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說穿
送玄恪回去,玄澈環抱上玄沐羽的腰,舔噬着他的下脣,低笑道:“最美的人不是我,是父皇。”
玄澈的舔吻讓玄沐羽心裡美滋滋的,可是生理上被挑逗得沒辦法控制,考慮到玄澈的身體,玄沐羽只能戀戀不捨地稍稍推開玄澈,暗啞着聲音說:“不要再勾引我了,我會控制不住的……”
玄澈嗤嗤地笑,眼睛彎出一道彩虹,身體卻貼得更近,附在玄沐羽耳邊呵着氣說:“我要把以前的日子都補回來。”說着,他勾上玄沐羽的脖子,將他的耳垂含入嘴裡吮吸。
“妖孽……”
玄沐羽按耐不住再次將玄澈按倒,只是這次,他準備好了潤滑劑,而隱藏在黑暗中的旁觀者也知趣地退了場。
於是史官不得不記載,太子在分別三年後歸來的當夜,與皇帝徹夜密談。
“密談”——當然要用身體密談。
第二天早晨,玄澈耍了個無賴,硬把玄沐羽趕去早朝,自己卻捲了被子矇頭大睡,一直睡到玄沐羽回來了還是迷迷糊糊的。圓潤的肩頭**在空氣裡,玄沐羽看得心頭火起,想到早上被踢下牀的鬱悶,頓時惡向膽邊生,一掀被子抱起玄澈一陣亂咬,沒想到玄澈突然就清醒了,一口反咬回去。兩個人在碩大的牀鋪上滾來滾去,最後玄沐羽不敵玄澈甜蜜攻勢,被壓在了身下。
玄澈半躺在玄沐羽身上,雙手支撐着上半身,赤裸的身體暴露無遺,青紅的印子從脖子一直往下延伸,最後消失在被子覆蓋的腰身以下。
玄澈歪着腦袋壞笑,在玄沐羽被笑得有些發毛的時候,玄澈的手慢慢探入玄沐羽的衣襟,順着鎖骨往下延伸,覆蓋在胸前突起上畫圈,而右腿卻頂在玄沐羽的兩腿之間磨蹭。
在這樣的景色、這樣的目光和這樣的動作之下,玄沐羽的下身有了充血的勢頭。
玄澈慢慢俯下身,舌尖配合着牙齒在脖子上肆虐。
玄沐羽慾火又被挑起,正要將玄澈拉到身下的時候,玄澈的動作突然就停了。玄沐羽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到玄澈在耳邊含含糊糊地說:“困了,不玩了。”
說罷,玄澈一個翻身,捲了被子又睡過去了。
玄沐羽愣愣地盯着牀頂好半天,才慘叫一聲:“你這個妖孽!”
玄澈偷偷地笑,被子卷得更緊了。
玄沐羽當然不甘心,一個猛虎撲食壓上玄澈。兩個人又糾纏起來,咬或啃,都有着野獸派的傾向,只是如此一番打鬧下來,剛纔被挑起的慾火也慢慢熄滅了。兩個人玩得累了,就倒在牀上喘息。玄澈翻身抱上玄沐羽,整個人像貓一樣蜷縮在玄沐羽懷裡,閉着眼睛似乎又睡過去了。
玄澈是真的累了,昨天縱慾的結果就是透支了他的體力。兩個人都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一個微笑就可以點燃火苗,一個吻就可以引爆慾望,以往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在乍逢雲開的喜悅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玄沐羽捲起玄澈的一縷髮絲,順滑的黑髮在指尖打了個卷就調皮地逃走了,看着玄澈嘴角若有似無的笑,玄沐羽感慨着人生的美好,順便立下一個宏願:一定要把澈養胖!
玄澈在玄沐羽懷裡昏睡到中午,醒來後吃了一點粥,又喝一大碗固本培元的藥,開始和玄沐羽說起這三年的經歷。
其實玄澈並沒有和皇宮完全斷了聯繫,影衛之幽部一直跟在玄澈身邊,每日都會傳書信入宮。這些玄澈其實都知道,只是他默許了這種行爲並不制止而已而已。三年來的動態玄沐羽都很清楚,只是聽當事人再說來卻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那夜玄澈逃出皇宮後,爲了救治那個受傷的孩子,他先去了通川商行在臨澹的據點。此後一個月裡玄澈都呆在臨澹的客棧裡,這一個月裡,玄澈慢慢冷靜了下來,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爲,長達一個月的沉澱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愛玄沐羽,不論對方是男人還是自己的父親。但這種感情讓玄澈不敢接受,他不想去面對,所以選擇了繼續逃避。
待到四月份天氣暖和的時候,玄澈帶着那孩子去了冰嵐山莊在虎宜郡的總部。
再說那被帶走的孩子。孩子是因家中獲罪被充入宮庭戲班裡,罪人是不允許有名字的,平日裡別人喚他作小三。玄澈帶走小三之後本要恢復他的本名,可小三不願,便取了個新名:莫懷。
莫懷跟在玄澈身邊做個小廝,跟了兩三個月,玄澈見他十分聰明,便在徵求了莫懷的意見後讓他去了聽風樓,有心將他培養成另一個林默言。
莫懷走後,玄澈更加無聊,每時每刻想到的都是玄沐羽,每每想起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去忘記,這種痛苦他受不了,所以他決定去雄單,親眼看看自己根據前世知識所定下的和平演化政策究竟如何,強迫自己去考慮這些沉重繁瑣的國事。
於是玄澈就在雄單和大淼邊境轉了幾圈,本還想去西善看看,但這時傳來玄浩率兵攻打西善的消息。玄澈不願與玄浩碰面,走了一半的路程又折回了冰嵐山莊,路上聽到關於假太子的消息。
玄澈知道這個“太子”是玄沐羽弄出的障眼法,假太子在全國各地主要是懲治貪官污吏,雖然是善舉,但也未能引起玄澈太多關注,但後來假太子對他所在郡縣的行政體系進行了些微的改動,使之更加完善也更加適合大淼國情,這些動作真正引起了玄澈的注意。
玄澈這時才知道原來假扮太子竟然是白,而那些細節改革也都是白自己的想法!
玄澈遠遠地關注着白的一舉一動,發現這個世界上,竟然是他與自己最爲貼近。玄澈開始單向地與白通信,告訴他一些事情可尋求的解決方法或思路。
聯繫上白的時候玄澈已經從雄單回到了山莊。不久,一個叫溫彥的青年找上門來,他說他想找一個人下棋。玄澈願意見溫彥不過是不願失禮於人,但是溫彥出現時,他肩上卻站着一隻火紅的小狐狸。
狐狸的名字叫梅花。
小梅花的出現在第一時間拉進了玄澈和溫彥的距離。溫彥酷愛圍棋,玄澈在玄沐羽的教導下棋力強勁,兩個人鬥得不亦樂乎。下棋之餘,溫彥就會對玄澈說很多江湖上的事,跟着溫彥的視線,玄澈慢慢進入到這個圈子裡。
以往冰嵐山莊發展的路子主要是軍工,以發展科技爲宗旨,主要致力於武器、機械的研發和製作,同時也生產一些民生用品以貫通資金鍊,比如風靡整個大淼的玻璃鏡子。現在因爲玄澈對江湖圈的進入,冰嵐山莊開始以先進的材料和鍛造技術涉足個人武器的製造,同時也慢慢地展開了成品藥業務,比較出名的比如速效救心丸、**和各類毒藥。
玄澈的勢力擁有這個世界最完善的管理制度、最先進的經營理念、最卓越的營銷人員、最強悍的科研力量,還有一羣最優秀的管理人員。各塊勢力明裡暗裡的配合,讓冰嵐山莊在江湖上的勢力迅速壯大,名氣漸大的同時,“神秘的莊主”開始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
玄澈知道自己的外貌容易引來麻煩,故而剛入江湖就易了容,後來也不知怎麼的讓人知道了,於是一批又一批無聊人士開始來探究冰嵐莊主顏御的秘密。玄澈不是介意讓人看到真容,蕭平山就是最早將過他模樣的人,這兩個人後來也成了忘年交——雖然蕭平山獻媚的成分更多一點。但有人看過玄澈的模樣後竟然認出了太子身份,玄澈不得已動了殺機。玄澈本身功夫就不弱,冰嵐山莊又是做武器起家,還有幽影在後面收拾漏網之魚,這些好奇心過重的傢伙們統統上了西天。不過月餘,“玉手小閻王”的名聲就飄然而起,迅速傳遍整個江湖。
一時間,關於小閻王的各種傳言紛沓而至,玄澈沒有空理會這些,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問題:科技在自己有意無意地促進下開始迅速發展,強力武器越來越小型化、易用化的時候,我們的中國武學將要何去何從?
還記得沙子龍面對夕陽的嘆息,玄澈憂慮起武學的未來。
後來就發生了武林大會,魔教在姚殤的攛掇下現身,玄澈本意是藉此機會殺了姚殤以報當年之仇,卻不想任子玉和溫彥意外身死。
說起這三年的事,又提到雲昭之死。
玄澈心中雖有悲傷,卻是愧疚更多,說了兩聲便不想多言。他已經決定要和玄沐羽走下去了,那些人那些事將只會存在於記憶中。
又說到溫彥,玄澈神色黯然,縮在玄沐羽懷裡道:“……三年來一直在猶豫,有時候會和溫彥一樣,覺得既然見了就一定會忍不住,那就永遠都不要再見了……後來看到溫彥和他大哥,才覺得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執着的是自己而已,本來已經打算回來了,卻不想碰到那樣的事,如果……”
玄澈不再往下說,任何對於玄沐羽不好的聯想他都無法忍受。哪怕玄沐羽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哪怕玄沐羽的身體比較還好,但這些都不足以掩蓋玄沐羽已經將近五十歲的事實,人越是老年,衰老的速度就越是加快。玄澈不敢想太多,想多了他就會自責,會恐懼,會想要緊緊地擁抱玄沐羽,即使自己的身體無法承受,也要瘋狂地沉溺在這片刻的溫柔中。
玄沐羽撫摸着玄澈的髮絲,心中感慨。
玄澈在玄沐羽懷裡悶好半天,突然擡頭瞅着玄沐羽眨也不眨,不含雜質的目光簡直要將人看穿。
玄沐羽被看得心頭直顫,忍不住問:“怎麼了?”
玄澈湊近了,讓兩個人眼中只有對方,低聲喝問:“父皇,您的水園——”
玄沐羽被嗆了一下,好笑地吻上玄澈的眼睛,笑道:“澈嫉妒了。”
“哼!我就是嫉妒了!”玄澈孩子氣地一口咬住玄沐羽的臉頰,“不準轉移話題!”
玄沐羽抱緊了玄澈,笑道:“有了澈,我怎麼還會擁抱其它人呢?水園在三年前就散了,張桐也出宮了,澈滿意了不?”玄沐羽沒有說,他除了澈無法再對任何人動情了,那些沒有用的玩偶自然就處理掉了。
玄澈得意地笑,如同得勝的小公雞。
玄沐羽笑道:“你看你,怎麼跟孩子一樣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玄澈說:“我這是越活越年輕,讓父皇跟我一樣越活越年輕,然後我們要在一起很久很久……”
玄澈說着說着沒了聲音,悄然地吻上玄沐羽,似乎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甜蜜的時間。
兩個人一邊纏綿一邊說着這三年的事,最後說到了一個月前冰嵐山莊血洗魔教的事。
玄沐羽說:“這件事有點不像你的作風。只是爲了替溫彥報仇?”
玄澈好奇道:“我的作風?什麼?”
“陰險,狡詐。”玄沐羽笑着調侃,“像個商人,不做沒有利益的事。”
“哼!”玄澈不屑地哼哼,道,“是報仇,但也不完全是。當時溫彥的死確實讓我憤怒,本來想當場殺了那魔教教主,但馬上想到這個決定並不明智……”玄澈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想了想,才問:“父皇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現在視爲平常的武學可能會失傳,有一天整個大淼會找不出一個真正具有內力的武者?”
玄沐羽很自然地搖頭:“若是幾門絕學失傳還有可能,但連最基本的內力心法都沒有了,這不可能。”
玄澈點點頭,說:“現在想來確實不可能,但世間沒什麼是絕對的。父皇不妨看看我們現在武器:威力越來越大,體積越來越小,使用越來越簡單,最終必然會出現一種個人可以使用的具有巨大殺傷力的武器,而且這種武器可以像弓箭一樣大量地生產和裝備,它可以在百步之外傷人,卻不需要特別的練習——到時候武學將要何去何從?”
玄沐羽不語,這種武器超越了他的想象。
玄澈繼續說:“我讓人剷平魔教,固然是爲了報仇,但選擇的方式卻是要讓那些武林人士明白:一種普通人使用了就可以打敗他們幾十年苦修的武器在出現。雖然這種武器距離真正的成品還需要時間,但聰明人這時候就應該學會思考未來了。我給他們十年或者幾十年的時間去思考和探索,我希望最後能找到先進科技和傳統武學並存的方法。”
玄沐羽沉默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問:“澈,我一直有一個疑問……”
“關於我爲什麼會知道這些對不對?”玄澈直截了當地問,他咬咬脣,卻說,“不是不可以說,但是我會害怕,害怕你聽了會離開我。”
“不會的,我說過了,再也不放手了。”
玄沐羽將玄澈牢牢抱在懷裡,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堅定。
玄澈注視着玄沐羽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只是一縷孤魂,而你的那個孩子,早在母親肚子裡就死去了呢?!”
玄澈的話炸得玄沐羽腦子裡一片空白。記憶被揭開,錦妃的低泣,太醫的惋惜,還有一天後大家的慶幸。玄沐羽那時候還是個對任何妻妾和孩子都漠不關心的男人,聽到這個消息也不過是疑惑了一下就一笑帶過。
就聽玄澈說:“我的母親,或者說這具身體的母親——錦妃,快臨盆之時從臺階上摔下,太醫都確診胎息已經斷絕,但是第二天胎兒又奇蹟般的復活。父皇從沒想過其中的玄妙嗎?父皇還應該記得,那個嬰兒剛生下來的時候,您將他高高舉起,卻不想嬰兒竟然睜開眼睛看着您,正是因爲這雙眼睛,您纔給這個嬰兒其名爲‘澈’,不是嗎?可是父皇有沒有想過,剛出生的嬰兒如何會睜眼,又如何會看人?”
玄沐羽覺得喉嚨裡卡着什麼,說話有些艱難:“你想說……那個嬰兒已經死了,是你……借屍還魂?”
“大概吧。”玄澈不動聲色地鬆開了環在玄沐羽腰上的手,在不經意間他們已經沒有貼的那麼近了。
如果他不能接受……
玄澈努力不去想這個可能,儘可能淡去了口氣,道:“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各山山水水和這裡一模一樣,在東漢之前和這裡的歷史也是一樣的,但是在那個世界,這片土地在經歷了幾千年的風風雨雨之後,飽受了屈辱和磨難,走入了一個不得不韜光養晦、隱忍吞聲的時代。我就生活在那個時代。在那個時代,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喜歡書法,喜歡古硯,喜歡安靜地看天吃水果,在哥哥的保護下過着普通人的生活,最後因爲心臟病在二十五歲那年去世了。由於我所不能理解的原因,我的靈魂來到這個世界,投生在一個胎兒身上。
“五歲之前我都在適應這個世界,同時思考着這一段新生命對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但五歲遭遇刺客的那個晚上我突然意識到不論怎麼樣,除非我死,那麼我就是太子,有着太子所不能拋棄的負擔,所以我決定營造自己的勢力;八歲時碰到了來挑釁的外國人,我不自覺地用前世形成的觀念爲大淼打造發展的基礎;十三歲去打戰,得勝歸來卻第一次直接地面對這個時代的政治黑暗,緊接着我看到了在前世已經消失的傳統文化。於是我開始重新思考重生的意義,於是我有了一個理想。”
玄澈頓了頓,擡頭與玄沐羽對視,目光直直射入玄沐羽的眼睛裡,不放過對方的任何一個變化。
如果他不能接受……
玄澈埋下不堪一擊的脆弱,等待着回答。
玄沐羽心中轉過千萬思緒,無數話語梗在喉嚨裡不知該如何表達。或許玄澈不會知道,他聽到玄澈只是一縷孤魂是有多麼高興,是不是意味着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可以完全拋棄了呢?他的驚訝,他的歡喜,最後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個吻和一句話:“我知道了。”
心裡最後一塊石頭放下,玄澈微微一笑,迴應了玄沐羽的吻。
舌與舌糾纏在一起,氣息相互融蝕,火,又要燒起來了……
屋內正要一片春光大好,卻不想殺出一個小小程咬金。
“德公公,森公公,父親在嗎?”
門外傳來稚氣的童音,甜而不膩的嗓音,卻有一番超越衆人的高高在上。這樣的聲音,整個皇宮只會有一個人有。
就聽德鄰說:“恪殿下請稍等,容奴才通報一聲。”
德鄰輕輕敲了門。玄沐羽和玄澈早已聽到了聲響,兩人分開一點距離,整了整衣裳,玄澈纔對外面吩咐:“讓恪兒進來吧。”
玄恪一搖一晃地走進來,看到玄澈便歡天喜地地喊:“父親,父親!”
玄恪晃着他蓮藕般的小手臂跑過來,玄澈將他抱起,親親他白嫩嫩的小臉,笑問道:“恪兒怎麼來了?”
玄恪粘着玄澈,說:“恪兒想念父親。”他又爬到玄沐羽身上撒嬌,“皇爺爺,皇爺爺,恪兒也要陪父親。”
玄沐羽餘火未消,勉強笑道:“你父親要和皇爺爺說事,恪兒先到一邊玩好不好?”
玄恪顯然不願意,烏溜溜的大眼睛瞅着玄澈。玄澈輕輕一笑,藏在衣袖下的手捏了捏玄沐羽的掌心,嗔了一眼,又對玄恪說:“來,恪兒到父親這兒,讓父親抱。”
玄恪開心地爬到玄澈懷裡,拱來拱去地不安分。
“父親,香香。”玄恪說,“皇爺爺,壞。”
玄澈大笑。玄沐羽不服氣,對玄恪瞪眼:“說皇爺爺壞話,皇爺爺就把恪兒拎出去。”
玄恪噘着小嘴窩到玄澈懷裡,小爪子揪着玄澈的衣服不放——他倒也知道要找玄澈作靠山。玄澈點點玄恪的小腦袋,笑道:“精靈古怪的小傢伙!要向皇爺爺道歉,對長輩不可以沒有禮貌。”
玄恪眨眨眼,點點頭,從玄澈懷裡站起來,很認真地對玄沐羽說:“皇爺爺,對不起,恪兒不應該沒有禮貌。”
玄沐羽滿意地笑,卻得寸進尺:“恪兒,隨便聽別人談話也是不禮貌的。”
玄恪歪着頭想了想,說:“那恪兒把耳朵捂起來。”
玄沐羽試圖循循善誘:“耳朵捂起來聲音也會進到耳朵裡的。”
玄恪便說:“那恪兒就睡覺,睡着了就聽不到了。”
“……”
總之一句話,玄恪就是不想離開他父親。
玄沐羽當即放棄了慈祥爺爺的形象,變身大灰狼,面色一沉,唬聲喝道:“恪兒!”
“皇爺爺!”玄恪應得飛快,還很有氣勢。
“恪兒……”玄沐羽轉而使用懷柔政策。
“皇爺爺?”玄恪睜大了眼睛,一臉無知的單純。
玄沐羽無語了,剛想說什麼,就看到玄恪抱着玄澈的脖子哀求:“父親,讓恪兒留下嘛。恪兒很想念父親。恪兒一直都有看很多很多的書,母親說,恪兒以後要幫父親完成理想。恪兒會認真聽父親說話的,好不好?”
玄澈突然聽到玄恪提到雲昭,一愣神,已經下意識地點頭了。
玄恪沒注意到玄澈的不自在,歡呼着拍手,又從玄澈懷裡爬出來在一邊正襟危坐,瞪圓了眼睛盯着兩個人,好像在說:我是來求知的!
玄澈被玄恪的模樣逗笑了,將玄恪抱到自己身上,親暱地說:“小傻瓜,喜歡就坐在父親腿上吧。”玄恪高興地扭來扭去,好容易等他安分了,玄澈對玄沐羽說,“我們繼續說吧。”
“嗯……好。”玄沐羽停了停,剛纔的話題顯然無法繼續向屈,想了想,總算憋出一句話:“你去雄單結果如?”
玄澈會心一笑,道:“主要就是想看看當年提出的三條演變政策有沒有效果,現在看來似乎還不錯……”
“演變政策?”玄沐羽想了想,印象中玄澈好像有和他說過那三條政策,不確定問:“是不是“停戰、通婚、通商”這三個?”
“是的。”玄澈說,“這二十年來我們和雄單在這三條上做得都不錯,雄單的平民在血脈上已經和漢人融在了一起,而貴族們也依賴於我們的文化和物質生活。我想再過幾年,應該就可以和平將雄單併入國土了。”
玄沐羽點點頭,不論怎樣開拓國土都是讓皇帝高興的事。
玄澈又說:“我本想去西善,但……”玄澈委婉一笑,直接說,“我讓人調查了西善現在狀況,幾年通商下來,他們經濟已基本掌握在大淼手中,雖然他們在通婚問題上仍然有些抗拒,但文化的傳播也還頗具成效。”
玄恪忍不住扯扯玄澈衣袖,問道:“父親,恪兒不明白,爲什麼要通商和通婚?這和文化有什麼關係?什麼是文化啊?爲什麼可以將雄單併入國土了?”
面對玄恪一串的問題,玄澈整理了一下思緒,問道:“恪兒知不知道維繫一個國家的根本是什麼?”
玄恪毫不猶豫地說:“百姓。”
“對,也不對。”玄澈摸摸玄恪的頭,“百姓是組成國家的根本,但是要讓這個國家存在下去,必須依靠經濟和武力,而要讓這個國家團結凝聚,靠的卻是文化。中原和草原民族通商,帶去他們嚮往卻無法創造的各種生活物資和奢侈品。草原民族的勇猛一旦被優越的生活條件腐蝕,就將失去他們唯一的優勢。當他們過分依賴這些中原產品的時候,他們就無法再離開我們而獨立生存了。”
玄恪聽得迷迷糊糊的,雖然玄澈已經儘量講得簡單了,他還是聽不明白,畢竟一個三歲的孩子要思考這樣深遠的問題還是太困難了。玄恪皺着眉頭思考了很久,最後才冒出一句話:“可是我們和他們通商,他們不是就賺錢了嗎?”
玄澈笑得很狡詐:“怎麼會呢?我們用低價購買他們的牛奶,用簡單的工藝製成奶油後,成本並沒有增加多少,卻以高價銷售給他們。這裡面究竟是誰賺了?低價購入原料,高價售出成品,這就是經濟上的‘剪刀差’。我們用貿易掠奪他們的資源,長此以往,雄單的經濟就會成爲我們大淼的附庸,失去了經濟支柱,這個國家也將逐漸滅亡。恪兒,明白麼?”
玄恪點頭又搖頭。玄澈也不在意,要三歲的孩子明白這些太強人所難了,和玄恪將這些只是想從小給他豎立一個高屋建瓴的觀念,畢竟,這個國家的發展軌跡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將由這個孩子引導。
玄澈繼續說:“通商是要慢慢地破壞他們的國家經濟,同時也削弱他們的武力,而通婚的最大意義就在於要將我們的文化傳播給他們。一旦這些草原民族繼承了我們的文化,他們就將從精神上被我們同化,就算最後他們還長着一雙藍眼睛,他們的腦子也已經是中原人了。那時候我們輕而易舉就能征服他們。恪兒,記住了,這就是‘文化侵略’,一場不流血的戰爭,威力卻大得驚人。”
玄恪點頭,雖然聽不懂,但也用心記下。父親是恪兒心中的神,神的話總是對的。
玄沐羽卻在一邊聽得暗暗心驚。玄沐羽不是不知道玄澈的“小動作”,但通婚和通商在民間一直存在,政府沒有鼓勵過,但也沒有限制。開始他以爲這一切只是玄澈爲了增強自身勢力所做的,並不引以爲爲意。後來看到了雄單的發展狀況,逐漸有點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今日玄澈所說的有的他想到了,比如低價購入高價售出所帶來的利潤,但這種思考僅限於貿易帶給國庫的收入增加,卻從沒想過這些小事可以造成一個國家的滅亡。
玄沐羽突然冒了一句:“這也是澈那個時代的智慧嗎?”
唯一的隔膜已經揭開,玄澈坦然道:“是的。那個時代的這片土地就在承受着這種經濟上的掠奪和文化上的侵略,我們的很多人已經失去了民族的內涵。不要說武學,甚至連毛筆能拿穩的人都很少了。”玄澈頓了頓,又說一句,“這很可悲。”
“所以澈纔在這個世界這樣努力?”
“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創造一段新的歷史,一段……輝煌的沒有屈辱的歷史。”
玄澈低低地說,無聲握住玄沐羽的手,爲這個完美得近乎白日夢的理想汲取溫暖。
玄恪的目光在玄澈臉上轉了好幾圈,突然說:“恪兒會幫助父親的!恪兒會的很多書,等恪兒明白父親說的話的時候,恪兒就可以給父親幫忙了!”
有這樣的愛人和孩子支持着,怎樣的困難都可以渡過吧!玄澈這樣想着,不由得開懷笑起來。看着玄澈笑彎的眉眼,玄恪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句話:灣狀半月,清潭淨澈。這大概就是用來形容父親的吧?玄恪想,父親笑起來最好看了,以後一定要讓父親多笑。
注1:“灣狀半月,清潭淨澈”這句話其實是出自《水經注》,按理說玄恪是不應該看過的,不過——作者擁有上帝之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