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新生
華麗的宮殿中衆多宮人忙碌地進進出出,金紅的帳子中女人的哀叫聲不住傳來。
“娘娘,用力!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中年宮女緊緊握住牀上女子的手,焦急地催促着。
“皇、皇上……”女子呻吟着叫出這個至尊的稱呼。
牀前的婦人卻微微一滯,隨即馬上說:“娘娘,請用力!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不知道其他母親分娩時是什麼感覺,錦雲只覺得自己痛極了,那個孩子在她肚子中始終不肯出來,她對着尚未出生的骨肉突然多了幾分厭惡和痛苦。這是那個男人的孩子,與那個男人血脈相承。
錦雲在痛苦中慘笑,自己這般痛苦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了那個傷害自己的男人嗎?
下體下意識地用力,然而錦雲卻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恍然間,靈魂似乎回到幾年前那個山花搖曳的下午,金色的陽光下黃衣女子與月白青年的凝視……
“啊!是皇子!是皇子!”
穩婆驚喜地叫聲中大淼的第四位皇子終於出生了,然而伴隨他出生的卻是另一聲悽迷的哭喊:“娘娘!娘娘!堅持住啊!娘娘!”
屋外傳來人聲的高喊:“皇上!”
門被推開,一名身着黑色華服的男子邁着從容的步調踱到窗前,看看牀上狼狽不堪的虛弱女子,又看看宮婦手中的嬰孩,道:“四皇子?”
宮婦抱着嬰孩仍不忘行禮:“回皇上,正是四皇子。”
皇上順手接過嬰孩。嬰孩和其他剛剛出生的孩子沒太多不同,粉紅色的肌膚有些發皺,閉着眼睛,明明沒有眉毛卻讓人覺得他的眉頭皺到了一起。
皇上盯了片刻,冒出一句:“這孩子……怎麼這麼安靜?怎麼沒哭?”
宮婦忙道:“回皇上,皇子殿下已經哭過了,很響亮的,現在可能是累了。”
皇上應了一聲,又用手戳戳嬰兒的臉頰,面上沒什麼表情,說不出是喜愛還是其他什麼。周圍的人看的都有些忐忑,若是這孩子一出生就不得喜愛那以後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被皇上戳痛了,嬰兒突然睜開眼睛,烏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瞪着眼前人,似乎在述說他的不滿。
皇上一愣,隨即抿出一絲微笑,輕聲道:“好一雙眼睛……”說着他突然將孩子舉過頭頂轉了一圈。周圍的人嚇得跪下去,先前抓住娘娘手的宮婦顧不得其他連聲叫道:“皇上!殿下還太弱小禁不得、禁不得……”
所有人都爲出聲的宮婦捏了一把汗,皇上卻好像不甚在意,聽了宮婦的話真的將手收回胸前,再看那孩子,雖然孩子的眉心又皺起來了,但烏溜溜的眼睛裡卻沒有恐懼。皇上道:“這個孩子有意思……朕喜歡!”
躺在牀上喘息的錦雲朦朧中清醒過來便聽到這麼一句話,不由得苦笑,微弱的聲音從口中冒出:“皇上……名、名字……”
皇上擡眼看一眼自己的妃子。大淼的規矩是孩子滿月後纔會有大名,錦妃逾越了,但她仍然堅持,掙扎着說:“皇上,能、能讓臣妾聽……聽聽他的、他的……名字麼……”
皇上垂目思忖片刻後道:“澈,玄澈。”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妃子,又說,“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大淼的太子!”
錦雲嘴角勾起,在身邊宮婦的哭喊聲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水德173年,錦妃林氏誕太子澈,遂薨。
玄澈以出生就被立爲太子讓很多人大吃一驚,私生活糜爛的玄沐羽——也就是當今聖上,玄澈他老爸——對錦妃也不過是點頭的恩情,誰能想到他會突然立一個並不寵愛的妃子之子爲太子呢?想那大皇子出生五年也未得其青睞,其母還是玄沐羽最愛的皇后呢——雖然容羽皇后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小玄澈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睡覺,肉嘟嘟的小臉可愛極了。
玄沐羽坐在牀前,也不管玄澈是不是在睡覺,只顧着自己戳那肉肉的小臉戳得很開心,還問:“澈兒會下棋嗎?”
此話一出,所有宮人冷汗直下。
睡夢中的小玄澈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是不耐煩地轉過身去,用屁股回答了玄沐羽。
玄沐羽居然高興地笑了,抱起小玄澈說:“那好吧,從今天起朕教你下棋!”
本是閉目淺眠的小玄澈聽了這句話立刻睜開眼睛,瞪了玄沐羽一眼,小手掌從襁褓中伸出——
啪!
小玄澈一巴掌打在玄沐羽臉上,只可惜軟軟的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這一巴掌輕柔得如同在撫摸。
玄沐羽顯然誤會了這一巴掌的涵義,更加高興了,也不管嬰兒身體是多麼的脆弱就用力抱進懷裡,又高舉起來,笑道:“澈兒喜歡父皇嗎?”
小玄澈翻出意義不明的白眼,不再理會這個瘋子。
本以爲玄沐羽只是一時興起開開玩笑,卻不想玄沐羽真的在東宮裡添上了一套棋具,每天早早就將還在睡眠中的小玄澈從牀上拉起,開始傳授棋藝。
玄沐羽讓小玄澈坐在自己懷裡,捻起棋子在棋盤上落下,一邊說:“這是天元……”
玄沐羽說了很多,最後問了一句,“明白嗎?”
玄沐羽低頭去看,卻見小玄澈已經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嬰兒都是如此,睡着的小玄澈紅潤的嘴脣嘟起,皮膚早已退去了紅皺變得又白又嫩,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的包子。玄沐羽也不管下棋了,又開始蹂躪小玄澈的臉,一邊有感而發:“澈兒真可愛呢……”
小玄澈被弄醒了,鑑於上次一個巴掌打不響的經驗,這次他不再做這類無用功,改在玄沐羽懷中轉了一個身,用實際行動表示:你給我安靜點,少發神經!
不過顯然小玄澈轉身的方向錯了,轉身之後變得面朝玄沐羽。這個微小的錯誤直接導致了玄沐羽自戀行爲的誕生,他再一次舉起小玄澈,快樂地說:“澈兒果然是喜歡父皇吧!”
小玄澈懶得管這個瘋子,閉目養神。
玄沐羽抱着小玄澈在皇宮裡到處溜達,小玄澈只是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假寐,對於皇宮裡美輪美奐的景色似乎沒有太大興趣。
玄沐羽很喜歡抱着小玄澈到處走。爲什麼呢?因爲小玄澈只有在這時候纔會緊緊抓住或者抱住玄沐羽,肉肉的小手連帶肉肉的小臉貼着自己的感覺,讓一向對孩子不感興趣的玄沐羽也懊悔自己原來錯過了這麼多了去。
不過以前似乎也抱過澈兒的哥哥,似乎就沒有這麼有意思呢?玄沐羽想,覺得澈兒果然是不同,那雙眼睛,那種抗拒,像極了她啊……
不過玄澈會環抱玄沐羽的的真相是什麼呢?
嬰兒的骨頭很軟,再加上協調神經還沒有發育完全,一旦失去依靠就無法自主行爲,所以如何正確的懷抱嬰兒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嬰兒今後一生的殘疾。
但玄沐羽是皇帝,他怎麼會帶小孩呢,總是用自己喜歡的姿勢抱着小玄澈,而宮人又不敢指責皇帝的不對。於是,爲了讓自己不要因爲玄沐羽的愚昧而落下殘疾,小玄澈不得不選擇緊緊抓住玄沐羽的衣襟,如果高度比較剛好的話,他更願意抱住玄沐羽的脖子——因爲這個世界的衣服還真是相當的寬鬆呢,令人沒有安全感。
小玄澈的自保行爲讓玄沐羽覺得小玄澈很喜歡粘着他,雖然不理解爲什麼只有在自己抱着他走路的時候才粘着自己——或許是澈兒喜歡散步?反正玄沐羽總能找到理由來解釋小玄澈的行爲。
玄沐羽走着走着突然問:“小孩子都這麼嗜睡嗎?”
太子的乳孃瓊姨笑道,“哪能呀,一般男孩子從小就比較調皮得很,還沒學會走路的時候就喜歡到處亂爬,只是太子殿下似乎特別安靜。”
“是嗎?”玄沐羽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心裡卻想到:因爲是她吧?她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的安靜……
瓊姨見皇帝沉默,自以爲失言了,怕皇帝不喜歡安靜的太子,又忙說:“太子殿下是奴婢見過的最乖巧的孩子。太子從小就不哭不鬧,渴了餓了都會叫人了,很懂事呢。”
玄沐羽看了一眼還在睡的小玄澈,片刻後笑起來,在小玄澈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說:“澈兒這麼小就懂事了!?”
小玄澈立刻睜開眼怒視着玄沐羽,不過玄沐羽顯然無視了這個眼神,又拉起小玄澈的手指咬個不停。
可憐的小玄澈,豆腐就是這樣被吃掉的。
在小玄澈與玄沐羽捍衛自己“清白”的戰爭中,抓週的時候到了。
寶劍、詩經、佛經、算盤、糕點、棋盤、金銀首飾,甚至還有玉璽,各種各樣的東西擺了一地,將小玄澈圍在中央,皇帝連同后妃以及諸多大臣虎視眈眈地瞅着這個小孩,想要知道小小太子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小玄澈環顧四周,佛經、算盤、糕點、棋盤、古琴、金銀首飾這些自然是不能選的,否則人家會認爲你沒出息。還有那小小人偶和小小錦被,估計不會是什麼好的意向。而剩下的,寶劍代表武力,詩經則是文治,至於玉璽……大位?
小玄澈猜不透皇帝此舉的意思,選擇寶劍會不會讓人覺得有勇無謀,而選擇詩經又怕別人給他定義仁善怯弱,玉璽倒是文物雙全了,但野心也頗爲不小。
小玄澈思慮再三,終於邁開了步子。在衆目睽睽之下,他走向了玉璽。
不知別人是什麼心思,小玄澈卻在余光中看到了玄沐羽眼中閃過的一絲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但顯然不會是讚賞。
畢竟是皇帝吧?
小玄澈心念流轉,徑直從玉璽旁走過去,來到玄沐羽腳下,小手慢慢伸出,抓住了玄沐羽的衣襬。
滿堂寂靜,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小玄澈的選擇。
他、他選擇了什麼?自己的父皇?!
玄沐羽錯愕之色一閃而過,抱起小玄澈,笑問道:“澈兒喜歡父皇是嗎?”
若不是你不喜歡我選擇玉璽,而玉璽周圍只有一個你,我至於選擇你嗎?!小玄澈在心中腹誹,但面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靜靜地看着玄沐羽,似乎是默認了。
玄沐羽高興地親一口小玄澈,道:“父皇也喜歡澈兒!”
小玄澈偏頭,讓本應該落在腮幫子上的親親落在了耳朵上,響亮的吻弄得他耳膜生疼。
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後,大臣們的馬屁立刻洶涌而來,忽略小玄澈黑掉的臉,果然是一派其樂融融的皇家之象。
太子從小就不同,抓週便抓住了這天下最高貴的人。
兩歲半的小玄澈站在花園裡玩弄着可憐的小花,他也不願意做這麼無聊的事情,但問題是玄沐羽就坐在身後不遠處的涼亭裡,用自以爲充滿父愛的慈祥目光看着自己,但小玄澈始終認爲,這個目光與其說是一個父親在看心愛的孩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孩子在看心愛的玩具。
好想睡覺呀……
小玄澈低頭注視着那朵在普通不過的白色小花,心中埋怨着玄沐羽的任性。一大清早玄沐羽就跑到東宮把他叫醒,一會兒說要教自己下棋,一會兒說要品茗。
真見鬼了,兩歲的孩子哪裡會下棋品茗?而且那奇怪味道的茶喝下去沒噴出來就不錯了!
這裡的茶決不是那種開水衝一衝就散發着清香的茶,而是將一團茶葉扔進鍋裡,再放上生薑、蔥、醋之類的東西調味煮成的湯。對於這裡的人來說,這似乎是一種美味,但是對於小玄澈來說,這簡直比煮糟的酸辣湯還要折磨人。
雖然對於茶,小玄澈並沒有特別的愛好,但面對跟酸辣湯一樣的茶湯,小玄澈突然無比懷念起前世。
哥哥……現在如何了?嫂子會照顧好他吧?這個世界已經過去兩年了,那個世界呢?哥哥知不知道自己的死訊了?時間能沖淡一些東西吧……
小玄澈突然有些傷感,最放不下心的還是哥哥。
“澈兒,你在想什麼?”
玄沐羽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身邊,大手撫上小玄澈的臉頰,難得收起了他看玩具一樣的眼神,換上一目關切。
玄澈看了一眼玄沐羽,不說話,視線再次回到小花上。對於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他談不上什麼孝心,要他一個精神年齡二十七的男人認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男人做父親是不可能的,況且顏御有自己的父親,雖然那個父親在二十五年前就成了一張黑白照片。
玄沐羽又問:“怎麼了?生病了嗎?”
玄澈搖頭。
“爲什麼不說話呢?”玄沐羽問,眼中似乎藏着一絲哀傷。
他在爲自己憂心嗎?玄澈心想。也是,別的小孩一歲就會說話了,自己都兩歲半了卻還沒有開過口,他的耐心也要到極限了吧?終究是皇帝,那麼多孩子,不可能只瞅着一個。
想了想,玄澈開口:“兒臣沒事。”
玄澈說出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句話,有些生硬,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身體。
玄沐羽微微眯了眼,將小玄澈上下打量一番,道:“澈兒終於肯說話了?”
玄澈再次擡頭看向玄沐羽,但精緻得小臉上連一點細微的表情也沒有,說是令人看不出端倪,卻又讓人覺得端倪就在其中。
玄沐羽的指尖撫過玄澈的眉目,道:“爲什麼澈兒以前不說話呢?”
玄澈擡眼,清澈的黑眸中沒有泄露任何情緒,淡淡道:“沒什麼好說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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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父皇和你說話你也都不應?”
“兒臣聽了記住就是了。”玄澈說。
玄沐羽沉默了很久,久到玄澈幾乎以爲自己的這一世馬上就可以結束於宗人府了。玄沐羽卻又突然笑起來,將玄澈摟進自己的懷裡,說:“來,澈兒親父皇一下,父皇就不治你犯上之罪!”
玄澈頓時黑了臉,用力吐出兩個字:“不要!”
玄澈會說話之後,玄沐羽的態度也變了——變得比較像父親了,而不是一個喜歡玩具的孩子。
三歲的時候,玄沐羽突然問:“琴棋書畫詩歌賦,澈兒要學什麼?”但沒等玄澈回答,玄沐羽自己又說:“那就都學吧!”
對於玄沐羽的自作主張玄澈僅擡了擡眼,沒有反對。
玄沐羽最愛的是棋,早在七年前,他就是天下無雙的棋者,不過他顯然不是一個好的圍棋教師,各種各樣的專業術語從他嘴巴里蹦出來根本無法理解,玄澈不得不一再打斷他的興致,要求他解釋清楚。
如此教了一個月,如果將玄澈看作是一點基礎也沒有的小孩的話,自然是進步飛快,玄沐羽大愛,又開始教琴。
玄澈前世是學過音樂的,雖然算不上很有天賦,不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浸淫了二十多年,多少有點成果。或許是因爲音樂總是相通的,玄澈學琴甚快,讓玄沐羽驚喜不已。
又是教了一個月的琴,玄沐羽轉而又讓玄澈學習書法。
可憐我們的小玄澈,三歲的孩子連毛筆都提不穩,更無倫說認識這些和前世已經有了差別的古文,寫起字來簡直如同蝌蚪跳舞,這一個月就比不上前面兩個月來得讓人驚喜。玄沐羽倒不在意,玄澈卻皺起了眉頭,看着自己丑陋的字,他開始了一日百字的練習計劃。
不過,玄沐羽可不讓他就此淪陷於書法的世界,很快又讓玄澈轉戰其他學問。
玄沐羽就像一個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拿出來賣弄,好讓大家都一起喜歡。玄澈也驚訝地發現玄沐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無一不曉,無一不精,竟是聰明至極的人物!
但玄沐羽不上朝不理政,每天早早來東宮,夜夜遲遲迴寢宮,玄澈畢竟還是個小孩的身體,哪受得了這樣折騰,被他搞得暈頭轉向、疲憊不堪。
當某一天玄沐羽天未亮就出現時,玄澈終於忍不住翻出一個白眼,問:“父皇,您每日都這樣清閒嗎?”
玄沐羽不明其意,但好歹也聽得出玄澈口中的不滿,笑道:“澈兒不喜歡每天和父皇在一起嗎?”這倒是有點像她呢。玄沐羽一邊說,一邊這樣想着。
玄澈自然是搖頭,道:“不是不喜歡。但是,父皇,您每日天未亮就將我叫醒,直到月上樹梢才讓我睡下,這樣兒臣根本沒有辦法保證充足的精力來學習。”
這是玄澈對玄沐羽一次性說過的最長的話,也是最認真的一次。玄沐羽啞然,突然看見玄澈泛黑的眼眶,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任性給對方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玄沐羽低頭想了想,最後說了一句:“朕知道了。”
玄澈還在奇怪玄沐羽知道了什麼,誰知過了兩天,玄沐羽的口諭就到了——
“……太子澈自小聰慧……茲事體大……着其不日入太學院……指山子落爲師……欽賜!”
太監尖細的聲音讓玄澈的耳膜接受了一場嚴峻的考驗,暈暈乎乎地聽了一遍,才發現玄沐羽那傢伙竟然把自己趕到太學院裡去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