵歆落下最後一筆,雪白的宣紙上老梅枝蔓曲折,錯落有致,點點梅花怒放枝頭,錚錚傲骨,清晰入目。還有未開的花蕾,藏在枝底,半斂羞容,宛如情竇初開的女子,美好而又純淨!
“姑娘,您畫的可真好!”雪梅帶着瓊芝過來,看着畫面,忍不住交口稱讚。
因爲皇上雖然盛寵嶽嫵歆,卻並未下令給她封號,是以,宮中的人都喊她聲姑娘,雖然沒有身份地位,宮裡內外都知道,這個無品無位的姑娘誰也惹不起。
“多久不畫,還是生疏了,勉強還能看,雪梅喜歡嗎,我就送給你了!”
嶽嫵歆笑吟吟的看着還在嘖嘖稱讚的雪梅,溫和的聲音猶如暖陽,讓殿內的宮女都感到全身一熱。
這個主子沒有絲毫的架子,對人溫和有禮,很爲她們考慮,甚至不用她們守夜,免了她們甚多苦役,除了從不摘下面紗,不能儘管其貌外,她是宮裡最好說話的主子。
“真的,姑娘要把這幅畫送給我?!”
沒有想到嶽嫵歆這麼大方,居然能把勤苦做的畫送人,而且是身份卑微的宮女,雪梅真是又驚又喜,若是主子有一天飛黃騰達,那麼她的畫作該是多麼的珍貴和值錢啊!
嶽嫵歆笑着點點頭,她經歷過宮中的生活,知道宮女的辛苦,從前她對那些宮女和太監還好,但卻沒有像現在這樣沒有尊卑,情如姐妹。宮中的攀高踩低早就領略透徹,她被貶未央宮,甚至吃不上一頓熱乎飯,而在她還是茹妃時,每頓的飯菜不下十幾種,趕上君依風過來最多可到百種,有些菜連動筷子都不曾。也難怪宮中的人都會長着兩個面孔,這就是在宮闈中基本的生存之道啊!
嶽嫵歆將那副梅花捲好,用錦緞繫了,遞給雪梅,雪梅忙不迭的叩頭道謝,早被嶽嫵歆拉起。
“我同大家都是一樣的,我既沒有封號,也沒有身份,大家不必把我當主子,三六九叩的,能聚到一起是緣分,若果有一天嫵歆不在宮中了,倒是希望大家還能記的我。”
“哎呀,妹妹說的哪裡話來,今天妹妹是沒有身份地位,可保不準那天就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了,她們哪有資格恨你做姐妹,不過是些低下的奴婢,妹妹切不可失了身份,反倒讓人瞧到了,恥笑妹妹不懂規矩沒有教養!”
嶽嫵歆的聲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一個尖銳的女聲,接着一個渾身絳紫的女子風姿卓卓的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命宮女
,低頭恭順的樣子讓嶽嫵歆意識到,來到這個女子不好惹,地位也不低。
“參見華貴嬪!華貴嬪吉祥!”
衆宮人看到女子,趕忙俯身下拜,嶽嫵歆這才知道,來的是九嬪之首的尚英華,她的父親是當朝的戶部尚書,掌管東辰的土地,稅賦,戶口、財政等,很有實權,是以她以秀女身份入選,初見龍顏便被封爲美人,甚至還沒有被臨幸,而後侍寢後直接晉升爲貴嬪,成爲正二品的宮妃,其飛昇之速度令人咋舌,又在意料之中,雖然尚英華有些驕橫,但她身後的勢力不容小覷。
自古皇帝立妃娶妻,莫不和前朝絲絲相關,這裡面有恩寵,有依附,有拉攏,有壓制,不一而足,全看當時的政事來安排,只有處理好後宮才能在前朝坐穩,一個皇帝若是後宮混亂不堪,沒有相互制約的勢力,只怕宮闈混亂,他的皇位必然也在坐不安穩。因此後工 常有侍寵而嬌的妃嬪,到處惹是生非。
是以,華貴嬪今日前來,嶽嫵歆沒有絲毫的驚訝,她自然料到她的事情早晚會讓文帝的妃嬪們知道,而她也準備好隨時接受來自深宮的挑戰。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她除了盡最大的努力減少些傷害,根本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
“見過華貴嬪,不知貴嬪能大駕光臨這小小的景春殿,未能及時迎接,望貴嬪贖罪!”
明明聽出華貴嬪滿口的諷刺和不屑,嶽嫵歆依然得體有禮的跪拜,只要自己小心謹慎,不讓對方抓住把柄,華貴嬪也不會強加罪名給她,畢竟宮中這麼多的眼睛,人言可畏!
“妹妹不必多禮,現在妹妹跪我,只怕不幾日後姐姐我還要見了妹妹行禮,都說妹妹乖巧,今日一見果然不錯,是以不用和我拘禮,現在妹妹不用拜姐姐,他日見了妹妹也可免我拜禮如何?”
華貴嬪端着架子慢慢度到殿內,口中稱免禮,卻並未叫嶽嫵歆起來,而是繼續在宮內走動,慢慢轉了好大一個圈。
嶽嫵歆平靜的跪在地上,不怒不怨,華貴嬪既然是來耀武揚威的,就讓她炫耀好了,反正嶽嫵歆在此也不會待很久,一旦宣王的事情瞭解,她肯定會被文帝送出宮的。
等華貴嬪再次回到嶽嫵歆面前,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清不淡的說道:“哎呀,妹妹怎麼還在地上跪着,這怎麼行,要是跪壞了身子豈不是我的不是,若皇上怪罪下來,姐姐我可是吃罪不起,快快請起!”說着,拿眼示意跟隨來的宮女,那兩個宮女立刻過來,好像要扶起嶽嫵歆,但是就在嶽嫵歆似站非站的當口,她忽然一聲驚呼,接着又坐了下去。一旁跪着的雪梅和瓊芝趕緊起來跑去扶起嶽嫵歆。
“怎麼回事?居然讓嶽姑娘摔在地上,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
華貴嬪一聲嬌叱,衝着兩個宮女大發雷霆,宮女急忙跪下道:“回貴嬪主子,奴婢剛剛已經將嶽姑娘扶起來了,可是不知爲何她好像腿有些軟,竟然站不起來,而奴婢們沒有預料到,所以才讓嶽姑娘受疼了,請貴嬪贖罪!”
嶽嫵歆坐在地上,看着主僕三人有聲有色的演雙簧,並未生氣,她華貴嬪想激起她的怒火,好找到下手的隙縫,她嶽嫵歆又豈會如她所願,雖然明明是宮女故意將她壓到在地,她還是要忍着,只能忍着!
“貴嬪不要生氣,是嫵歆一時腿軟,不關她們兩個的事,就請貴嬪饒過她們吧!”
嶽嫵歆知道,若是今天她逼華貴嬪懲罰了那兩個宮女,只怕她和華貴嬪的樑子就結下了。這個華貴嬪肯定還會來搗亂,倒不如服個軟,讓她以爲自己懦弱無能,反倒省去一些針鋒相對的麻煩。
“妹妹真是宅心仁厚,既然你給她們求情,姐姐也不能撥你的面子,好,今天就不再追究她們二人,翠縷,明珠還不快向嶽姑娘道歉!”
華貴嬪見嶽嫵歆避開了鋒芒,很是得意,既然她不敢接招,一,說明她背後無人,朝堂之上定然
沒有孃家人;二,她委曲求全,不敢反抗,說明她性格溫順懦弱,以後可以想捏就捏,想擠就擠,即便她能登上高位也會因爲習慣了低下,而不敢動她!
等兩個宮女給嶽嫵歆象徵性的道了欠後,華貴嬪又虛僞的說了些場面話,最後帶着勝利後的微笑揚長而去。
雪梅和瓊芝都替嶽嫵歆憤然不平,嶽嫵歆卻勸道:“在這宮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現在地位低下,何苦得罪了她,到時候不但我受刁難,你們亦會跟着受苦,俯就了她又不會少塊肉,你們有何氣惱的。”
瓊芝比起雪梅來單純又直爽,聽了嶽嫵歆這樣說,忍不住說道:“姑娘,你剛剛進宮,那裡知道這宮中的兇險,即便你安分守己也保不準禍從天降,你不招惹別人,別人卻來招惹你,你讓了一回兩回,難道還要讓一輩子嗎?現在聖寵正盛,姑娘你該拿出些氣勢來嚇嚇華貴嬪,這樣以後興許她知道姑娘不好惹,就不再來了呢!”
“呵呵,瓊芝,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我自有我的打算,以後見了她宮中的人繞着點走就是。”
嶽嫵歆溫和的一笑,並不贊同瓊芝的話,而是起身走向琴案。
瓊芝見嶽嫵歆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多說,又見嶽嫵歆要彈琴,忙端來水,伺候嶽嫵歆淨手,雪梅則焚上香案。
還是那曲《落花》,淡然寧靜,婉轉悠揚,讓人浮躁的心漸漸在琴聲中平復下來。
一曲終了,聽的門外有人擊掌,嶽嫵歆擡頭,卻見文帝面帶笑容,拍着手進來。
“美人如玉,琴聲如夢,朕以爲走進了仙境之中,嫵歆,你還有什麼樣的精彩是朕所不知道的?”
見了皇帝,滿屋子的人齊刷刷跪倒,文帝擺了了擺手,示意她們都下去,他則徑直來到嶽嫵歆面前,親手將她扶起。
“四弟的眼光不錯,可惜朕沒有早些遇到你,若不然今天你也不可能受到英華的欺負,不過,你做得很好,朕急急趕了來,就怕你會衝動,反倒把事情搞砸。英華的父親在朝中舉足輕重,又是兩朝元老,連朕也讓他幾分,若他知道你與他的女兒關係弄僵,只怕他會以惑主的罪名上奏,逼朕懲罰你,就算朕能保下你的性命,也只能送你出宮,反倒令我們的計劃受到影響。此爲小不忍則亂大謀,嫵歆你居然懂得這些,真是令朕刮目相看那,若不是答應了四弟,朕道真希望你能留在宮中呢!”
看到文帝越來越溫柔的眼神,嶽嫵歆忙起身離開他,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來,盈盈笑道:“讓皇上擔憂了,嶽嫵歆那有什麼深謀遠慮,只不過不想給皇上添麻煩罷了,對了,演了這麼久的戲,卻不見宣王任何的動靜,莫非他有所察覺?”
“應該不會,朕派出去的人一天到晚的盯着他,未見他有何異常,朕猜想應該快了,明日你就與朕演出好戲,這場戲結束後,朕猜你應該會收到他的指示!”
文帝微笑着看着嶽嫵歆,只覺的眼前的女子清麗的如同碧池中的水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看越覺得她深有韻味!他竟然有些妒忌那個平日裡話語不多的老四,怎麼就早早遇到她了呢?
“皇上,皇上,奴婢在問您話呢?”
嶽嫵歆幾次詢問不見回答,這才發現皇上竟然精神恍惚分明走了神,忙提高了聲音提醒。
“哦,突然想到朝中的事情,嫵歆你剛剛說什麼?”文帝清醒過來,掩飾的問道。
“奴婢是想問皇上,明天要演一出什麼好戲!”
嶽嫵歆歪着頭,清眸如水,有些調皮的看着文帝,他性格溫和,又生得俊美,嶽嫵歆私心裡依然將他當做了一個可親的哥哥。
“呵呵,當然是好戲,精彩絕倫啊!”文帝詭異的說道,並沒有告訴嶽嫵歆,顯然是在逗她。
“精彩絕倫?!皇上,請快點告訴奴婢吧,奴婢都等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