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臊,你出去別亂說哦。”賀齊舟抽泣着完成最後一步,綁住青馬的腹帶,固定好馬鞍。青馬可能是第一次被裝馬具,顯得極不適應,可又十分害怕齊舟,不住地喘着粗氣。
齊舟輕撫馬頰道:“希望我們也能一起建功疆場,等你老了,我也送你回家,不,我和許暮一起送你回家!”
“去你的!你看我這匹小棕馬多乖,我走到哪裡,它就跟到哪裡。”許暮開心地笑道。
“接下來怎麼辦?”齊舟問道。
“我們去石林那裡看看吧,會不會有張沐風他們的蹤跡,說不定他們爲了套馬追進了石林。”許暮道。1
“嗯。”齊舟道,忽然又轉身抱住大黃的脖子,旋既放開,大聲道:“走吧,這纔是你真正的家!”
大黃算是明白了賀齊舟的心意,想要轉身離去,又有些不捨,三步一個回頭。賀齊舟和許暮收拾好東西,大部分行李都放到青馬背上,也不敢看大黃,直接往石林方向走去,然後就聽到石林方向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接着看到一匹又一匹的馬從石林的各個開口處衝了出來,大多是和大黃一樣的天駒,也有很多那種像驢一樣的野馬。
馬羣見到賀齊舟他們紛紛繞道避開,大黃身後的三匹馬見此情景也跟着跑了起來,還不忘向大黃嘶鳴了幾聲。賀齊舟回頭一看,正發現大黃也正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後,毅然追隨那三匹馬而去,足有數百匹馬的大馬羣繞了一個大圈後,又轉至東北,跑向石林的另一處入口。
而此時從它們原先跑出來的地方,十餘個騎馬提着套繩的漢子從那裡追了出來,爲首之人見馬羣又從東北進入石林,不禁仰天一聲長嘆。
那羣人顯然立即發現,在空曠的草地上,不遠處還有兩匹頗爲神駿的天駒,只是,一匹已經配上了鞍韉,繮繩握在一個年青男子手裡,而另一匹頸上拴了根繩子,繩子的一頭同樣在另一個年青人手裡。
看着一名男子率了身後十餘人向自己走來,賀齊舟不禁有些緊張,那些人雖然有老有少,但個個精壯彪悍,有人還帶了弓箭和刀劍,看那花裡胡哨的服飾既不是齊人也不像是周人,不知會不會來打他們天駒的主意?看來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了。
沒想到來人紛紛下馬,十餘人不約而同地面向他們兩人,右臂折向胸前,彎腰向他和許暮致意。
賀齊舟和許暮不明就裡,都睜大眼睛看着對方。十餘人的首領是個看上去三十餘歲的大漢,開口說道:“看你們樣子是齊人吧!恭喜你們了!”
“你們是?”齊舟疑惑地問道。
“我叫迪力,我們是住在山北的克吉人,也是進來套馬的,你的這匹馬太好了,真是佩服啊!你們放心吧,能套住天駒的人在我們克吉族看來那都是英雄!”迪力誠懇地說道。
許暮聽迪力身後十餘人也在嘰哩咕嚕不知講些什麼,便問道:“迪力大哥,就你一人會講漢話?您有沒有看見十幾個像我們一樣的齊人?”
“我在大周的學堂讀過幾年書,所以會漢話,後面這些人都不會。你說的人我沒有見過。”迪力道。
許暮還沒來得及失望,迪力接着說道:“我們同時有好幾個營地派人進山套馬,我聽另一隊同伴說,看到我們有一支隊伍和一些齊人追着馬羣,出了北山。”
許暮大喜道:“您早說呀!迪力大哥,我叫許暮,他叫賀齊舟,您能不能帶我們去山北?那些人是我們的同伴!”
迪力回頭和那夥人商量了半天,甚至還起了些小衝突,最後還是平息下來,應是統一了意見,迪力道:“我們都認爲今天不太可能再套到天駒了,所以同意帶你們回去,只是……”
“只是什麼?”賀齊舟問道,他可真擔心對方索要自己剛套到的天駒。
“我們幾隊人花了一個多月才套到三匹馬,我們很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套到這兩匹馬的?當然如果你們不想說,我們也不勉強。”迪力真誠地看着賀許二人說道。
“當然可以說。”賀劉舟高興答道,反正大黃跑了,他們聽了也沒用。
“好吧,那我們邊走邊聊吧,這位兄弟,我們這裡多帶了馬,你可以坐我們的馬,你們的天駒回去後我可以讓人配上鞍子,釘上馬掌。”迪力對着許暮說道。
“你之所以認爲這兩匹馬都是新套的,就是看到它沒釘馬掌吧?”齊舟問道。
“是的,你這匹白馬太漂亮了,我第一眼就看向它了,它一擡腳我就知道是新套的。而且前幾天我還見過它,它可是準備向最大那羣天駒的馬王發起挑戰的,想套住它,我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迪力說道。他很想知道爲什麼僅憑這兩個年青人就能套住這麼一匹神駿。
許暮坐上了對方牽來的一匹空馬,馬鞍上雕滿了精美的紋飾,繮繩是用一股股細小的牛皮編織而成,馬的皮毛被梳得異常平順,一看就知道是個愛馬的民族。
牽馬而來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見着許暮微微一笑,然後接過許暮手裡的長繩,將繩繫到許暮的馬鞍繩上,又衝許暮有些崇敬地笑了笑,也好像是在說,他們不會打天駒的主意。
許暮只能再次報以一個同樣燦爛的笑容。迪力讓許暮與賀齊舟和他一起走在隊伍前方。賀齊舟告訴他說:“我是帶着一匹老天駒來的,它叫大黃,那是我三叔二十幾年前從山南溼地套到的。我帶它來,主要是想讓回故鄉終老,它很老了,已經三十歲了,毛色泛黃,毛也快掉光了,應該很好認,如果您在之後的日子裡看到它,希望您不要去套它。”
“好的,我一定讓族裡所有人都知道這匹神騎天駒的故事,謝謝你。”迪力有些動容。
賀齊舟道:“是這樣的,我們齊人一般都在位於阿爾泰山南麓和大漠北邊當中的那片溼地去尋找天駒,只是今年那裡已變成了荒漠,我們有一隊人,可能是水不夠的原因,被迫進入大山。
但進山的路極爲難尋,我估計他們找不到出山的路了。當然,也可能是看到了山裡的天駒,想要完成心願。總之,我們兩人進山主要就是想找到同伴,然後放歸大黃。
我們一路跟着大黃就到了這裡,這匹青馬應該是一小羣馬的首領,大黃見到它後,兩匹馬就打了起來。
我和這位,這位兄弟一開始也沒套住青馬,是大黃趁機咬住了它的鬃毛,我才得手的,然後在它背上也不知顛了多久,將腹中裡所有東西都顛出來後,它才變成這樣的。”。
迪力充滿羨慕地說道:“看來你和那匹大黃都很了不起啊。對了,那這一匹呢?”
許暮道:“哦,我們的大黃取代這匹青馬當了那一小羣馬的頭領,所以它都沒掙扎,乖乖就讓我套住了。對了,爲什麼你這麼看好這匹青馬呢?它的馬羣加上它才五匹馬。”
迪力道:“是這樣的,那五匹應該都是公馬,小公馬成年後就會被趕出馬羣,結成小隊是爲了防止狼羣。我親眼見過它去挑戰最大一羣馬的首領,可惜現在還小了點,過個一兩年,馬王的位置非它莫屬。”
“對了,三叔說大黃也是在挑戰首領的時候被套住的。迪力大哥,這明明是匹青色的馬,爲何您說這是白馬呢?”賀齊舟有些不解。
迪力笑了笑道:“因爲它還小呀,你看到那些像雪花一樣的白點了嗎?以後它會越來越白的,二十歲以前就會成爲一匹純白色的馬。”
“這麼神奇啊?”賀齊舟快樂開花了,又問道:“我見你們追的那羣馬足有幾百匹,難道只有一匹公馬?”
“唉——”迪力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這兩年天旱,這裡是天駒和其他一些動物的夏季牧場,因爲草地越來越小,所以好多羣馬只能合在一起尋找吃的,那裡少說也有十幾羣馬吧, 裡面至少有十幾匹成年公馬,還有好些小馬駒也是公的。”
“那它們冬天全部要離開這裡嗎?”許暮問道。
“是的,九月過後,這裡就會慢慢被冰雪覆蓋,動物們最多再過一個月,就會成羣南下,從西穿過整片沙漠,然後再去向南方什麼地方就不得而知了。”迪力低聲說道,好像也是在爲自己計算時間。
“你們靠套馬爲生嗎?爲何套不到馬如此憂傷?”齊周發現迪力痛苦的表情後問道。
“這個,這個和你們沒關係,不說了,歡迎到我們克吉族作客!”迪力強顏一笑,對於能放歸相伴二十餘年愛馬的人,他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好感。
石林中的道路比想象中還要複雜,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石山,形狀千奇百怪,大的百餘丈高,小纔不過數丈,都是那種一片片像書頁一樣的薄石層層疊起而成,偶爾還要翻山鑽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