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武備館翰林許暮聽宣——”
“微臣聽旨。”許暮擠過人羣,跪伏中庭。
“武備館翰林許暮忠勇機敏,智遷克吉全族於我朝:護武備館衆翰林歸國;合力斬敵二品青龍寺堂主一人、從二品副堂主一人;飛馬傳信,拒強敵以千里;挫虜鋒銳、漲我三軍士氣。特晉樞密院院士、御前帶刀侍衛之職,賞黃金二百兩,欽此。”
許暮微笑起身接旨,然後紅着臉悄悄對田均道:“田公公,身邊沒錢,先欠着。”
“瞧你這話講的,咱家是那種人嗎?”田均急忙替自己分辯了一下。
“恭喜師弟了,以後咱們就要同朝當值了。”蕭寄懷率先過來道賀。
賀齊舟則忙着取銀子,因爲沒看清蕭寄懷到底給了多少,一想在天刑院時,萬志遠塞過二十兩,便取了兩塊約十銀重的銀錠藏袖子裡,準備聽完旨後塞給對方,也不能老做那麼缺乏禮數之事。
“蕭公子,要不等咱家把剩下一個宣完後再來道賀?”田均見中堂人又多了起來,插話問答。
“失禮,失禮,光顧替師弟賀喜,把您給忘了,哈哈,都退一下吧。”蕭寄懷帶人讓出中堂。
“刑部清吏司主事賀齊舟聽封——”
田均話音剛落,四落觀禮之人就開始暗語起來,別人都是“宣”,那病鬼怎麼是“封”了?難道賞的比許暮還多?
“微臣聽封。”賀齊舟跪地聽旨。
“哈哈哈……還真是個草包。”偏廳有官員低笑。
“以後說‘聽旨’,或‘臣在’就行了。”田均低聲教道。
“哦。”
“刑部清吏司主事賀齊舟忠勇果敢、睿智機敏,遷克吉全族於我朝;護武備館衆翰林歸國;合力斬敵二品青龍寺堂主一人、從二品副堂主一人;死守榆關不失;自鎮北關至榆關一路斬敵百餘人;挫虜鋒銳、漲我三軍士氣。特封三等江陵侯,賜水田三百畝;晉樞密院院士、御前百戶帶刀侍衛之職,賞白銀萬兩,山參一支,欽此。”
田均語畢,除賀齊舟說了聲謝恩領旨之外,餘人皆默然,那些輕視這個病鬼鄉巴佬的,怎麼也沒想到對方一次所封就已經和蕭寄懷平起平坐了。
賀齊舟接旨同時,飛快塞去銀錠。田均臉上一陣泛紅,急忙拿捲起的聖旨推開賀齊舟的手,道:“不用了,大爺。”
“爲什麼?”賀齊舟收回銀子,接過聖旨問道:“皇上沒黃金了?怎麼到我這裡變白銀了?”
“原本你是黃金二百五,是小公主關照折成白銀的,你上次不是在她面前說過什麼‘隨便賞點銀子就行了’這句話吧。”田均恨聲說道。
“好像有過,我都忘了。”賀齊舟道。
“恭喜師弟了!”蕭寄懷還是那個最大度的人,第一個上前道賀,那些原先瞧賀齊舟如敝履之人,也都紛紛涌過來向這個新侯爺賀喜,弄得賀齊舟都有些不知所措。
“咱家這就走了。”田均對着蕭寄懷說道。
“那在下送送公公。”蕭寄懷道。
“不用不用,讓這小子送送行了。”田均指着賀齊舟道。
“好,好。田公公,我送送您。”賀齊舟正好藉此機會擺脫那些個個會變臉的賓客。
“師兄,我也去送送吧。”許暮也想擺脫這是非之地。
“嗯。公公慢走,我就不送了。”以蕭寄懷的傲氣,既然指名讓別人送,他自然不會再把熱臉貼過去。只是心中愈發不爽,自己並不知太監姓氏,而賀齊舟卻和對方相熟,那傢伙在宮裡也有靠山了?
蕭寄懷心中的問題還遠不止這一個,賀齊舟和許暮雪雙雙在北周一年到底有沒有行苟且之事?自己和小雪的婚事究竟還能不能成?就算成了,若被別人知道許暮就是小雪,將來如何面對世人的非議?小雪現在長成這樣,難道自己還非娶他不可?
“田公公,我身上真沒銀票,是不是送少了?”賀齊舟挨在田均身邊低聲問道。
“我也服了你了,都當侯爺的人了,還這麼小氣。知不知道咱家花了多少銀子才攢到這趟差使?說實話,要不是杏公主求着我來,我還真不願爭這吃力不討好的活。”田均忿忿說道,爲了跑這趟差使,孝敬上面幾個首領太監的銀子抵得上兩年的例錢了。
“山參也是小公主求的?正好我和許暮都需要,放心,回頭該給您的我一定加倍給。”賀齊舟道。
“和你開個玩笑,不必當真,光蕭寄懷給的我就回本了。小公主聽說你安然回來,別提有多高興了,一天到晚纏着陛下要重重賞你!”田均道。
“哦,蕭寄懷給了多少?”賀齊舟問道。
田均悄悄伸出一手,張開五指在賀齊舟面前揚了一揚。
“五十?”
“裝傻呢?”
“得得,懂了。”賀齊舟心想,這宮中太監也太好賺錢了吧,就這麼走一趟抵得上自己近三年的官俸了。
“你的銀子就別浪費在我身上了,咱家知道你操心百姓疾苦,錢都花百姓頭上了,現在京城裡都在傳你和許暮的事,連你在山西懲治污吏的事也傳開了,聽說這次皇上動了真怒,那些剋扣百姓二百兩以上的官員都要人頭不保!”田均道。
“這麼快?”
“當然!否則我怎麼知道你和蕭寄懷在一起?現在戰事當前,關於北面的事情,天天都有六百里加急回報。”田均道。
“那嘉峪關和榆州那裡有什麼賞賜?”許暮插嘴問道。
“聽說韓衝提到了甘州副總兵一職,張鋮接任他的肅州總兵,甘州總兵還是暫由你爺爺兼着;姜爍那小子升得最快,直接頂了張鋃的榆州總兵,張鋃則和他堂弟一樣,也成了甘州副總兵,現在甘陝一帶真就成了你家後院。”
“公公怎麼能這麼說呢?”許暮急道。
“怕什麼,又沒人聽。”田均已經步出侯府百餘步,說話也大膽起來。“還有,柳御史的二公子柳系舟升任陝西按察史,一年不到居然從一名五名同知升到了從三品的一省大員,厲害,厲害!”
“皇爺爺那叫知人善任。”許暮道。
“大戰之前,賞罰分明,皇上這是要三軍用命,我們正巧碰上一個好時機罷了。若真要論起功績,我那些又算得了什麼?說實話,得這麼多賞賜,還真是心有不安。對了,那守榆州時戰死的軍士、百姓有多少撫卹?”賀齊舟問道。
“戰士按正常的給,百姓只是像徵性地每人給個幾兩銀子,不過免賦又加了兩年,國庫哪來這麼多銀子啊。”田均道。
“天下興亡,百姓皆苦!”許暮嘆了一句。
“榆州的百姓還算是幸運的,遇上這麼一個好知府,聽說柳系舟把賞銀都給了百姓,自己還貼進去不少呢,去頒旨的公公都不好意思再收他銀子。”田均道。
“確實是個好官,如果那些王侯將相也能像他這樣就好了。”賀齊舟嘆道。
“好了,好了,別送了,天下又有幾個人會嫌自己的錢太多、權太大的?回京城可別亂說話了。”田均道。
“那公公走好,替我向小公主道聲謝。”賀齊舟道。
“要謝自己去!別忘了先向皇上上謝恩摺子!”田均提醒了一句。
“哦,公公慢走。”
“小公主好像也不小了。”許暮看了一眼賀齊舟。
“嗯,咱們回去吧,明天早點出發。”賀齊舟想轉移話題。
“聽說姜杏幾次出宮都是爲了看你?”許暮又問。
“天生魅力無窮,叫我有什麼辦法?別踢!都進侯府了。”賀齊舟習慣性地破罐破摔。
“先饒了你這一回,明天有你好看。晚上我不去吃了,你幫我和蕭寄懷說一聲,就說我吃了藥後有點不舒服。”
“你讓丫環傳話吧,我也不去了,剛纔那幾箭射得有些舊傷復發。”賀齊舟也想好了對策。
侯府晚宴極爲熱鬧,主人蕭寄懷敬了一輪酒後便不見蹤影,所以那四五十個賓客無拘無束地直到半夜才陸續離開。賀齊舟和江大民說好的是清晨卯時出發,只是足足多等了半個多時辰纔等來仍有些神智模糊的江大民。
江大民的理由讓賀齊舟一點都無法去怪罪他。一路與賀齊舟同行,那些對賀齊舟這個新侯爺感興趣的小姐、名流都向江大民打探消息,江大民更是替賀齊舟喝了不少祝酒,最後還是被兩個兄弟擡回了房間。
蕭寄懷並沒有隨他們一同返京,說是這些日子老太爺身子欠佳,想多陪老人兩日後再回京,賀齊舟聽後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終於可以不用再面對蕭寄懷了。差不多還有三四日就能回到洛陽了,也不知林川他們的傷好了沒有?
……
“爺爺,您還是非要讓我娶許暮雪爲妻嗎?她和賀齊舟兩人在北周待了半年多,這話如果傳出去,咱們蕭家的臉面往哪裡擱?”
“那就儘量別讓人知道許暮就是許暮雪。”一個蒼老的聲音答道。
“可宮裡那些人的嘴怎麼去堵?”蕭寄懷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