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的師父,好像對他的影響很深。白玉堂吞嚥下一杯女兒紅,想着這江湖上名字中帶着一個“梨”的高手。
當然,他是想不出什麼的,畢竟展昭的師父已經退隱江湖很多年了,而且是一直以來都是住在山上的,都沒有和外界有多大的聯繫,更何況現在已經仙逝而去了。
便也罷了,何必跟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較勁,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有娘子的……
白玉堂覺得自己吃醋得有些過分,人家是師徒關係,而且還是有心上人的人,爲了自己娘子在山上住了好久的癡情人,雖然說這情人也是男人,或許是因爲……
等等,這小貓的師父和師孃都是男人的話,那麼,也就是說展昭會覺得男人和男人之間有這種關係其實也是正常的,就算沒有那麼開放的想法,至少是不會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的話,那麼事情大概能簡單很多吧?白玉堂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倒是沒有習慣性地將扇子打開。
“唉,貓兒,什麼時候帶我去看看你師父和師孃吧?”
“白兄很感興趣?”展昭覺得腦袋有些重,頭微疼,覺得自己魯莽了,果然喝不來梨花白以外的酒。
“嗯,好像很有意思。”白玉堂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去跟那位展昭口中相當全才的相當癡情的師父道個謝,爲自己的追貓之路鋪墊了很好的基礎。
“展某在來陷空島之前就已經去過了,蘇州離松江不遠,但是山很高。”有些事情沒有說出來,這路其實是有近道的,只是那些近路都是被布了陣的,想進去實在是很困難,而遠路實在是相當累人,如果下山要走那樣的遠道的話,當年展昭可能就不會選擇下山了。
去過了啊?!
白玉堂扁了扁嘴,有些不滿,但是也沒有說出來,畢竟現在展昭和自己並沒有那麼多的交集,在展昭的心裡,自己更加是什麼地位都沒有,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一點一點,一步一步慢慢來。
“白兄若是真的想去,以後還是有機會的,展某隻是順道去看看已故的師父而已,還有……”
“還有什麼……”
展昭望天想了想,輕聲道:“展某那日將白兄的刀斬斷了,師父那裡有個兵器庫,展某去看了看,只是,很可惜,沒有找到什麼好的刀,師父是不用刀的,倒是扇子有很多,因爲師孃喜歡用扇子,不過展某還是帶了一把劍過來,雖然不像巨闕那麼有名,但是也算是好東西了,只是,被展某忘在通天窟了……”
“通天窟?”
“嗯,展某的行李都被忘在那裡了……”
好單純的孩子。
閔秀秀本來是想要跟白玉堂說說有關幫展昭補養一下的事情的,白玉堂應該是會相當高興的,只是沒想到聽到這單純的孩子說的那麼單純的話,到底是誰養出來的孩子?
“沒事,待會兒五爺讓人去拿就好,你……”
本來還想在說些什麼的,但是肩膀上忽然間重了,本來習武之人具備的警惕心應該是讓他跳起來的,但是入鼻淡淡的白梨香在一瞬間就讓他安定下來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爲什麼,或許自兩年前的某一天起,心裡對這獨特的白梨香總是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一直一直在找,但是總覺得平常的白梨香裡邊,缺少了什麼。
缺的究竟是什麼呢?
白玉堂偏過了頭,耳畔的呼吸聲溫婉綿長,讓人覺得不住地臉紅心跳。白玉堂伸手將少年臉頰上凌亂的墨發整理好,少年眉清目秀的面龐安安靜靜地倚在他的肩膀上,可能是酒量不佳,少年臉上還帶着紅暈。
紅撲撲的,白玉堂很容易就想到了在開封時候太白居的桃花糕,就像桃子一樣白裡透着微紅,味道也有些甜膩。
不知道是夜太深沉,還是月太朦朧,總之白玉堂覺得自己受到了不知道誰的蠱惑,在內心稍加掙扎了一下,便將已經醉過去的少年摟過了身,讓他輕輕靠着自己,感受得到少年身上還帶着酒意的白梨香。
蠱惑,是一樣不得了的東西。
白玉堂承認自己受到了蠱惑,蠱惑是會上癮的,就像展昭的師父對着那迎着風將手中的扇子搖啊搖的青年,總是沒有辦法拒絕,就像白玉堂覺得自己對女兒紅的味道,總覺得會上癮。
而展昭,顯然是另一種能讓他上癮的東西,而且是女兒紅都比不上的。
女兒紅,錯過了這一罈,還有下一罈,反正江寧酒坊中總是源源不斷的,但是展昭不同,若是這次錯過了,或許下次還是能夠再次遇上,但是那個時候,或許這個展昭就不認得他了。
其實,展昭是個比他還要隨性的人吧,否則兩年來,南俠展昭遇到的人怎麼會少,或許會習慣性地救人,但是卻從來不會將救下的人記在自己的心上,能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點點位置的人,顯然都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展昭的心其實很小,並不是說像白玉堂那樣的小心眼,連人家的師父都要吃吃醋,而是心裡的空間很小。
不重要的人,爲什麼要記着呢?
或許,展昭是這樣想的,纔會任這種情況發生,所以想要讓展昭記住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讓展昭覺得,自己是他心目中比較重要的人。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得到的,白玉堂知道,這種事情,在展昭已經習慣了只將人記住一兩天之後,想讓他改掉,其實是很困難的事情,所以,這不是簡單的事情,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下巴輕輕婆娑着展昭的臉頰,白玉堂心裡隱隱升起一種滿足與不滿足共存的感受,他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到最後還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只是將少年很輕柔地抱到了牀上,並沒有多做什麼。
有些事情,做的;但是有些事情,做不得。
白玉堂是知道的,做事需要有個度,而有些事情偏偏就像是□□,戒不掉的□□,上了癮之後會讓人從骨髓開始泛着癢,而對白玉堂來說,展昭就是這種□□,所以在做有些事情之前,必須讓自己想明白,自己是不是能夠忍受得了這種□□的煎熬。因爲,會消失,在事情發生之後,他就會消失。
他是高傲的少年。
展昭只是人醉了,心卻沒有醉;而他是心醉了,但人依舊是清醒的。
白玉堂雖說年紀尚輕,但是有些事情比成年人看得透徹,畢竟也是從小就在煙雨樓看過來的,人生如戲,人生如棋,每一步都是要看很多內在的外在的因素,心可以醉,但是心醉了之後,人必須保持清醒,否則,那個人走了,人醒了,心卻沒有了。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白五爺身上?
還是清醒點的好,醉並不是一種逃避的藉口。
酒與酒杯,是一種說不清楚的關係。
酒杯中若是沒有酒,那麼它就並沒有什麼價值,或許能供人看看,然後聽人感慨,“呀,這酒杯當真好看啊”,但是酒杯的真正意義真的不在於觀賞,它存在的價值只是爲了一杯酒,那隻屬於自己的一杯酒。
白玉堂覺得,自己就是那酒杯,只是那杯酒還沒有倒進他的身體裡邊。
伸手戳了戳展昭白嫩嫩的臉,白玉堂看着展昭輕輕蹙起眉,將自己的身子往被子裡縮着,口中還不知道在嘟囔什麼,表情變得輕鬆起來。其實沒有多大的關係,身爲酒杯,找到了自己的一杯酒,不就好了,有些事情要慢慢來,感情不是勉強得來的,人生如棋,需要一步一步慢慢經營。
替展昭蓋好了被子,白玉堂叫來了白福,讓他去了剛剛關押展昭的通天窟,去取展昭留在那裡的包袱。
轉過了身,眼神不自覺得多瞟了一眼,就看到已經看到不少好場景的自家大嫂,那種戲謔的眼神顯然就是在告訴白玉堂,“我已經看到很多了,你想怎麼樣”。
白玉堂覺得自己有些太不冷靜了,應該在讓小貓進了門之後就把機關統統打開,反正自家大嫂對於那機關雖然不是非常精通,但是還殺不掉她,現在倒好,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的。
“大嫂……”
“你是不是在想,剛纔就應該把機關打開的?”閔秀秀顯然非常瞭解自家小弟的,白玉堂心裡的小小花腸子怎麼也逃不過她的心眼,不過一眼就能看出他究竟在想什麼了。
“哪有?”白玉堂略帶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大嫂,你知道?”
不應該,這事情只有四哥知道,而四哥按理說是不會告訴大嫂的,畢竟四哥還是覺得這事情有些不靠譜,但是……
不對勁,自家四位義兄到什麼地方去了。
“當然,你忘了你寫給四弟的那封信了?”閔秀秀揚着手上那封已經拆開的信件,“那個時候四弟他們已經上開封找你了,就留我在陷空島上坐鎮,所以,你這封信就流落到我的手上了。”
“大嫂,你不反對?”
“反對?我爲什麼要反對?我代表你全家謝謝展昭全家。”閔秀秀說話的時候相當霸氣,不過聲音倒確實不響,總之展昭沒有被吵醒,“本來是來跟你說聲,展昭身體不適,酒還是不要喝太多,更加不要讓他空腹喝酒什麼的……”
閔秀秀看到白玉堂的臉色瞬間變成了慘白色,總之很難看,就知道被自己說中了,不過她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白玉堂這種神情,顯然確實是將那個少年記到心裡去了,便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搖了搖手,讓他去照顧展昭,而自己卻是往廚房去了:“你去看好他吧,我去給他煮暖胃的湯,以後注意點,我再給他弄個菜譜什麼的,有些東西還是少吃點好。”
“嗯,謝謝大嫂了。”
好像是一隻小白鼠在搖尾巴一樣,閔秀秀挑了眉頭,自顧自往廚房去了。
閔大嫂走了,白福來了,手上是白玉堂要他去通天窟去的展昭的包袱,也不知道展昭是不是對藍色有什麼特別的感情,自己的東西都是藍色的,衣服是,這包袱也是,就連巨闕上邊的劍穗也是藍色的流蘇中夾着的一塊藍色翡翠玉。
展昭給他送武器,這種事情曾經是出現在他的幻想中的,他是從來沒有覺得它會成爲現實,畢竟那把刀是他送到展昭劍下讓他去砍的,事實上與展昭一點關係都是沒有的。
白色的劍鞘,劍柄也是白色的,整一把長劍讓人感到一股寒氣。
白玉堂想到了一個名字,叫做“畫影”。畫影是很多年就前失去蹤跡的一把好劍,據說是一位高人爲了他的愛人去天山上找來的,因爲這劍是被藏在天山上的,所以特別的冷,劍中也帶上了寒氣。但是這劍隨着這位高人的退隱江湖沒有了蹤跡。
真的是那把畫影劍?那位高人就是展昭的師父?也就是說……
巨闕和畫影本來就應該算做是情侶劍,只是兩個人拿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