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的生存法則 番外 初爲人婦
慶元十九年六月,永寧伯府千金與山東靖王府長子正式訂下婚約,雙方極其隆重地交換了定情之物,並相互交換庚貼,算是正式有了婚約。
同年十月,天氣轉涼,晚情正式嫁入了山東靖王府,成爲王府大少奶奶。
洞房花燭夜是痛並快樂的,夫君是個溫柔體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爲太累,導致她第二日起牀起得遲了些。
晚情慌里慌張地起來,顧不得某個地方的疼痛,慌忙作亂地起來,卻被他拉住,“時辰還早,再睡一會兒吧。”望着妻子顯而易見的黑眼圈,有些愧疚,昨晚他實在太過猛浪了。
晚情掙扎着,快要哭出來了,“還早?天都已大亮了。咱們還要去給公婆敬茶呢。”她本就是高嫁,新婦進門還得給公婆敬茶,若是遲了,豈不惹人笑柄,在公婆心中留下不好的印像。
李蘊涵道:“這時候說不定母妃都還在睡呢,你急着去,反而攪了她的睡眠。”
晚情不可置信,“應該不可能吧?母妃可是王府的當家主母呢?”當家主母哪能起得這麼遲?
“咱們家可是個例外。母妃天生就是愛睡覺的人。我們兄弟平時候去請安都是在辰時左右纔去。”
晚情目瞪口呆,“天,母妃可真是有福氣的。”誰不想睡覺睡到自然醒,可她從小到大,卻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呢。睡到辰時左右,她想都不敢去想。
總算拾綴了一新後,已是辰時初刻,晚情心下焦急,這新婦進門頭一天就給耽擱成這樣,等會子不知要受何編排。
而李蘊涵卻絲毫不當回事兒,依然不慢不緊地一路來到月華閣。
“夫君,王爺是什麼性子的人呢?”在出嫁之前,她聽祖母說起來,他的公爹李驍年輕時是個飛揚跋扈的主,如今的王妃還是他從別人婚禮現場給活生生搶回來的,是個脾氣暴烈又蠻橫的王爺,從來沒有憐香惜玉這套,而這些年似乎收斂了許多。祖母告誡過她,在公爹面前要溫馴,低眉順目,聽話。當年她的嫡母方氏就是用這種方式把他馴服的。
李蘊涵與她打氣,“父王從來不管內宅之事,雖然嚴肅了些,但一向公正嚴明,你不必怕他,只需敬足了禮數便成。母妃人也很好,從來都是溫言細語的,你也不要怵她。我還有兩個弟弟,二弟比較像父親,將來會是下一代靖王。他喜歡弓馬,不喜文。三弟嘛,三弟是咱們家的另類,喜歡遊山玩水,成天到處跑,母妃怕他總往外頭跑會出事,從大前年就斷了他的銀錢,他居然捨得下身段,跑去外頭的酒樓當跑堂的小二,掙了銀子後又跑得不見蹤影。”
晚情吃了一驚,輕聲問:“母妃肯定氣壞了吧?”
李蘊涵搖頭,“母妃說,只要他在外頭餓不死自己,就不必管他。”然後又與她說了家人的脾性。
晚情點頭,眼見月華閣已到,強壓下心頭的忐忑,與李蘊涵一道進入廳子裡。
李蘊涵的祖父母老王爺老王妃,雖頭髮花白,卻也精神抖擻,她敬了茶後,得到厚厚的紅包。
“不錯,盟哥兒的媳婦一看便知是個溫柔賢慧的好姑娘,江允然倒會教閨女。”老王爺聲音亮堂,看晚情的目光應該是比較滿意的。
太妃的聲音也充滿了慈愛,“和盟哥兒可真般配,盟哥兒眼光不錯。”
李蘊涵面色微紅,低聲道:“祖母廖贊。是母妃眼光好,給兒子娶了個讓祖父母滿意的孫媳婦。”
靖王妃笑了起來,“臭小子,少拍我馬屁,明明就是你自己選的。”
靖王爺慈愛地看了長子一眼,望向晚情的目光也帶着柔和。
晚情在婆子的提醒下,又趕緊跪了下來,給公爹敬茶。
靖王爺神色清矍,面色略帶古胴之色,不若其他中年男子那般蓄着半尺長的鬍子,只是留着八字鬍,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幾歲,與李蘊涵長得有六七分相像。公爹一雙犀利的眸子打量了她,片刻,端起了茶抿了口,讓人把一用大紅繡金線綢巾蓋着的盤子端到她面前。
王妃很是和謁,也是送了她一銀盤的貴重禮物。王府雖大,然人口卻簡單,所有主人加起來也不到10口人。
因爲是初次見面,還不清楚長輩小叔們的脾性,晚情心中忐忑着,初次印像還不算差,老王爺老王妃脾氣和藹,公公婆婆脾氣也好,二弟看起來性子比較灑脫,十八歲的年紀,與公爹公婆各有五分相像,是個英俊出色卻又有點傲氣的公子哥兒。似乎,比上一回又要長高了些。二弟態度上倒也和氣,雖掉兒朗當,但臉上並無惡意,還打趣了李蘊涵兩句。
“恭喜大哥如願娶得嬌妻。”他嘻皮笑臉的,衝大哥擠了擠眼,“不過大哥也要感激我,若不是我眼光獨到,大哥哪那麼快就娶得美嬌娘。”
王妃輕斥:“你個猴兒,還敢貧嘴,給我滾一邊去。少在你大嫂跟前丟人現眼了。”
衆人哈哈一笑,晚情也放鬆了心情,又見了王妃的嫡次子,靖王府的三公子。
三公子乳名爲純哥兒,大名略籌,寓意爲略勝一籌,字經天,年十四歲,生得玉面朱脣,但雙眼卻骨碌碌地轉着,與祖母說的相差無幾,這個小叔子一看便知是個性情跳脫的,古靈精怪。
接下來是王妃前幾年收的義女,叫玉暖兒,今年十二歲,長得秀麗嬌巧,惹人憐愛,祖母對此人言語並不多,只知道這玉暖兒是三年前才被王妃收進王府的,後來見她心性淳良,人又聰明,而自己膝下無女,卻把玉暖兒給收爲義女,無郡主份位,卻有着郡主的排場。
雖然祖母對自己說過,這玉暖兒不是王妃親生的,根本沒必要重視,但晚情還是決定聽從父親的意見,給足了禮數,送了個早先就準備好的紅包過去。
玉暖兒也在打量晚情,落落大方地施了禮,輕輕叫了一聲:“大嫂。”
晚情和氣地“哎”了聲,“妹妹,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
嫁入靖王府半年多年,晚情從先前的戰戰兢兢再來現在的中規中矩,丈夫李蘊涵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沒有京城世家公子哥的紈絝習性,也沒有權貴子弟的猖獗與唯我獨尊,對她很是敬重。也沒有嫌棄她伯府庶女的身份,人前雖說中規中矩,人後卻是花樣百出。
雖然日子過得舒心,卻又有些不解,她沒有在婆母跟前侍候,也沒有被立規矩,王妃對她態度和謁,親切卻並不親近。雖然每日她前去請安,王妃一直是溫和中帶着淡淡的疏離,用膳時,她想站在一旁服侍,都讓王妃給拒了,還說:“我這兒下人多得是。哪用得着媳婦侍候?還是回你的院子裡,好生侍候大哥兒就成了。”然後只許她吃了早膳後來她這兒,學學管家之道。
剛開始晚情還只當王妃說得場面話,哪裡敢怠慢,仍是風雨無阻早早就前去請安,後來卻被丈夫給勸住了,“既然母妃說了不過去侍候,你就不要去了。”
“母妃是嫡母,媳婦孝敬謫母那是天經地義的,怎能因謫母一句話就可以不當一回事?”在嫁人之前,祖母就一再告誡過自己,對王妃方氏要打從心裡恭敬,要順從,要溫婉,千萬別打馬虎眼。還說此人能一直得到公爹的多年盛寵,而王府裡的通房侍妾全當擺設,就證明此人不是沒手段的。庶長子能在她手底下平安成長,要不她心胸寬廣,要不就是很會做面子功夫,所以要她格外的小心謹慎。
李蘊涵卻笑道:“給媳婦立規矩,母妃纔不興那套呢。她昨兒晚上還叫我過去了,要你不要那麼早過去給她請安,害得她覺都睡不好。還有,母妃是打從心裡認爲,你沒必要天天給她請安,偶爾去一趟就成了。”
晚情忐忑,訥訥地道:“母妃是嫌我去早了?”
李蘊涵無耐地道:“你進門時日嘗淺,肯定不知道母妃的生活作息。母妃最愛睡懶覺的。你那麼早過去,讓她連懶覺都沒得睡了。”
晚情大驚失色:“夫君,母妃是長輩,您怎能這樣編排母妃的不是?這要是傳到母妃耳裡,那可如何是好?”還當是她挑唆呢?
望着妻子恐惶的神色,李蘊涵很無耐,頗是頭痛,“你怎麼就死腦筋呢?母妃喜歡睡懶覺,你每天那麼早就去請安,爲怕讓媳婦知道她愛睡懶覺,有失體統,也不得不起早。你覺得這樣很好?”
“可是……”
“沒有可是。母妃是打從心裡不喜那套規矩的。她還對我說了,與其成日裡做那種沒營養的規矩,還不如多睡一會兒。”李蘊涵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對了,母妃還對我說,若是你真的要孝順她老人家,就好生學習管家的本領吧。學會了,日後纔好替我中持中饋。”
晚情再一次驚訝,“王府爵位不是二弟承襲嗎?日後主持中饋的事兒理應由未來的弟妹打理纔是呀?”祖母也與她說過此事,她只是王府的庶長媳而已,二弟三弟纔是王妃的親生的,她再千般好萬般好都不能越過未來的兩位弟媳。所以還是安份守已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就成了,旁的,尤其是管家一事兒,千萬別去染指了。
畢竟,她只是庶長媳。
對親生子都還有偏心的,更何況對庶子。王妃能做到表面情已經不錯了,那些奢侈的想法就不要去想了。
而父親也說得真是直白,王妃是個溫良賢慧的,單看丈夫能平安長大,還能掙得功名,便能看出王妃並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只要她安份做好媳婦的份內事,這方氏是不會虧待她的。
李蘊涵知道媳婦的心思,笑了笑說:“你也別把母妃當作洪水猛獸。日後咱們兄弟遲早都要分府單過,身爲媳婦的你,得早早學會持家之道,對我也省心呀。”
晚情大驚,“母妃要讓咱們分府單過?”
“嗯。久分必合,久合必分,這是從古至今的道理,母妃也說了,日後等二弟三弟娶了媳婦,就把家分一分。我是長子,自是不會虧待我的。只是,郡王的爵位,就不要去想了。”
“爲什麼?”晚情扭着手帕。按大慶朝對番王的規矩,親王諸子除了嫡長子外,其餘諸子都會分封郡王爵位的,庶子也是有這個份例的。爲什麼自己的丈夫卻沒有?他是長子呢。
李蘊涵淡淡一笑:“這是父王的主意,並且還上達了天聽,皇上也同意了。日後,咱們靖王府,世世代代只能出一位世子。其餘諸子,都不得承襲任何爵位。包括三弟也是。”
晚情再一次不解,“爲什麼呢?”
李蘊涵道:“雖說郡位爵位看着誘人,可我卻是不稀罕的。如今各地的龍子鳳孫過着什麼樣的日子你肯定不知道。與其要這個郡王爵位過着一事無成的日子,我還不如輕輕鬆鬆求得份正經的差事,這樣,咱們的子女將來也不會拘於龍子鳳孫只貴而不尊了。”
晚情說:“這些大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大懂,夫君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看來,父親說對了,靖王府爲了保住長久聖恩,早已丟車保帥。夫君無緣郡王爵位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再去爭取也無意義,還不如放寬心胸。
父親也說得對,夫君就算沒了郡王爵位,但卻可以有份正經的差事可做,再來又佔據着長子的身份,日後還是會得可觀的家產。她實在沒必要去爭什麼搶什麼,順其自然就好。
但晚情仍是不敢相信,三弟居然也和夫君一樣,日後也只能成爲一介白身,王妃就當真捨得?
……
“……如今,你已是王府裡的奶奶,大哥兒如今已成了家,雖說還未分府別過,但你們院子裡的事兒,就全交由你來管了。”靖王妃又把一本帳冊遞給她,“如今大哥兒領了齊州城都僉指揮使的差,好歹也是個官兒,日後還得外出應酬什麼的,你可打起精神來應付纔是。喏,這是你們院子裡當差的下人的賣身契,全交由你。以往你們院子裡每個月是三百兩的定例,如今有了女主人,就多漲一百兩。你拿去一併管着。”
晚情目瞪口呆,讓她管理自己的院子那是理所當然,可她才嫁進府裡來,嫡母就把丈夫院子裡的所有事兒都交由她管,這事兒說給誰聽,都不會有人相信,並且任何一個嫡母也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兒。
可偏偏,她這個嫡母卻理所當然地做了。
望着嫡母溫柔淡然的臉,晚情一時爲難了,不知是該聽祖母的,還是該聽父親的話。
靖王妃見她面帶猶豫,說:“如今你嫁給了大哥兒,日後遲早也要當家作主的,這些管家的事兒,肯定也得學起來。這冊子拿去,好好琢磨琢磨,你那間映涵院就由你管了。你是主母,自當拿起主母的風範來。”然後又當着她的面,叫來是映涵院的兩名管事婆子,一名陳媽媽,一名廖媽媽。
“這二人是我早些年分派到大哥兒身邊服侍大哥兒,順帶幫着管理映涵院上下的事兒。如今,你嫁了進來,映涵院就得歸你管。你們二人是繼續留在映涵院,還是另尋別的差事都成。”
然後兩位嬤嬤連忙說繼續留在映涵院,繼續服侍大公子與大奶奶。
晚情望了二人一眼,她初嫁進來,便知道這兩位嬤嬤是王府裡極體面的人物,雖然對自己恭敬,但她總有種不被真正尊重的錯覺。
但她是新人,也不敢任意置喙處置婆母留給丈夫的奴才。
靖王妃看了二人一眼,淡淡地道:“也罷,今兒個我把話說到明處。從今往後,映涵院便歸大奶奶管。大奶奶是映涵院唯一的女主人。你二人,縱然有瑞天大的體面,總歸要聽命於大奶奶。若是仗着我往日的寵信,就做出惡奴欺主的事,大奶奶若要發落你們,可千萬別求到我跟前。”
兩位嬤嬤自是知道王妃的性子,立馬跪了下來,表示絕不敢生二心。
靖王妃點頭,以也沒過多解釋,把賣身契交到晚情手頭,又交代了兩句,就讓她回去。
握着手中冊子,晚情心頭忐忑,她以前也隨表姑媽一道學過管家的事領,管理映涵院上下三十來個奴僕,倒也不在話下。就是不知這些奴僕是否真心聽命於自己。
陪嫁丫頭扶桑不以爲然,“賣身契都交到奶奶您手上了,還怕他們翻了天?”
晚情苦笑:“可他們總歸是母妃派過來的人。若真的動了她們,可是對母妃不敬呀。”
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雖說嫡母把院子裡的事全權交給她,但這裡頭的奴才大多都是嫡母指派過來的,她就算捏有賣身契,也不敢任意發落的。
晚上,李蘊涵回來,聽說了此事,笑道:“多大點的事,也值得你這般。既然母妃都發話了,你還顧忌什麼?”
這個二愣子,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晚情瞪眼,“長輩送的奴才,總歸有幾分體面。”尤其丈夫是庶子,更不能與嫡母對着幹。
李蘊涵卻不以爲然,“你才進府不久,還不瞭解母妃的爲人。母妃是眼裡容不下半點沙子的,但凡有奴才犯了她的規矩,便只能打出去的份了。所以陳嬤嬤廖嬤嬤不會公然落你的臉面的。若真的敢陰違陽違,自是不必客氣。不過我瞧着她們素日裡還算規矩,雖然有些倚老賣老,但分寸還是會拿捏的。”
晚情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也就放下心思。便問起他白日裡的事來,“那個,今日收到知府夫人的請貼,要我後日去賞菊,我去還是不去?”
“你如今嫁給了我,就是王府裡的奶奶。這些交際應酬自是少不了你出面。不過我很少與婦人打交道,你問我我也抓瞎,還不如請示母妃。母妃對這些很有見地。”
晚情垂眸,看來,丈夫對這位嫡母是打從心裡的尊敬呀。
第二日,晚情果然帶着貼子詢問王妃,王妃聞淡淡地道:“這位知府童氏,才氣縱模,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若你有這方面的本事,卻一下倒也無妨。”
晚情連忙打消了主意,訕笑着說:“媳婦雖然識得幾個字,卻也不擅長作詩,還是不要去了。”
王妃眼裡有着淡淡的笑笑,“揚長避短,這是身爲媳婦最基本的道理。不過你也別怯場,你男人是王府的長公子,如今又差着齊州城的正四品都指揮僉事的差事,比她丈夫還要高上兩級。想來她也沒那個膽子敢爲難你。你只需端起你四品官夫人的架子便成了。”
晚情扭着帕子,婆母這話究竟是褒還是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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