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宮自從數月前被鏡殊一把火夷爲平地之後, 曾有些許江湖中人前去瑤山一探,但是還未到瑤山山頂百步,他們便紛紛止步了——
紅蓮之火如斯神技, 就算是鏡殊, 當日施展過後, 亦元氣大傷了一段時日, 可想其威力是何等的驚世駭俗!即便紅蓮之火業已熄滅, 現時的司寇宮仍如焦熱地獄一般,一塊尋常山石,亦帶着能將人灼傷的熱度。更別說尋常人, 就算是功力高強之人運着護體真氣,也無法踏入司寇宮半步。
就這般, 瑤山司寇宮一時間成了禁地, 縱是貪婪無度之人, 亦不敢輕易踏入瑤山地界,生怕一不小心, 就被縈繞在司寇宮中的高溫化作灰燼。
好在泗酆也會些神技,還未抵達司寇宮,她便察覺到司寇宮殘存着紅蓮之火的高熱,立馬凝聚靈力,造出了一個結界, 故一行人行至司寇宮後身子並沒有感到絲毫異樣, 只是眼見昔日威嚴堂皇的司寇宮如今成了一片廢墟, 涼瀟和晗笙滿心的怒意, 再想起東月, 她們更是恨不得將鏡殊碎屍萬段!
而柳纓雪數年前曾來過司寇宮,當日, 她見司寇宮五宮十七閣繞瑤山所建,有幾閣竟鬼斧神工的幾近立在崖邊,她那時就不由得對司寇宮產生了幾分嚮往。
今日,見瑤山上僅剩下一片廢墟,她輕輕搖頭嘆息道:“想不到東月醫仙性情那般的剛烈,想必她當日定是殊死頑抗至極,否則鏡殊亦不會下這般的毒手……”
換做往日,涼瀟晗笙聽柳纓雪如是說,勢必是要反嗆一番的,可是今日她倆竟齊齊沉默了下來,相視一眼過後,涼瀟顧自的冷着臉將一行人領至瑤山西北角之處。
昔日,此處青木林立,山石環繞,可是此時卻僅剩下一路的禿石,暗暗散發着焦灼的氣味,涼瀟晗笙見此,心裡更是難過,不欲再多作停留,步伐亦快了許多,錦熠心知晗笙心裡不好過,正想出言安慰,卻見山石上刻着無數人形,衆人形姿態不一,但大多都是舞劍的姿態,不過細細一看,上面的招式皆盡樸實無華,雖有那麼幾分精妙,但實在讓人看不出有甚厲害之處。
涼瀟此時也正不捨的瞥着山石上的一干小人,見錦熠亦在饒有興趣的打量,便勉強的笑了笑,問道:“怎的,錦大俠那般的好武藝也會對我司寇宮的武功感興趣麼?”
錦熠並非多言之人,但是對劍術她卻是極其醉心癡迷的,猶豫了一陣,終問道:“你的劍術便出自這些山石上記載的武功麼?”
聽罷,柳纓雪即刻掩嘴輕聲笑道:“錦熠姑娘怎會如此想?催命閻羅如此劍術,怎會出自這些貌似無奇的劍招?再說,司寇宮怎會將本門武功那般毫無顧忌的刻在人人可見之處?”
晗笙此刻本就情緒不佳,立馬沒好氣的嘲諷道:“哼!真是沒見識,這山石就在司寇宮,這上面的武功自然也就是司寇宮的武功,我師姐自小便照着這些石頭上的小人習武,還說上面的劍招太過高深難以修習故不教授與我,你怎可說這些劍招平凡無奇?”
“這……”柳纓雪略作思索便想出了晗笙言語中的漏洞,不解問道:“既然如此?爲何如此緊要的劍招怎刻在大庭廣衆之地呢?”
“你這般喜愛步步算計自然不懂大智若愚的道理了。”晗笙橫了柳纓雪一眼後就不再說話。
涼瀟向前探了探,確定地宮入口尚在後,扭頭望向柳纓雪,面上的不耐中隱約含有幾分驕傲:“這些武功高深奇異至極,我當年也是研習了多年才尋出其中法門,天下人能看懂這石刻的相信不出五人,外人若要看,便任由他們看罷,難道我司寇宮要爲這些外人大費周章的移土築石麼?再者,若有人有那般好的武學智慧,能一眼看出這上面的武功不凡,讓他們學去便是,這與我等何干?”
泗酆在地宮入口笑望着這三人不住的鬥嘴,然蹙眉看向地宮,她祖上傳道,封存天啓之地,入口被她祖輩用了一股奇異力量封印,與地宮內的陣法相輔相成,但是稍作打望,在這地宮入口僅能依稀望見陣法一角,並不見那股怪力,難道已經有人闖進去了?
於是,她立即閃身到涼瀟身前,面色急切的向她詢問了此事,涼瀟撫着下顎沉思了一會兒,慵慵懶懶的答道:“我六歲進的司寇宮,那時地宮之地與此時並無甚差別,泗酆殿下興許是記錯了吧?若有人曾闖入過地宮,我司寇宮應有記載纔對。”
這時,晗笙已然疾步行至地宮入口,心底推算許久,亦不解道:“倘若有人闖進過地宮,入口此處的厥陰八陣應當會自行變動爲太虛陣,大殿下,會否是傳言有誤?”
泗酆只覺此事不甚可靠,只是尋出天啓一事不可再作耽擱,她擺擺頭,便故作輕鬆道:“你們說得有理,趕緊帶路罷。”
陣法此物,流傳於上古,僅幾塊山石、草木便可成陣法,其中巧妙僅有精通陣法之人可知,尋常人如若陷入陣法之中,任由摸索幾天幾夜,也尋不出破解的法門,若是陣法中還混雜咒陣和機關暗器的話,陷入陣法之人必死無疑!
但是如果是通曉陣法的好手,僅看陣法一角,再推算一番,便能窺得陣法全貌並且尋出陣眼將之破解,如果是爲其中高手,甚至還能將之爲己所用。
而晗笙雖習武天賦平庸無奇,不過對玄黃之術卻極爲精通,陣法更是她的拿手本領,尋常陣法,她一眼便可看出其中要害,而地宮中的陣法雖奇特繁複,一環連一環,有許多她甚至從未在司寇宮典籍中見過,不過多年過去,也被她在百無聊奈中推算出七七八八。
涼瀟一行人適逢行入地宮,還沒有走出幾步,入口即刻莫名沒了蹤影,且明明在入口處尚能見地宮裡閃爍着些許亮光,可是入口一關閉,四下頓時沒了光亮,陷入了一片漆黑。
霎時伸手不見五指,衆人不由得有些焦慮,好在柳纓雪施展了咒法,只是螢光飛出她手心之後,並沒有嚮往常那樣擴散開來,僅是淡淡籠罩在衆人周身三尺之內,似乎是被甚外來之力壓抑了一般。
“不好。”柳纓雪閉目掐出幾道咒印感應了一番,面色頗爲憂慮,“這地宮有古怪,才踏入此地,我體內的靈氣便開始漸漸外泄,可是似乎並非是咒術作祟……”
柳纓雪語畢,衆人亦感到有些不對,只覺真氣一絲一絲的被某種怪力向外連綿不斷的牽引而出,一時半會兒自然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如若在這地宮再多呆兩三時辰,她們定會陷入真氣全無靈氣盡失的窘境。
晗笙不自覺握緊了涼瀟手臂,仰頭大爲疑惑道:“這也並非是陣法所爲,嗯嗯,無事,走出這陣法至多要半個多時辰,只要無甚變故,我等應當不會有性命之憂。”
然後,她便向前走去,步伐邁得極快,生怕耽擱了時間,而衆人亦萬分警惕的緊跟在後。
然而行走一段距離後,光亮愈發的弱了,涼瀟一行人的視線僅能夠到一尺之內的地方,而且腳下全然沒有踏上實地的感覺,若不是她們仍安然無恙的行走着,她們興許會以爲踏在了虛空之地,晗笙心知是這連環陣法擾了五感,恨不得尋出陣眼毀了這陣法,可是如此這般會花費不少時間,她只能恨恨作罷。
錦熠對陣法一竅不通,見前方明明是一片空曠,晗笙卻要領着她們繞至她處,明明兩條小道互有連通,殊途同歸,可是晗笙竟如同捉迷藏一般帶着她們行走着蜿蜒路線,而且體內真氣消散小半後,她不禁有些焦躁,於是便向前疾行幾步,對晗笙蹙眉問道:“半個時辰已過,我們怎的還沒有走出這陣法?”
晗笙一面行走,一面推算陣法本就耗費心力,錦熠這麼一問,她頓時沒了耐性,低啐了一聲,“去去去,你這呆子真是練劍練傻了,這陣法繁複非常,行走哪一條道路,在某處停留的時刻都有講究,本小姐在這裡算得急跳腳,你莫要在我耳邊吵鬧。”
錦熠聽她這麼一說,立馬閉了嘴,面上雖淡然,心裡卻有些委屈,但見晗笙面色糾結的苦苦思考後又躍至前方石壁上不住摸索的模樣,她又忍不住走向前去問道:“怎麼了?”
此時涼瀟亦在一旁四處探索,妖妖嬈嬈的臉龐上神情明顯有些惱怒:“怎麼會這樣?明明已經走出了陣法,爲何出口是一條死路?這地宮就只有那麼大?”
泗酆聽涼瀟這麼說,亦不免着急起來,前方已無去路,但至此時此地,她仍未感到半分天啓的氣息,難道天啓並非封存在司寇宮地宮之內嗎?
車到山前必有路,正值她滿心的疑問時,地面猛然下沉了幾寸,猝不及防之下,晗笙和柳纓雪不禁輕呼一聲,柳纓雪更是幾近踉蹌一摔,好在錦熠眼疾手快,一把便扶穩了她,將她攬在懷裡,柳纓雪瞬時就紅了臉,心頭一熱。
可是還不待她止住羞澀道謝,她腳下土地又猛的沉下七八寸,衆人還來不及穩住身形,地面忽然毫無預兆的化成了細細的沙土,衆人雙腳頓時陷入流沙之中,但是她們的身子並未陷下更多,她們便隨着一干沙土齊齊墜下!
原來這層土地竟是隔空而立!當地面化成沙石之後,涼瀟一行人自是隨之一同落下。
不過這地面之下,會否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