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國殤
西善突然攻打大淼那是受了刺激的,本來西善和雄單一西一北以少數民族獨立政權自居,和大淼相處很融洽——不看大淼不懷好意的經濟政策的話。但是前段時間大淼的突然揮師,轉眼雄單覆滅併入中原版圖,如此大事頓時讓西善首領們瞪大了眼睛。這幾個月下來,也有聰明人想明白了:大淼和西善、雄單通商通婚根本就是居心叵測,再繼續下去,只怕西善就要成爲另一個雄單!於是西善各大部落的首領慌了,開始密謀,一致認爲:等着被吃不如先反咬一口!
前面說了,西善和雄單不同,雖然都接受了通婚通商的政策,但是西善的排外性遠遠超過了雄單,當雄單幾乎快要全盤中化的時候,西善也不過是靠近邊境的幾個小部落產生了變化。而且西善比之雄單更加驍勇執着,更難對付。
今日中午之時,玄澈接到來自聽風樓的飛鷹傳書,用最高等的傳送方式說明這個情況極爲緊急,一看竟是邊境的戰況。戰報上說玄浩帶兵在外巡遊的時候突然遭到西善軍隊的襲擊,諸位將士奮勇殺敵,逃出生天,緊接着邊城就遭到了西善大軍的進攻,倉促應戰之下戰況不佳。而且西善這次下足了功夫封鎖消息,聽風樓前後放了三次鴿子兩次飛鷹,前後共二十隻傳令鳥,纔好不容易突破防線送來消息。
玄澈看那竹筒上的日期,竟是四月十八日的戰況了,如今已經四月二十三日,官方的戰報卻沒有傳來,恐怕玄浩派出的傳令兵根本無法突破封鎖,可想而知戰況如何不佳。
這時候的戰爭不比日後信息時代,消息落後戰況,戰況和戰報無法同步。現在軍隊的指揮雖然屬於各位將軍,但後勤掌握在國家手裡,不論是玄浩的西北軍還是傅鳶的東南軍,每個軍隊都保留了一個月的糧草儲備,一旦軍隊調動,沒有中央的命令兵部將斷絕軍隊的後勤供給,如此一來軍隊就無法背叛國家。當然,大淼有着完備的後勤系統,能在最短時間裡給軍隊充足的糧草供應,否則這種措施將使大淼軍隊如同沒了子彈的槍,發揮不出一點作用。
戰爭已開始六日,加上中央下令調動籌備的時間……玄澈很擔心玄浩現在的處境。若是其它人領軍他也不至於如此擔心,但無論他如何公私分明,玄浩是他最疼愛的弟弟,若沒有一點擔心玄澈也太過冷血了。
玄澈的一門心思都投入戰爭中,那些瑣碎的東西也就拋到了腦後。玄恪也感覺出宮廷內外緊張的氣氛,玄澈的疲憊和憂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加之疼愛他的浩皇叔出了事,他也沒有辦法去追問父皇納妃之事。
大淼後勤、救援系統後十分完善,軍令下達,糧草和援軍立刻開拔前往前線。國家被侵犯,被玄澈調教得愛國意識逐日高漲的民衆們憤怒不已,大軍士氣高漲,誓給那些不知好歹的外族迎頭痛擊。
十日後,第一批援軍到達前線後方,十二日第二批援軍到達,兩批援軍率先出戰,衝破了西善的封鎖防線,同時後勤物資全部到達,第十八日援軍中軍到達。真正的戰爭現在纔開始。
西善封鎖被突破,消息終於傳到了朝廷。
雖然戰事緊急,但玄浩只受了輕傷並無大礙,援軍到來之後他就率領了大軍反攻。戰事中表現驍勇,看起來那點輕傷真的沒事。
聽到這個消息玄澈算鬆了一口氣,二十多天來緊繃的神經終於能放鬆一下。
西善這次進攻說是出乎了玄澈的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當初對雄單戰爭開始時,懸車就考慮過吞併雄單是否會刺激到西善,但是雄單滅亡後西善一直安分守己,這層顧慮也就漸漸淡了。直到前段時間聽說西善不太安分,但也沒有出什麼事,還是給疏忽了,結果一出事就是這麼大一件事。
難道腦子真的被玄沐羽給吃了?怎麼這麼簡單的事都給忘記了。
玄澈苦笑着揉揉額頭。
大淼與西善的戰事玄澈倒不是特別緊張,人數的絕對優勢加之神兵利器的輔佐,只要戰略戰術上不要出現太大錯誤,就不可能失敗,而玄浩和那幫將軍的能力,玄澈是相信的。
戰爭捷報不斷傳來,大淼在經歷了最初一個月的措手不及和窘迫之後迅速反敗爲勝,取得戰略主動權。
西北這塊土地可是一塊寶地,不要看現在除了喂喂牛羊就沒什麼價值了,但玄澈知道,這片土地上埋藏着大量的石油,且不說日後石油是否還是會佔據像前世那樣重要的地位,單說這份能源就算自己不能用也不能給了其它人啊!而且這個地區民風彪悍,習俗特異,若是不能完全收復,日後少不了什麼獨立政權的干擾,西北和中原之前缺乏天然的地理屏障,容它放任在外他日必然危害到中原政局。
至於西善現有的少數民族玄澈不打算殺光也不打算全部收留,他要把他們趕到西方去,讓那幫還處於矇昧之中的歐洲人再體驗一把黃禍,也好拖累一下他們的發展進程。
既然戰爭爆發了,玄澈乾脆就藉此機會吞併西善,於是下令大舉反攻。
只是現在,玄澈不得不改一改統一進程了,遼東收復,海參崴被騙進了口袋,雄單吞併,西善即將納入囊中,現在差的就是西藏地區和流求一帶。
西藏且不說,那高原地區不比關外,先是地形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後有高原反應讓人頭痛。當初唐朝那麼強盛也奈何不得,若不是出了一個高仙芝,唐廷在西藏問題上也是丟臉丟到家了。還是成吉思汗的鐵騎趁着西藏內部分裂的時候給踐踏下來了,只是這元朝玄澈討厭得很,當初看歷史的時候看得不詳細,若是知道有一天會穿越到和古代中國一樣的時代裡做皇帝,不要說看詳細,就是硬背下來玄澈也要背下來。
再說流求。這時候的流求指的不單是臺灣,還包括前世硫球羣島一帶。玄澈最看重是臺灣,而硫球羣島,拿過來做個軍事基地什麼的還是可以,另一方面還是這些島嶼周圍的海域。海洋的資源可遠比陸地豐富多了,玄澈自己用不上,但也要給後世子孫留下。而且硫球羣島佔下來,再結合海參崴的地理優勢,就可以對日本和朝鮮半島造成軍事脅迫,日本固然形同禽獸,但高麗棒子也是人面獸心,都不能放鬆警惕。
收取西藏還不到時候,但流求是玄澈打算在這五年內摘取的果實。
流求這地方現在還荒蠻無知,只有一些土著,最好的結果是漢人移民後和土著結合,混血佔領土地,最終漢人血統越來越多。但問題是,一方面漢人看不起土著,另一方面從歷史上看,這裡的土著極其排外,甚至發生過排漢戰爭。後來是中原政府派遣軍隊對土著進行了屠殺,將大量漢人移民臺灣,才讓這座島安靜下來。
玄澈不太喜歡屠殺之類摧毀人類文明的事,不過如果必要,他不介意扮演壞人。有些事情玄恪未必能明白,玄澈也不能說穿,那麼只好由他自己完成了留給玄恪。
不過現在玄澈有點鬱悶,西善戰爭的爆發打亂了他的計劃。西善比預計的要強,也就是說大淼損失的軍人將要增多,死傷增多國家對內的賠償費用也要增長,同時可移民的人就變少了,再往下說,民衆的反戰情緒也會有所上升——試想兩年之內打了三場大戰,沒過多久還要再去佔領一個看起來很渺小的島國——玄澈不介意在史書上留下“窮兵黷武”的評價,不過民衆的情緒卻不能不考慮。
玄澈發現佔領流求的計劃可能要拖後了,而西藏還要再往後,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麼多時間。
從戰爭開始以後玄澈就在憂慮,玄沐羽看得到。玄沐羽想起了兩天前收到的消息,那是林默言告訴他的,一個可怕的壞消息,以至於林默言不敢告訴玄澈。
玄沐羽看到玄澈始終展不開眉頭,一月時間裡又瘦了一圈,玄沐羽很擔心玄澈聽到到那個消息時會承受不住。
當玄澈掩嘴打出第五個哈欠的時候,玄沐羽終於忍不住抽走玄澈手中的奏章,不顧玄澈的反抗將他抱到牀上,扒了他的外衣,蓋上被子,強硬地說:“你現在要休息!”
玄澈被玄沐羽按在牀上無法動彈,他很無奈地說:“沐羽,現在是白天,我怎麼休息?”
玄沐羽不鬆手,佯怒道:“你的黑眼圈比眼睛還要大了,這幾天晚上你根本沒有睡好!”
“可是我不困。”玄澈試圖作困獸之鬥,顯然玄沐羽不會給他機會,玄沐羽義正言辭地說:“今天下午不到一個時辰裡你已經打了五個哈欠了,你還說不困?!”
玄澈沒話說,安靜了一下,卻又說:“可是那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完。”
玄沐羽不耐煩道:“我幫你做!”
玄澈眼珠子一轉,頓時笑逐顏開,鑽進被子瑞安安心心睡覺去了。雖然這幾年玄沐羽從不插手政事,但每日陪在玄澈身邊看着奏章,偶爾的開口就足以讓玄澈知道這個男人有怎樣的能力。
玄沐羽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好像被賣了還幫着人數錢。
雖然有了玄沐羽的幫忙,但玄澈的笑容依然如同曇花般短暫稀少,也不知是爲什麼,但似乎總有什麼放不下心,可是現在他和玄沐羽恩愛親密,和玄恪不溫不火,玄泠治下一切順利,而遠在邊疆的玄浩也是平安無事,玄澈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如此心慌難耐。
在玄澈對國事的憂慮中,六月來臨了,持續了兩個月的戰爭終於結束,西善除了少部分“良民”被留在境內,其餘的全部趕到了鹹海以西,禍害歐洲大陸去了。
七月初大淼軍隊順利歸朝。
玄澈站在玄武門外迎接凱旋的軍隊,因爲大勝之後將軍總是要回京述職,也就意味着這一次玄浩也將回來。
雖然玄浩對玄澈的感情被挑開,但雙方的良好心態(或許玄浩算不得良好心態,但終歸慾望、執念都被他壓下了)讓彼此的關係沒有變得尷尬。玄澈依然很喜歡這個弟弟,也僅限於對弟弟的喜歡。
幾乎不參與任何熱鬧的玄沐羽似是知道了什麼,堅持跟着玄澈來了。玄恪不耐宮中寂寞,心喜皇叔歸來也跟了出來。林默言作爲禁軍統領自然是緊隨其後,只是他這次隨得確實緊了點,站在玄澈後面不挪窩,連太子也不放在眼裡。森耶沒跟出來,卻不知在宮裡忙什麼。
七月的日頭已是熱辣,玄澈覺得有些悶,擡頭看玄沐羽緊緊盯着他,目光中愛是愛,卻還有一份擔憂,玄澈想這傢伙總不會是怕自己移情別戀吧?這個念頭冒出來自己都覺得好笑,卻不知怎麼得沒開口調侃。回頭看到林默言,依然是冷冷的表情,按理說這張冷臉看了這麼多年了也該熟悉了,玄澈卻突然覺得這張臉今天特別的凝重。
大軍還未歸來,青石磚鋪成的大道上沒有塵土,陽光遍灑下卻泛着冷色調的光。不知是不是因爲知道今天大軍凱旋,又或者是時辰太早了,路上竟沒什麼行人,百米寬的大街竟是一派寧靜。
玄澈多少覺得有些壓抑,卻不願去多想,或許是他覺得也沒有其它多的東西可想。
等了一刻鐘,遠遠看着黑影出現,黑色的長龍沿着街道迤邐而來,卻不知爲何多了幾分白。想象中那金光燦爛的少年並未奔馬行來,玄澈不由得握住了玄沐羽的手,關節有些發白,指尖更是冰冷無溫。
心中的恐慌更甚,那一步步行來的大軍似乎每一步都踏在玄澈的心上,將那顆心踩得沉了又沉。
玄澈看着大軍慢慢行進,那黑壓壓的戰服中捆綁着幾道白,纏繞在每個人的手臂上,又似有一個巨大的黑色盒子埋沒在隊伍之中。
玄澈的指尖又冷了幾分,幾乎能將人凍住。
玄澈注視着大軍,突然開口:“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玄沐羽知道玄澈是在問他,卻沒有答話,只是將玄澈的手緊了緊,似乎想傳遞溫暖。只是玄澈的冷已經滲入骨髓,怎麼也暖不起來。
玄澈不再問,默默地注視着大隊行來。
那黑色盒子漸漸明朗,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玄澈臉色慘白着,脣間的血色慢慢退去。
隊伍裡的人臉漸漸清晰,玄澈在尋找每一張熟悉的面孔。
李鑑、紀齊、蘇行之……唯獨不見他!
齊集萬人的大街之上只剩下呼吸和嗚咽的聲音,空氣粘稠得無法呼吸,帶着一股子腥味,是血的味道。
玄澈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木然地看着蘇行之走上前,他的手臂上綁着刺目的白帶,他行禮,用死水一般沒有起伏的語調說:“靖王,戰死。”
102、真實
靖王什麼時候死的,大概是在戰爭結束前不久,死在西北的草原上,一個那時還不屬於大淼的異國他鄉。
一紙不到百字的飛鷹傳書如何能寫出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的兇險。玄浩本是帶着帶着二十多名護衛在西善的草原上玩些打獵的遊戲,遠遠看到一支人馬行來。大淼和西善這幾年關係一直很好,玄浩和諸多部落首領也稱兄道弟相處融洽,而且草原民族雖部落遷移很是很平常的事,玄浩也沒想爲什麼這時候遷移,就毫無防備地帶着護衛上前打招呼,卻不想這哪裡是遷徙中的部落,根本是一支吃人的軍隊!
西善軍隊以有意功玄浩之無心,以人多包圍人少,一場完全傾斜的戰鬥。玄浩確實是逃出生天了,卻是帶着僅存的一口氣昏迷在馬背上由馬馱了回來,那二十多名護衛自然是全軍覆沒。
玄浩運氣頗好,被馬帶回了邊城,一口氣吊在那兒讓軍醫救了回來,只是傷勢之重沒有一兩個月的調養根本不要想動,但這時候西善已經攻城。爲了穩定軍心,玄浩強自壓下受傷的消息,在蘇行之的攙扶之下勉強站在牆頭,只是如此一來,傷勢更重了。
之後玄浩就一直躺在牀上,他的角色都由蘇行之穿上鎧甲帶上頭盔後扮演,難爲蘇行之演了這麼久的戲居然沒有被拆穿。後來李鑑和紀齊的援軍到來,同意了玄浩爲穩定軍心的說法,讓蘇行之繼續假冒將軍。玄浩又說不想讓皇帝擔心,故而戰報上只說玄浩受了輕傷。聽風樓的探子雖然遍佈天下,但在玄浩嚴防死守下倒也沒看出端倪——或許有,但沒有深究吧。
終究玄澈是被這麼瞞過去了。本來玄浩若是就此好好休養,最多也就是留下些微後遺症,反正以他王爺之尊也無需擔心。但玄澈下令大軍反攻西善,將軍怎麼能留在邊城裡。於是玄浩就隨着大軍前進,只是這樣傷勢就更難好了,最終在一場戰役中……
六月底的時候,林默言突然收到蘇行之的來信,得知了靖王的死訊。林默言深知玄浩對於玄澈有多重要,也知道玄澈現在的身子是外強中乾,心裡一顫,將信燒掉。林默言想了又想,卻不知該如何和玄澈開口,最終告訴了玄沐羽。
Www⊕ ttκā n⊕ c ○ 不知蘇行之在那邊是如何說服其它將軍不將消息走漏的,林默言和玄沐羽卻是萬分不敢將死訊告訴玄澈,明知道這件事根本瞞不住,還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大軍歸來,棺木都擺在了眼前,玄澈才從蘇行之口中得知真相。
玄澈在玄武門外噴出一口心血昏死過去,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晚上。
寢宮裡依然瀰漫着靜心的香氣,只是生死麪前,薰香又有何用。
玄澈靠坐在牀頭,冰涼的手貼在溫熱的茶杯上,心是暖不起來的。
玄沐羽看着他,將這一切慢慢道來,仔細留心着玄澈的反應,但玄澈什麼反應也沒有,他低垂着頭注視茶杯,任熱氣迷濛他的眼睛,卻沉寂無波。
深夜的寂靜侵蝕着兩個人。
過了很久,玄澈才緩緩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玄沐羽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樣平靜的玄澈令他無所適從。玄沐羽寬厚的手掌覆蓋住玄澈的手,輕聲說:“澈,難受就哭出來……”
玄澈搖頭。
“我不會哭,死亡無法讓我哭泣。”玄澈說,很平靜的語調,似乎看穿了世間的一切,瞭然明悟,“更何況,浩根本是一心求死。他的願望實現了,我應該笑,怎麼能哭。”
玄沐羽的手顫了一下,如果不是看到玄澈眼中的明澈,他幾乎以爲玄澈是瘋了。
玄澈果真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像一把鈍刀割得人心痛難耐,宛若低語的聲音平緩地說:“浩若想活,我會撤換守城的將領,不需要他勉強上陣;他若想活,就算喪失良機,我也決不會讓大軍攻打西善;他若想活,天下再名貴的藥材我也要給他送去。他若想活,又有什麼活不了?”
玄澈的聲音有些哽咽,眼中卻不見淚。
“只是他不想活了,他不想回來看到我,不想強迫自己對我笑,然後說什麼‘只要你幸福’的違心話……他說要等,但他等不了,他若能等,又怎麼會在那一夜企圖用強……浩從來不是體貼的人,從小就任性,喜歡讓什麼事都順着他的意思走,卻又對什麼事都不上心,他只喜歡纏着我,和我鬧,和我撒嬌,我知道他是希望我總看着他……他不愛看書,對學武也只是隨性而至,卻爲我熟讀兵法上了沙場,做了大將軍,我知道這其實不是他想要的,卻還是自欺欺人,覺得孩子終歸要長大,要有一番事業,他會找另一個幸福,然後像玄泠那樣結婚、生子……我卻忘記了,他的幸福只有我,他所有的委屈只爲我承受。他有慾望,那麼任性的人爲了我而壓抑自己……我拋棄了他,爲了自己的幸福……浩不想忍耐,也不想傷我,只有、只有……”
玄澈說的話沒有太多輪次,卻讓玄沐羽聽了明白。
玄澈不是不懂,而是太懂,懂得讓他無法超脫。
玄浩若真是戰死,玄澈會哭,會痛,會悲,卻不會如此壓抑得亂了心智。玄浩求死,蘇行之明白,所以纔會不顧一切地攔下消息。
玄澈真的在笑,卻是無比自責:“我真是傻瓜,自詡聰明,自以爲堅強,卻逃避了一次又一次……我應該要想到,我卻忘記了,不,不是我忘記了,而是我根本不願意去想……”
“不要說了,澈,和你沒有關係……”
玄沐羽用力抱住玄澈,不想再讓他說下去。
玄澈居然點頭,在玄沐羽看不見的地方綻開微笑,悽美絕倫:“是,和我沒有關係,這是浩選擇的路,他要我一輩子都記住他,我記住了,永遠不會忘,不能忘……”
玄武門外惟有寂靜,只有夢裡那寬敞的大道上還有一道烏亮的身影衝破沙塵,陽光也被他的光芒逼退三尺,跨下的黑馬嘶鳴着人立而起,那俊美少年背挺得筆直,燦爛的星眸混合着無盡的墨黑藏在深邃的眼眶中,靜靜地注視着他的愛,隨後展開一個漂亮的笑容,說:
“四哥,我回來了!”
只有在夢裡,一聲四哥,一生眷戀。
玄浩葬在皇室園陵裡,玄澈去看他,一壺酒,一柱香。
蘇行之代替玄浩奏對軍情,臨走了,他在幾位將軍都出去後,回眸來看玄澈,似乎想確定什麼,卻只看到一尊被悲傷籠罩卻平靜淡漠的玉人。
蘇行之突兀地說:“陛下節哀就好,也算了了主子的一個心願。”
玄澈點頭,他明白。
兩日後,蘇行之在家中自刎。
今世我來遲了,來世我再陪你。
莫要說人死燈滅,皇宮中的巍明宮永遠空着,那是個記憶的黑洞,遠遠的,看着,戀着,卻也如此。世間沒了誰不也都這麼轉着,朝廷還是這麼轉,皇宮也是這麼轉着,大位上的人還在,哀痛之後依然繞着他轉,即便是不在了,又有另一個點讓這一切轉起來。
玄澈是在玄恪面前昏倒的,那血似花灑般地染紅了一片青磚,玄恪只來得及伸手,指尖觸碰到一抹衣角,那人已經在另外一個人懷裡了。玄恪愣愣地看着,小小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手中沒有東西,除了空氣便是虛空,風過時掌心的汗變得冷冷的,雖是明媚的七月天,居然讓人忍不住打了個抖。
玄恪無言地跟在一羣人後面,那羣人圍着他的父皇和皇爺爺,裡面有早就等待着的太醫,慌亂中回了宮,清涼殿裡的藥已經煎好。
原來是已經猜到的結局,被瞞住的只有一個人。
父皇灌了藥上牀休息,除了皇爺爺誰也沒能留下,自己也不行。
玄恪有些氣悶,他不能留在父皇牀邊因爲他們只是父子,而皇爺爺可以因爲他們不單是父子還是情人,那些攔住他的太監宮女都知道這些,他們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爲難有隱忍,還有一些玄恪說不出卻十分厭惡的東西。
玄恪此刻卻想到屋內不知是怎樣的情景,皇爺爺是否抱着父皇,是否親暱,是否又在親吻。哦,不會,父皇暈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醒過來時又是否會擁抱親吻,就像上次父皇遇襲一樣。
玄恪想了很多,突然又記起一件事:浩皇叔死了。玄恪想起浩皇叔臨走之前還抱過自己,要打自己的屁股,那時候自己跑開了,還對着他做鬼臉。浩皇叔是怎樣迴應的?他好像沒有迴應,只是看着父皇。現在想來那目光深深的,像是要將人吞沒一般。皇叔爲什麼要那樣看着父皇?因爲知道今天將來來臨,所以要將父皇的樣子記在心裡嗎?
父皇是因爲皇叔的死而悲傷過度暈倒的。是了,父皇現在因爲浩皇叔的死而悲傷,很長一段時間納妃的事不可能再提了,那麼會不會因此也不和皇爺爺親暱了呢?
玄恪去問傅雲:“如果有三個人,兩個人都喜歡第三個人,可是第三個人只喜歡第一個人,但和第三個人和第二個感情又很好,那第二個人爲了第三個人死了,第三個人還會不會和第一個人好?”
傅雲被這一個人兩個人繞得頭昏腦脹,但多少聽了明白,便說:“可能會可能不會吧,不過第二個人死了第三個人一定很傷心,也很內疚,或許會和第一個人會和第三個人分開一段時間吧……”不過也有可能因爲悲傷而需要撫慰反而離得更近呢?後面的話傅雲沒說出來,因爲玄恪已經歡喜地拍手大叫:“是了,是了,就是這樣的!”
傅雲笑笑,覺得小太子高興就好了,也沒多說。
玄恪很高興,他就是容不得父親和爺爺的背德,卻不想,兩個精彩絕豔的人物,若不是愛之深切,又何必拋了那些輝煌來做這苟且之事。小孩子心性便是容不得半點污泥,學不會包容,學不會理解。
玄恪高高興興地回了東宮,拉了小狐狸跳舞,對小狐狸說:“梅花,等父皇和皇爺爺貼得不那麼近了,你就和我爲父皇挑個又漂亮又賢惠的皇后好不好?”
小狐狸被舞得頭昏腦脹,稀裡糊塗地說:“澈澈就是羽羽又漂亮又賢惠的妻子了啊。”
玄恪一聽立刻不高興,將小狐狸提到面前,厲聲說:“胡說八道!父皇是皇帝,怎麼能做妻子!他要有另外一個妻子!”
小狐狸還沒清醒過來:“那、那就是羽羽做妻子?不對啊,可是羽羽是在上面呢……”
玄恪突然好奇地問:“什麼在上面?”
“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們會嘿咻嘿咻啊,羽羽會在澈澈身上親親咬咬,還會摸摸,然後、然後……”小狐狸說着自己臉紅起來,突然感覺到臉上溼漉漉的,就聽到玄恪大叫:“梅花,你怎麼突然流血了!”小狐狸伸出爪子一抹:鼻血!
玄恪又叫:“說啊說啊,繼續說,然後怎麼了?”
小狐狸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不話,玄恪不高興地說:“你不說我就自己去看!”小狐狸連忙拉住他:“不可以不可以,你怎麼可以去看!以前我要看都被羽羽扔出來了呢!”
玄恪歪着腦袋思量了好半天,才說:“爲什麼不能看?”
“因爲那是情人間最最最最最親密的動作嘛!”
“比吻還親密?”
“那當然!”
玄恪沒再說什麼,心裡卻掛念着這個問題,反反覆覆想了好幾天終於忍不住想要知道究竟小狐狸說的那“嘿咻嘿咻”是什麼。像這些皇子身邊都會跟着一個“通房丫頭”,就等幌子年歲到了引導他行周公之禮,玄恪年齡雖小,但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宮女。但玄恪總覺得不好意思問人,最後還是去文淵閣裡自己找書,在裡面泡了好幾天,終於滿臉通紅地出來了。只是從出來這天起他就跟在玄澈身邊緊迫盯人,連晚上睡覺也要擠上玄澈的牀,瞪着烏溜溜的眼睛防賊一般。
他這般作爲玄澈和玄沐羽都心知肚明是爲了什麼,卻不知爲什麼突然有着這樣的想法。玄澈倒還好,他確實在爲玄浩的死而難過,再加上國事繁忙,情愛一事緩緩也無妨,但玄沐羽就鬱悶,他本來以爲玄恪只是心血**盯幾天就算了,反正玄澈心緒不佳做起來也沒有什麼意思,但沒想到玄恪這一盯就是一個月不鬆勁,好容易朝政少一點了,玄澈心情好一點了,玄沐羽還是看得着吃不到,心裡恨得直癢癢。
難得夏日裡下了一場大雨,天不那麼悶熱,甚至透着些許涼爽,在大殿裡悶了幾天玄澈便來到御花園裡透透氣。
玄沐羽本是要去清涼殿找親親小澈澈,卻不想在花園裡看到,左右瞄了幾眼,沒有看到玄恪。玄沐羽心情大好,溜到玄澈身後抱住他,開口便問:“恪兒呢?”
玄澈在玄沐羽繞到身後的時候就發覺了,只是沒等他回頭來看就被人抱住,手上一抖,杯中茶水潑出了半杯,濺溼了他的衣襟。玄澈怨懟地瞪了一眼,沒好氣地說:“恪兒去練武了……嗚!”
沒等玄澈話說完,玄沐羽就低頭吻住了他,好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吻得雙方都快喘不過氣了才稍稍鬆開,但將玄澈摟在懷裡那是怎麼也不肯鬆手了。
玄澈雙頰通紅氣急道:“你幹什麼,想吻死我嗎?”
玄沐羽可憐兮兮地說:“我都一個多月沒有碰過你了,你照顧小孩子心情,都不照顧照顧我……”
玄澈翻出一個白眼:“你需要照顧什麼?色魔!”
玄沐羽邪邪地笑,拉着玄澈的手放在自己半翹的慾望上,咬着玄澈的耳垂輕聲說:“照顧我的‘性’福啊。”
“哼!”
玄澈在那可惡的東西上用力一握,弄得玄沐羽又痛又麻,只是慾望又硬了幾分,隔着衣褲似乎也能感覺到他的滾燙。玄澈臉紅了紅,抽回手轉過身去不想理會這個胡亂**的傢伙。但玄沐羽怎麼會放過他,雖然讓玄澈抽回了手,卻將他整個人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而讓玄澈坐在了他的腿上,說:“晚上你都和恪兒睡,都不和我睡……”
“你怎麼說話的呢!”玄澈怪了一句,突然察覺玄沐羽的手不老實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心中警鈴大作,掙扎着要起來,低叫道:“放開,這是在花園!”
“沒關係,我讓他們清場。”
玄沐羽一邊啃噬着玄澈脖子上敏感的肌膚,一邊揮了揮手,森耶和德鄰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偷笑着將所有人的都趕出了御花園。
玄澈大窘,本來他對男男**就有些排斥,只是因爲愛上了玄沐羽才儘量讓自己接受,卻忍不住在每次歡愛前後沐浴潔身,而牀笫間他也只是配合卻不主動,現在玄沐羽居然表露出野合的意思,他怎麼能接受。
玄澈用力推開玄沐羽,只是一方面玄沐羽的力量遠大於他,不爲所動,另一方面他背後就是石桌根本躲不開,再怎麼推拒兩人也隔不開太大的距離。玄澈氣急敗壞道:“玄沐羽!現在是大白天,而且是在御花園!你這精蟲上腦的混蛋,快住手!”
玄沐羽微微眯起眼,透出危險的光,他一手抱緊玄澈的腰不讓玄澈離開自己的懷抱,一手伸入衣襟之中隔着薄薄的單衣搓揉玄澈胸前的突起,看着玄澈的臉越來越紅,連脖子都煩起了桃紅。玄沐羽停了手,卻碰了碰玄澈跨間已經**的分身,附耳輕笑道:“真的要住手嗎?”
混蛋!玄澈罵了一聲自己,第一次如此痛恨這具身體,明明是男人居然在男人手下還如此敏感,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混蛋,你快放開!”玄澈還是抗拒,只是被情慾染啞的嗓音叫出這句話只剩一分怒意,兩分銷魂,三分情動,四分的欲迎還拒
。
玄沐羽的手隔着衣褲撫摸玄澈的分身,口中吮吸着玄澈的耳珠,笑道:“澈不老實,明明想要卻說不要。”
禁慾了一個半輩子的玄澈怎麼敵得過玄沐羽的調情,此刻連一分怒意也發不出來了,只能軟軟地罵了一聲:“禽獸……”
看到玄澈所有的抵抗卸下,玄沐羽一掌撫去桌上的糕點盤盞,將玄澈放到桌上,自己也隨之壓下來。
那桌子也不知怎麼設計的,高度正好到成年男子的胯部以下,而大小則能平躺下玄澈的上半身,只是頭沒了依靠,雙腿也不得不懸在桌外,這分明是要玄澈抱住玄沐羽,而且下身蜜穴的高度也正好讓玄沐羽侵犯。
“你!”
玄澈幾乎要以爲這是玄沐羽讓人設計的,怎麼不偏不倚恰恰好用來做這個用途了!
玄澈又羞又氣,雙手還不得不緊緊摟着玄沐羽,不然自己的頭就要倒掛在桌子外面,腦充血的滋味不是一般的難受。玄澈雙眼冒火,只是這火苗只夠點燃玄沐羽的慾火。玄沐羽飛快地解開玄澈的衣裳,膜拜一般地親吻着愛人的酮體,手下不忘撫弄玄澈的玉莖,然而當玉莖完全站立的時候,玄沐羽卻鬆了手,手指滑到後庭處開始畫着圈圈,徒留玄澈不滿足地掙扎。
並非玄沐羽壞心眼,只是玄澈的身體實在是……且不說有事沒事的大病小病,單是平日裡身體好時,也只能三四天進行一次**,這本已經讓玄沐羽很是忍耐了,偏偏每次都不能盡興,他若要盡興只怕沒個三四次完不成,只是玄澈如此折騰的話,只怕不出兩年就要嗚呼哀哉了,所以每次最多隻讓玄澈釋放兩次便要結束,還必須是自然釋放——那快要**卻被硬生生掐回去的事只會讓玄澈死得更快。所以,也可以理解玄沐羽爲什麼如此急切:慾求不滿地男人總是容易衝動。
開發談不上徹底的後穴依然有些生澀,玄沐羽不知什麼時候準備了一瓶潤滑劑,倒了許多在手指上,開始了他的開拓工作。玄澈這時候智商屬於負值,沒注意這麼一個小細節,任玄沐羽在他體內挖掘快樂,當那穴口似有些脹痛的時候,填滿甬道的手指突然抽了出去,一瞬間的空虛讓玄澈微微睜眼,只是他這時側着頭,未看到玄沐羽,卻看到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站在巨樹繁枝之間,透透層層枝葉漏下的點點光斑映亮了他因爲驚駭而撐到極致的大眼,那張像極了自己的小臉上承載了種種情緒,幾乎扭曲了他的面容
玄澈一驚,陡然清醒了三分,剛要開口說什麼,卻不想後穴突然被一個炙熱的硬棒頂入,竟是一下捅到最深,早就被人摸清的敏感點被重重磨過,撐到極致的微痛和強烈的快感奔涌而來,那原本有些驚慌的聲音一下子轉得嫵媚性感,突然拔高的嗓音毫無保留地宣泄着情慾的快樂。
玄沐羽被玄澈幾乎從沒有過的大聲呻吟刺激到了,被***緊緊包裹的慾望似乎又漲大一圈,他低低呢喃一聲,說的似乎是妖精,雙手扣住身下人的纖腰開始了猛烈地衝撞。巨大的慾望進出帶出鮮紅的媚肉,每一次都頂在最深處,那敏感點早已被摩擦得要着了火,玄澈迷失在洶涌的快感之中,剛纔看到的繁枝綠葉和斑駁陽光下的黑衣少年都模糊在了情慾的狂潮之中,似乎那只是一道幻影,參差得失去了真實。
不願去想,不敢去想。此時此刻只需縱情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