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涼風陣陣。
白玉堂輕輕理了理自己被夜風吹得凌亂非常的頭髮,暗地裡腹誹,這苗家集地方不大,風倒是挺大,白天還什麼感覺,但是一到夜裡這大風就明顯得多不知道那少年來了沒有,白玉堂輕探出一小部□□子,想看看那酒樓中出現過的少年,是不是已經出現。
其實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在無意識中做了很多遍了。
白玉堂是個非常高傲的人,這點可以在他現在身上的白色錦衣看得出來,就算是大晚上也是不穿夜行衣不戴面罩,白天是什麼裝扮現在依舊是什麼樣的打扮,即使他手上的白玉扇子也依舊帶着瀟灑意味地晃動着優雅身形。
那藍衣少年沒有等來,倒是等到一個熟悉又討厭的傢伙。
白玉堂身子一隱,藏匿在枝葉濃密的高樹上,墨黑的髮絲隨意垂落,和主人不同的色系讓它能很輕鬆地隱匿在黑色的夜色中。
苗家老頭子臉上裹着厚厚的繃帶,想來是處理過白玉堂那一招留下的傷了。
白玉堂滿不在乎地撇過了嘴,繼續盯梢。
那苗老爺面前還站着意味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鼠目獐頭的模樣,看起來就相當猥瑣。白玉堂挑起了眉,暗道,也難怪他長得那麼難看,肯定是遺傳不好,看他老子就成。
“爹,你這是怎麼了?在這苗家集有誰敢這麼打你?”這兒子倒是知道,自家爹在苗家集有權有勢,無論怎麼爲非作歹都是沒有人敢這麼做的。
“唉,別說了,不是苗家集的人乾的,我今日不是去找那老漢要那三十五兩銀子的嗎?唉,遇到個欠打的傢伙了,兒子,你趕緊幫我籌幾個人,我要找那臭小子報仇。”一點都不自量力的想法,白玉堂冷冷笑了,準備動手不等那少年了。
隱隱有些失望,其實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和他會合後先認識一番的,卻沒想到他竟然會不出現。
不知道是臨時出了什麼事情,還是已經來過了?
院子裡的密樹層層疊疊圍成一個圈圈,中央是不淺的的池塘,裡邊似乎是幾條價值不菲的錦鯉,當然這些個東西白玉堂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他在松江府是什麼東西都有,這樣的池塘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
池塘邊上坐着一個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也不知道是那老頭子的第幾房太太,總之不是能生出那二十來歲那麼大兒子的人。
那少婦本來只是在喂鯉魚,但是,忽然間眼前白色一閃,她竟然從池塘邊上到了屋頂上。
那少婦不過是一介最爲普通的婦道人家,哪裡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看周邊根本沒有人影的樣子,心臟便是一陣一陣地快跳,手上的魚食也一點點從芊芊玉指中滑落,嚇得腿都軟了。
但是,又因爲是被帶到了屋頂上,也不好動作,只能蹲下,手指緊緊地抓住屋頂上的瓦片,想要喊人來救,但是一張嘴,便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這屋頂上的。
隨後不久,便聽得院子裡有跟隨着的小丫鬟急急開了口,叫聲很是響亮:“呀,夫人被擄走了,快來人啊……”
她想回應,但是明明已經張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的嗓音像是遺棄了她一樣的,愣是沒有從她嘴巴里出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只能在屋頂上乾着急,什麼辦法都沒有。
正在她心裡無限着急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穿着深藍色的衣服,看起來有些樸素,什麼裝飾物都沒有,臉上還蒙着一塊黑布。
明明是一副夜襲者的打扮,但是卻讓人沒有辦法討厭他。
被黑色的布條包着的臉她看不清楚,在這樣漆黑月色又暗的夜晚,即使他沒有蒙上那塊黑布也是讓他看不真切的,但是那雙外露的眼睛,讓人覺得這是個不會對人不利的人。
很清澈,就像是沒有染上世俗的塵埃,讓人捨不得染指的,很漂亮的眼睛。
那人到了她的面前,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太清澈的眼睛讓她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這是很奇特的事情。
苗老爺總共有妻妾九個,她們九個人一直都是勾心鬥角的存在,即使老爺其實並不好看並不值得她們幾個爲了這樣一個人勾心鬥角,但是,或許一直是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她們九個人便想着法子來讓自己不要那麼虛無。
其實,誰都知道苗老爺年紀大了,即使有賊心也早已經沒有那個精力來做這些個事情,更何況他年紀輕的時候縱慾過度,早已經不行了,家裡這九個妻妾也只是放在那裡擺擺樣子而已。
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是在這驚濤駭浪一樣的苗宅裡風裡來雨裡去慣了的人,看過了無數種人,察言觀色自然是不在話下的,現在她看不透這少年眼裡究竟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或許,她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樣清澈的眼睛,再遇到這樣的人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少年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偏着腦袋想了想,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無聲地笑出來了,帶着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是輕聲嘀咕:“真是個任性的傢伙。”
然後,少年擡了手,也不知道究竟怎麼搞了一下,總之一下子,她便能夠說話了,再之後,不過一陣風吹過的時間,她便回到了地面,而不是在剛剛那個嚇死人的屋頂上。
“等會兒,有人會來的。”一陣風似的不見了身影。
聲音很好聽啊,無論是那個方面都要比少爺優秀不知多少倍。
少婦嘆息,吐出幽蘭香澤,只可惜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想苗少爺一樣的人物,身上有錢也有權,什麼都不缺,還盡做壞事,偏偏就是這樣過得風生水起,而那藍衣少年卻只能穿那些樸素的衣物。
殊不知,那深藍色的布料只是跟着主人的性子內斂,本身的價值便只有識貨的人才知道的。
雖然白玉堂想着不等那少年了,但是事實上他還是在暗中注意,這附近是不是有人的氣息,他已經用那位少婦挪開了衆人的視線,這裡除了自己應該是沒有人的,若是有人必然是那個少年。
白玉堂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這種想要結識的心態,究竟是英雄惜英雄呢,還是別的什麼,反正他是隨心所欲慣了,很多事情他都是跟着自己心裡想的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或許,若是他在這個時候認真地想想,就不用白白花費兩年的時間了。
白玉堂趕到書房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失望,這一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他也沒有感受到有人的氣息。
莫非,他沒有來?還是……
很快,他就不用因爲這個問題而糾結了,顯然已經來過了。
白玉堂“唰”地一聲打開了白玉扇子,響亮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些突兀,但是卻也沒有將人引到這裡來。
白玉堂看着打得大開的銀罐子,心情說不出地舒暢,但是又有些不甘心,爲什麼自己等了他那麼久他卻沒有等他呢?或許,其實那少年是看見他了,只是那時候他正專心致志地盯着苗家父子,所以將他忽略了。
這樣一想,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那一點點的不甘心也不知道飛到什麼角落裡去了。
不知道他帶走了什麼東西?白玉堂心情很好地翻着少年留在書桌上的銀罐子,只是那裡邊都是銀子,已經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了。白玉堂很是好奇,他帶走的究竟是什麼。
將屋子仔仔細細地瞧了個遍,白玉堂笑着得出了答案。
燭臺邊上還殘留着一點點的紙屑,被火燒過的痕跡很是明顯,紙屑上邊還標着一個“契”字,不知道什麼契,反正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燒了更好,省的他危害一方百姓。
只是,這銀子怎麼處理。白玉堂看了看那銀罐子,裡邊當真有不少銀子,只是在白五爺眼裡還不算什麼,那噁心的傢伙用過的東西,他還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有不想把它留在那傢伙手裡。
猛然間想起,白日裡那少年說過的一句話。
“老人家,您真的覺得,這苗家老爺今兒個在這裡吃了虧,不會在日後找你麻煩?”
確實是這樣的,這苗家父子今兒個吃了虧,找不到罪魁禍首的他,很有可能遷怒那無辜的老兒,更有甚者會將他家中的小姑娘禍害了。這樣想着,白玉堂在書房中找了塊布料,包起銀罐子便匆匆離開了。
等今兒個事情辦完了再去找找那少年吧!
苗家集本身不大,白玉堂要找那小老兒的家也不是很困難,但是他奇怪的是,那老漢老態龍鍾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這麼晚還不睡覺的人,那小姑娘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怎麼這會兒還亮着燈?
走近一看,才發覺,這爺孫倆是在搬東西上馬車,準備趕路呢!
馬車不是非常豪華,但是很實用,車輛裡邊的空間很大,不像有些官家小姐坐的車,看上去相當豪華,卻只有一個人能坐的上去。
白玉堂往裡張望了一眼,馬車裡的東西都是帶着內斂的高貴的,想來是那少年準備的,而不是那老人家的。
“老人家,剛剛是不是有個少年來過?”
“是啊是啊,那少年可是個大好人,恩公啊!你跟他認識嗎?這可太好了。”老漢從自己懷中掏出塊上好的翠玉,想來並不是他自己的,“這是小恩公落下的,你既然認得恩公,請你代爲轉還給他。”
白玉堂本不想收,但是聽聞是那位少年的,便伸手接了過來:“老人家,你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恩公說了,苗老爺怕是不會輕易放過老漢和我家小孫女的,所以給僱了馬車,給了些銀子讓我們換個地方去,說是家裡孫女的女紅做的不錯,大可以去開個繡坊,夠謀生的了。”老漢說的有些激動,手指還在微微發顫,“恩公讓我們去南邊,說是那裡地方好。”
“確實,南邊的縣衙靠譜些。”白玉堂點頭,又將手上被布包着的銀罐子遞了出去,“不過,南邊的鋪子貴,老人家,這些銀子你們便收下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這不是我的,是從苗老爺家裡拿來的。快些啓程吧,若是天亮了,怕是不好走了,那苗老爺也不會輕易讓你們走了。”
老漢想了想,便謝過白玉堂,由孫女扶着上了馬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