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的杭州知府高權,原來因得罪權貴,遭奸人誣諂而早被罷官,繼任的知府官竟然是權相蔡京之子蔡鋆,而蔡鋆那廝倚仗他父親的權勢到杭州赴任之後虐政殃民,百姓怨聲載道,皆趁其爲蔡虎。又因花石綱之故,蔡鋆治下經管杭州造作局又與蘇州應奉局時常來往,同樣仰仗蔡京勢要的奸臣朱勔和蔡鋆朋比爲奸、結黨營私的禍亂江南,併爲杭、蘇等江南要緊軍州最爲猖獗橫行的害民濫官。而時任杭州指揮使司兵馬都監的武松,自然也與蔡鋆等人的矛盾愈發激化。
而官家蓋艮嶽點撥汴京制使、江州諸路本地軍司協同造作局、應奉局搬運花石綱,可是武松卻屢次與本地提調官發生衝突,蔡鋆立刻以疏忽職守,甚至還有猺剝軍役、貪慕軍餉等數罪併罰,早申報過已蔡京馬首是瞻的兩浙路鈐轄司與提點刑獄司,判定武松罪不可恕,已做‘依法決罪’剝除其所有軍職也難以釋免,故又判脊杖四十,充軍迭配至孟州牢城營......”
關於武松在杭州的遭遇由江南梅展等人發飛鴿文書傳至二龍山大寨之後,大殿之內一衆頭領大概知道了事態的前因後果也立刻炸了鍋,其中有知曉武松與蕭唐乃至青州兩山大寨之中一些頭領之間干係的頭領立刻痛罵狗官害人不淺,直逼迫得義烈良將有國難報;也有些新投寨的頭領不知武松底細的立刻向旁邊的兄弟詢問那在杭州被罷免官身的兵馬都監又是何許人也。一時間大殿之內人聲鼎沸,也愈發嘈雜起來。
尤其是與武松交情深厚的魯智深,更是惱得直接一章拍折了座下檀木椅的扶手,還起身怒聲喝道世道還真已是恁般渾濁了,本來武松兄弟還能近用於國,如今不止他兄長險些被奸廝鳥害了,就連他自己到底還是不能在軍中立足下去。既也是肝膽相照的兄弟,不如直接去孟州打破牢子接他上山入夥。索性再興兵南下打破蘇、杭二州,殺盡蔡鋆、朱勔這些殘害百姓、欺罔僚友的狗官不止爲武松兄弟報讎,也是爲當地百姓除了幾個禍害。
只是魯智深說是如此說,蘇杭二州距離青州兩山大寨路程遙遠,就算大宋各處軍司萎靡敗壞,統領着幾萬兵馬在宋境之內大搖大擺的南來北闖也很不現實。當即便又有林沖、楊志等人向魯智深勸說既然武松如今已遭發配,早不在杭州,還須早些確定他的近況纔是。還要侵州奪縣,干係甚大,也須有蕭唐哥哥親自做主纔是。
而坐在大殿內正首的蕭唐眉頭緊蹙,也因武松遭充軍迭配之事而驚愕不已。在自己動身北上之前,還真刻意打探過武松即將調任的杭州那邊又是哪個知府在任,可是卻沒料到過後不久便是那蔡京之子蔡鋆頂替了原來的知府官而走馬上任。武松被罷黜官身、充軍迭配的罪責之中輕慢押運花石綱的提調官,對皇命不恭應該是真的,可是蔡鋆夥同些奸官編排他猺剝軍役、貪慕軍餉......蕭唐自然也知這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好歹武松也是有軍功在身的官將,雖遭迫害倒還留得一條性命在,可是對於武松這麼個凜凜烈漢而言,本來指望靠一身絕學爲國征戰博個出人頭地,如今萬般指望都已休了,以武松的性子又如何肯善罷甘休?
而更讓蕭唐感到錯愕的是,這次的武松再遭充軍迭配,到底還是沒能避過那孟州牢城營......
此時大殿之內愈發喧囂嘈雜,蕭唐猛的把手一擡,立刻也有頭領連聲說道衆人且稍安勿躁,還要看蕭唐哥哥如何定奪。待哄亂的議論聲、喝罵聲漸漸平息了下來,蕭唐立刻朗聲說道:“好歹現在武二哥還沒教人壞了性命,只是我青州兩山與蘇杭路途遙遠,兩邊一來一回互通聲息也已耽誤了些時日,現在遮莫武二哥也早已被迭配至孟州牢城營去。
畢竟我在冀魯地界時日已久,也須早些返回汴京去,而那孟州是京西北路治下,與東面京畿路東京汴梁只隔了一處軍州,屆時在官面上遮莫也能做些手腳。武二哥若只是被囚在牢城營中還罷,可是怕就怕依他的性子絕不肯忍下恁般潑天的的仇怨,在那孟州地界,也莫要再節外生枝纔好......”
在旁的蕭嘉穗聽罷,也立刻向蕭唐說道:“哥哥還須至蕭家集去整頓車馬纔好啓程返京,而從大名府宗城縣至汴京也須延誤些時日,依我看來不如立刻再發飛鴿文書,至東京汴梁好教那邊的兄弟前往孟州去看覷一番,起碼也能先與武松兄弟互通消息,以免彼此難以照應。”
蕭唐見說點了點頭,又道:“說的正是,我倒是曉得那孟州牢城營牢房管營之子喚作金眼彪施恩,在當地也小有名氣。準備發飛鴿文書時教汴京那邊的兄弟先尋覓得此人,就說他牢城營中配軍武松,是任俠蕭唐要保之人,想來他也不敢怠慢......”
沉聲念罷,蕭唐心中又大概揣摩那施恩的爲人秉性,此人固然不是甚麼善茬,按原著中所述那施恩仗着牢城營裡有八九十個肯爲他拚命的囚徒幫襯,開着酒肉店做些賭錢兌坊,又收些過路煙花保護費的勾當不假,孟州牢城營中的確也似其它軍州所有牢獄那般有甚麼土布袋、盆吊等害人的勾當,而他這種小角色若是沒有機緣,自然與自己麾下統領的幾山大寨八杆子也扯不上甚麼關係。
可是蕭唐自知人性複雜,現在最要緊的則是既然武松陰差陽錯的竟又被髮配至孟州,那麼這個金眼彪集又能否派得上甚麼用場。
只是現在估算年月,本來按原著中武松會在孟州快活林中做的那些事應已過了數年,蕭唐也無法確定武松是否仍會捲入進施恩與那蔣門神蔣忠的爭鬥之中。念及至此,蕭唐不禁又暗歎了聲,心中念道:到底武松命中仍是不免有這番劫數,卻不知他現在近況如何,雖然在書中施恩與蔣忠爭奪快活林一事的實質,不過就是牢城管營之子與地方軍司將官手下爪牙之間爲爭奪暴利而相互傾軋,以武松那烈性脾氣,只怕他一旦沾染上便絕無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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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孟州治所河陽縣東門外。
縣城東面官道旁一片樹林內聚着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賭坊兌坊,但有京東、京西、河北等各處客商們來往買賣都會途徑此處,因十分繁華,故而此間市井又被喚作快活林。
而就在快活林丁字路口旁一處檐前望竿上繡“河陽風月”,門前兩旁綠油欄杆中也有兩把上面各自寫着“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銷金旗招攬酒客的酒店在許多客店之中店面看似最大,只不過此時店內喧譁聲不絕於耳,不少酒保酒客狼奔豕突着,驚呼着只顧往店外涌將逃去。
距離店門不遠處正有個九尺來長身材,生得甚是剽悍的惡漢攥拳瞪目,性發起來那副尊容更是教人望之心悸,但見他:形容醜惡、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橫鋪,幾道青筋暴起。黃髯斜卷,脣邊幾陣風生;怪眼圓睜,眉下一雙星閃。真是神荼鬱壘象,卻非立地頂天人。
可是那惡漢雖然雙目中憤恨的似要噴出火來,他卻也只是攥緊雙拳不敢妄動,因爲在他面前橫七豎八躺着十幾個慘嚎呻吟的幫閒,而在他的正對面也矗立着個頭上裹萬字頭巾,身穿土色布衫,腳踏八搭麻鞋。額上還貼着片小膏藥的凜凜烈漢。
雖然遠在青州大寨的蕭唐等弟兄正爲他掛心憂慮,可是此時矗立在快活林此處酒店前面的武松挑起醉眼睥睨,踉蹌了兩三步後又擡起手來,指着眼前那個惡漢笑罵道:“蔣忠,你這廝不是自誇甚麼拽拳飛腳,相撲爲最,又大言不慚得說你泰嶽爭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便沒你一般的了!原來也不過是個身材長大的呆頭蠢鳥,怎的撞見了爺爺,卻不敢再耍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