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我會教你金陵派的武功，這個並不適合你。”賀齊舟認真答道，駱玉雖然聰慧勤奮，但體格太弱，半途改學華真功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哦，師父，那你會不會廣陵劍法？”
“會一點。”
“如果你有點忘了，我們就一起去問問師孃吧。”
“別說話了，下面有官軍。”賀齊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哪有啊，我怎麼沒看見？”駱玉已經不再害怕，此時隱約已經能夠看到峰底的情形，好像並沒有什麼官軍。
“記住，我不開玩笑。”賀齊舟冷冷說了一句，然後放慢了下行的速度，因爲他的確看到了下方山谷裡，至少支了數十個帳篷，駱玉並沒有這份眼力。
下方駐紮的軍士雖然不少，但巡夜的人很少，而且大多都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睡覺，賀齊舟並不想驚攏他們，揹着駱玉快速穿過那片營地，感覺到再無威脅之後，停了下來，想將駱玉放下，沒想到對方仍是牢牢地圈住自己。
“喂，下來了，自己走。”賀齊舟道。
“我還以爲又有什麼敵人呢，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駱玉有些不甘心地自賀齊舟背上跳下。
“我們會一路向北，有客棧就住，沒有就露宿，既然跟出來了，就要做好受凍捱餓的準備。另外今夜不睡了，得在天亮前走出祁門山。”賀齊舟道。
“是，師父。可師父，你那把劍好重啊，還有那套鎧甲……”所有的行李此時都在駱玉身上。
“你不是三脈了嗎？先背一個時辰。”
“啊？那一個時辰之後呢？”駱玉急道。
“會給你調息的時間，氣順了繼續趕路。”賀齊舟想到了劉駿之，如果駱玉真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煉體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師父……”
“快走吧！”
……
江陵城外，一個兩鬢微霜的年輕道士帶着一名更加年輕的道僮駐足於懸紅的榜牆之下，道士空身負手而立，細細地看着榜牆上密密麻麻的一張張畫像，每個畫像的下方都有被通緝者的姓名及懸賞的金額。
道士身邊的瘦弱道僮左右肩上都斜挎着一個大包袱，在背後交叉成了一個十字，兩個包袱中間，還插着一柄厚重的寶劍。小道僮同樣仔細地看着榜牆上的每一張面孔。
全國各地的暴 亂大多已平息，但四處逃竄的“匪徒”卻是不計其數，懸賞捉拿匪首的畫像幾乎貼滿了各級官府的告示牆，有許多衣食無着的武者甚至專門幹起了抓捕通緝犯人以獲取獎賞的營生，而城門口的榜牆就是那些獵手們最喜歡聚集的地方。
“師父，你看！”駱玉激動地指向了榜牆中央那張比較大的畫像，可能是掛得時間久了，畫像已經很是模糊，但下方的名字與賞銀依稀可見——賀齊舟；五萬兩。
賀齊舟正想瞪駱玉一眼，卻聽身後有人笑道：“小師傅，這個銀子你可是掙不到了。”
“哼，師父想掙就能掙到！”駱玉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因爲畫像模糊，也不擔心別人認出自己的師父。
“哈哈哈……”剛剛說話的是個三十餘歲的壯漢，大笑之後說道：“誰都知道那個賣國賊沉在了祁門山中的一個深潭裡了，若不是水太深無法打撈，他的屍身恐怕早就被百姓們一人一口給啃光了！”
“你——”駱玉剛想發作，立即被賀齊舟一個眼神給制止住。
“是啊，那可是數千官兵親眼所見，真不知道官府爲何還將畫像留在這麼中心的位置。”圍觀的人羣開始議論起來。
“聽說是皇帝不放心，那傢伙以前也曾經死裡逃生過。”
“是啊，是啊，據我在府衙認識的一個朋友說，如果誰能把賀齊舟的屍身給撈上來，江陵府願意掏一千兩！”
“恐怕早被魚蟲啃得一乾二淨了吧！”
“活該！誰讓那個雜種是個賣國賊！”
……
賀齊舟早就聽不下去了，去看一眼榜單，主要是爲了瞧瞧那幾人還在不在世上，還好，元寶真人、劉晏、張致仁、姜琅、姜爍……他們都在榜上，最主要是的許暮雪也在，知道他們還活着就行了。
賀齊舟不再理會別人說些什麼，拉着駱玉轉身進入城中。兩人從祁門山出來後走了一夜一天，道袍和度牒是在路過的道觀裡“借”的，駱玉雖然有些調皮，但還是挺能吃苦的，賀齊舟決定今晚就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小師傅留步！”
賀齊舟回頭一看，快步追來的，正是剛纔在榜牆前怒罵自己的壯漢。
“你有什麼事？”駱玉立即警惕地盯着那名將近八尺高的壯漢。
“嘖嘖，這麼漂亮的小道士還真是少見……”壯漢看着駱玉禁不住讚了一句。
賀齊舟可沒耐心聽他廢話，轉身就走。
“喂，小道爺，你別走啊。”壯漢急忙跑到賀齊舟身前，攔住去路。
“說，何事？”賀齊舟冷冷問道。
“我老杜別的本事不怎麼樣，但看人肯定準，你也是來抓肥羊的吧？兄弟，一看你額頭的刀靶，就知道你是個狠角色，怎麼樣，大哥正好有單生意，有沒有興趣入夥？”自稱老杜的壯漢低聲問道。
“沒興趣。”賀齊舟閃身而過，跟在身後的駱玉衝着壯漢扮了個鬼臉，連聲說道：“不去，不去！”
“呵呵，原來還是個吃獨食的主！”姓杜的壯漢並不動氣，轉身去找自己的同伴。
“師父，咱們去哪裡吃飯啊？”
“江湖樓。”
“可我們沒幾文錢啊。”
“先去錢莊。”
“搶啊？”
“借。”
“就像借這身道袍的‘借’？”
“嗯。”
“可大白天的怎麼借啊？”
“進去就能借到。”賀齊舟也不多說什麼，拐入桂花巷後，帶着駱玉進入一家陳氏的錢莊，一進大門，立即有錢莊夥計迎了上來。
“道爺，您是取銀子呢還是兌銀票？”
“兌銀票。”賀齊舟沉聲回道。
“客官你兌多少銀兩？”
“一百兩。”賀齊舟並不貪心。
每家錢莊都是差不多的形制，四尺高的櫃檯將外間一分爲二，一半是客廳，另一半便是清點銀兩的長桌，每家錢莊爲了顯示實力，大多會在長桌上堆砌銀兩，再派兩個夥計假模假樣地反覆清點。
陳氏錢莊是江南最大的字號，除了外間之外，另有裡間、庫房、雅室等多間房屋。一聽賀齊舟只兌百兩，那名夥計的熱情頓減，甚至都不請賀齊舟坐下喝茶，直接將其帶至高高的櫃檯前面，自己又去門口候客了。
時值傍晚，錢莊內只有賀齊舟一個客人，好奇的駱玉踮腳趴在高高的櫃面上，看向櫃檯後相隔三尺的長桌，兩個夥計正忙着稱重大小銀塊，然後按品級碼放、記錄在冊……長桌上的銀子估計有三四千兩，看得駱玉雙眼放光。
“小道爺，你是兌一百兩吧，本號遍佈全國，大點的商號寧願收我們的銀票而不要現銀，所以你還得付五錢開票之資。”櫃檯後的老掌櫃對這點小生意也沒放在心上。
賀齊舟點了點頭，然後猛地指向右側扒在櫃檯上的駱玉，狠厲地說道：“不懂規矩，去那裡坐着！”
駱玉也不知道爲何賀齊舟會如此對待自己，有些委屈依賀齊舟所指走向外間的圈椅。那老掌櫃轉頭看了眼駱玉，回頭向賀齊舟勸道：“看看不礙事。”
只是在右手指向駱玉、老掌櫃一個轉頭的瞬間，賀齊舟的左手也沒閒着，深漩功凌空一抓，三尺外的長桌上，一枚五十兩重的銀鋌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掌中。
賀齊舟暗中用力，將規整的銀鋌捏成一團奇形怪狀的玩意，然後左手假意伸入袖中，將那團五十兩的銀子放到掌櫃面前，這樣的話就算是神仙也認不出這是錢莊自家的銀兩了。
“這塊銀子成色倒是不錯，但得熔了再用，道爺，還得加收您五錢。”掌櫃仔細地察看起那個銀塊，趁其不備，賀齊舟又是兩抓，一大一小兩塊銀子再次落入手中，然後又改變了形狀，放到了掌櫃面前。
“怎麼都是這樣的？”掌櫃的皺眉問道，這種奇形怪狀的銀塊還真是不多見。
“就兌一百兩銀票，我趕時間，剩下的賞你們了。”賀齊舟冷冷說道。三塊銀子至少重一百零五兩。
“行！行！”有賞銀當然高興，看到時銀子成色沒問題後，掌櫃立即讓人稱好銀子分量，將一張百兩的銀票交到賀齊舟手中。待賀齊舟走後，只是苦了錢莊盤賬的夥計，清點到半夜，還是短了一百零五兩。
江湖樓三樓，賀齊舟已經喝了兩壇狀元紅，開始喝起第三壇，駱玉早已吃飽，但賀齊舟仍在一口一口地喝悶酒，只能一次次地替他斟酒。
爲了節約糧食，密谷已經有多年未曾釀酒，所以駱玉在勸了一句之後，就沒再相勸，由得臨窗遠眺的賀齊舟獨飲獨酌。差不多三年前，正是在這江湖樓外，賀齊舟與許暮將她們爺孫二人救了下來，見自己的恩公如此我頹然，駱玉心中只想着如何將那顆瀕死的心給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