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有人沉塘,有人得怪病
自從楊啓寧一心跪求要與李驍做妾被拒,又活生生逼殘生母,楊啓寧包括楊太夫人在上流圈子裡的名聲陡然從貴婦名媛淪落爲譏笑的對像。楊啓寧被領回楊府後一直由楊大夫人命專人看管了起來,只等着楊啓安兄弟從江西回來後再作定奪。
“……三姑奶奶差人來說,慶昌侯爺一回得府裡,楊家族人就找上門來理論,一定要嚴懲楊小姐。慶昌侯爺聽聞楊小姐的所做所爲,可震怒了,當場就把她拉到祠堂裡問罪。楊家族長一至決定要把楊小姐沉塘,以正家規。楊小姐她……”
說起楊啓寧的事兒,陳媽媽亦是一臉的嘆息與不可思議,“楊小姐當場大罵族老和慶昌侯爺,說他們狼狽爲奸,自私自利不顧她的死活。最後慶昌侯爺被惹怒了,當場命人立即執行。楊小姐拼死掙扎又奔到楊老夫人牀前哭訴,反正說了好些渾話,楊太夫人,又被活生生給氣死了。”
沉香等人驚呼,周媽媽也無限唏噓,“這女人腦子有毛病,爲了一已之私活生生氣癱生母還不過癮,如今又活生生氣死生母,這樣的女兒要來何用?早知如此,一把掐死算了。”
陳媽媽又道:“是呀,慶昌侯爺如今立了大功,正是得皇上重用的時候,如今陡然來這麼一出沒臉的,可把他給氣壞了。這不,楊小姐對於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還死不悔改,口口聲聲說慶昌侯爺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的顏面卻不顧嫡親妹子的死活……如今,又跑到楊太夫人牀前哭訴,又哭又求,沒反應就又罵又咒的,說的可難聽了,這不,楊太夫人活生生給氣死了。”
如情無比驚奇,“她都把她老孃氣成這樣了還在怪楊太夫人不給她撐腰作主?”這女人的腦袋究竟是怎麼長出來的?
陳媽媽不屑地道:“誰知道,反正她總覺得所有人都該圍着她轉似的。不過楊太夫人被活活氣死後,慶昌侯爺總算忍不住,令人捂了嘴巴捆得嚴嚴實實當着楊家族人的面,把楊小姐的頭按進裝滿了水的桶裡給活活憋死了。”陳媽媽頓了會又道,“是慶昌侯爺讓底下的命令。”
如情也跟着唏噓不已,權貴之家兄妹關係再如何的生疏,但總歸是骨肉至親,慶昌侯再如何的注重功名利祿,總歸不是心狠手辣之輩,這回親自動手了結嫡親妹子的性命,估計心裡也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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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楊啓安確實無辜,但他身爲一家之主,自己的親妹子做出這種丟人現眼之事還連累家族的其他姑娘,確實不好向族人交差,楊啓寧是必死無疑的。
當晚如情與李驍說起了楊啓寧一事,李驍不以爲然,“死了就死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初在江西我就與慶昌侯照實說了,就算她妹子貌若天仙我都不會多瞧她一眼,叫他回去後自個看着辦吧,他也向我保證,回京後就把她送到姑子廟去。誰知這女人會如此瘋狂,自找死路誰也救不了她。”然後又聽說楊太夫人也被活生生給氣死了,不由大快人心,擊掌笑道:“這老虔婆,也有今日。昔日裡仗着與母妃交好從不把你放眼裡還在你跟前擺長輩架子,如今居然有這種下場,活該。”對於楊太夫人,李驍從來沒有好感過,吹毛求疵不說,還特把自己當根蔥,昔日來到王府可沒少對他指手畫腳,總認爲放眼整個京城就只有她的女兒才配得上他。尤其還縱容女兒在王府擺女主人架子。他是男人,自是不必與一婦道人家見識,但心裡卻是亂不爽一把的。如今這對母女糟受如此報應,他第一個拍手稱快。
其實,如情對楊太夫人也沒什麼好感的,不過到底也是個可憐人,如情也覺得這人很可憐,生了兩個得力的兒子卻養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並把自己生生氣死,也着實讓人唏噓。
因爲紅白喜事不能相沖,所以太妃只讓人傳話與慶昌侯府,表示了自己對楊太夫人逝去的悲痛與遺憾,而楊府也派了人來表示了一番深切感謝,及靖王府接下來的滿月宴無法參與請海涵云云。太妃欣然寬慰,表示理解,又說了好些感性的話,雖然楊太夫人逝去,但楊家與靖王府的交情是不變的。待辦完了喪事,咱們再走動走動云云……
那邊楊府辦白事,而這邊,靖王府卻辦的是喜事,當白白胖胖的望哥兒被包裹在簇新的刻絲金織紋海棠蟹爪秋菊襁褓裡,由乳母抱出來正式亮相,睡得一踏糊塗不說,還偶爾露出甜美的笑靨,逗得一干婆婆媽媽樂得合不攏嘴。
如情穿着喜氣的明黃硃紅雙色錦緞對襟褙子,頭戴赤金朝陽五鳳掛尾貂珠叉,額頭雪白貂皮抹額,中間鑲一顆紅豔豔的瑪瑙,初得一張玉臉如珍珠般晶瑩,上了淡淡胭脂的玉臉兒,又如桃花般嬌豔。
衆人無不嘖嘖稱奇,說如情保養得可真好,皮膚吹彈可破,身段也恢復得快,哪裡像才生過孩子的婦人。
如情被說得不好意思,月子裡吃好睡好,又凡事不操心,又沒曬過太陽,皮膚肯定要白啦。身子恢復的好那只是假像,不過是讓沉香用白色綾布把小腹處的贅肉給緊緊束着,再來針線上的繡娘新做的衣裳,特意做的收腰設計,這樣看起來就更苗條了。
這回的滿月宴其實人來的並不多,除了幾個親王郡王公侯伯府外,普通官員並未邀請,甚至連權貴世家也只請了不到十位,因爲楊家正在辦白事,楊家也屬於高熱竈,所以好些人家都是夫妻對分,這樣一來,客人就更少了,總共也只坐了不到十桌。
也有客人問爲何才這麼些客人,如情但笑不語,只是望向太妃。太妃輕描淡寫地道:“先前經歷了太多的大喜大悲,踩黑捧紅的見多了,如今都看得開了,反正就那麼回事。與這些人強裝笑臉還真讓慪死我。”
衆人回想起先前李驍故意讓人誤會的行徑,好些人都前來明爲勸慰實則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也略有憤懣,也不再多問,輕鬆快意地說笑着,聊着聊着又扯到楊太夫人母女身上,太妃微斂笑意,嘆口氣,“昔日還沒娶媳婦之前,確實滿中意這孩子的。”
太妃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對如情不敢再輕視。
向夫人今日裡只與向大人一道前來,向大人正在前院與老王爺喝酒,向夫人則與女眷們在隆仙居坐到一處,如情發現童青雯並沒有跟來,於是笑問:“怎麼不見表弟妹?”
向夫人面色晦澀地道:“她最近身子不大好,所以沒有跟來。”今日的向夫人穿着紫紅纏枝團花褙子,衣服倒是喜氣,但映着她晦暗的面容卻總總顯得晦澀無比。
如情略有不解,她不是巴結上了豫王府麼,而向雲翰又走了王素的門路聽說還升了官,已從平縣知縣升爲東甌知府,也不過二十有四的年紀就有如此成就,實屬罕見。而當初厲害超羣的知禮在這個年紀,也還在翰林院苦熬着區區庶吉士呢。
在場女客都知道如情與向家過去的恩怨,雖面上不露任何聲色,但心裡卻好奇死了,紛紛對向夫人行注目禮。
向夫人今日很早就來了,但一直很安靜,不時附和兩句,逗逗望哥兒誇上幾句,除此之外就是囑咐如情多注意身體之類的。其他時候很少開腔。
如情淡淡地笑道:“最近天氣確實寒冷,聽說表弟妹每日裡都要去鋪子裡坐鎮。也怪辛苦的,可有請大夫?”
向夫人道:“請過了,就是普通的風寒所至,吃幾貼藥就沒事了。”忽然左右瞧了瞧,驚訝道:“望哥兒滿月之喜,怎麼不見你孃家人?”
如情回答:“我三姐姐的婆婆楊太夫人逝世,祖母,父母,還有姐姐們都去了那邊弔唁。”
向夫人笑道:“原來如此。聽聞令兄立下大功,深受皇上褒獎,我都還沒向你道喜呢。”
如情靦腆笑道:“哥哥們的功名確是來之不易,一來是皇上天恩浩蕩,二來哥哥們運氣好,祖上積了些德,這纔有了今日,三來,也是哥哥們仗着運氣好,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的,假以時日,相信也會有云翰表弟的鴻圖之志。”
向夫人微微地笑道:“承侄媳婦吉言,你那表弟哪成得了氣候,就憑他那點莊稼把式,真要熬出頭,不知要何年何月了,除非,能得令兄的提點與不吝賜教,否則,也只能靠邊站了。”
在場女着紛紛側目,望着向夫人的眼神帶着些許鄙夷,不過這些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再如何不屑此人,但總歸與靖王府有着實際親戚關係,也不好太得得罪,只是一個個面帶譏笑。
向夫人似沒有瞧到別人投射在身上的鄙夷目光,只一味的衝如情無耐地笑着:“當初都要怨我,被豬油蒙了心,把你這麼個大好的媳婦平白無故讓給了驍兒,如今我真是悔都悔死了。若時光可以重來,我定毫不猶豫把你娶回家。”
如情低下頭,心下有些不快,淡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還提他作甚?是我與向表弟沒緣份罷了。”
向夫人笑得無限唏噓,“是呀,老天捉弄人呀。不過,看至你現下過的好,驍兒又疼你,我心裡也算踏實了。”然後摸着胸口感嘆道:“否則,我這心呀,可就一輩子不安了。”
如情心下不快,卻又不便發作,於是冷下臉來,沒有接話。
太妃也略有不快,如情與向雲翰訂下婚約又退婚,雖算不得什麼,但如情如今已是她的媳婦,聽向夫人的意思,好像是她兒子撿她兒子不要的女人似的,太妃是個護短的,如情又給她生了個大胖孫子,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能讓她來得瑟,於是緩緩笑道:“如情模樣好,又是個宜生養的,人人都說她生着副旺夫相。不但精通女紅,還識文斷字,秀外慧中。我對她可是一百個滿意,有我在,不會讓她受丁點委屈的。嫂子放心就是了。”
向夫人臉色乍青乍紅,最終只能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
當客人都走光後,李驍已急吼吼地從外頭進來,盯着如情的眸子如野獸散發的綠光。周媽媽等人強笑着把屋子裡的人都趕了出去後。李驍已迫不及待要驗收成果了,這一回真刀真槍上戰場,只戰的日月無光,天地變色。
接下來的日子是平淡且溫馨,如情好吃好睡順便逗弄望哥兒,偶爾理理財,數數銀子,再巡視一下底下人是否有偷賴,再不定時查下帳目,但大多時候,仍是把盟哥兒帶在身邊的。
如情承認,懷孕及生下望哥兒後,盟哥兒確實與她疏遠了,但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盟哥兒身邊居然有別有用心之人。
如情坐到盟哥兒牀邊的撫手大椅上,冷冷盯着眼前的老婦人,聲音微冷,“劉媽媽,”
那婦人連忙“哎”了聲,語氣討好。“王妃,老奴剛纔確實錯了,不該那樣對待盟哥兒,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請王妃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如情淡道:“還有下次?”
劉媽媽滯了滯,又連忙打自己幾個嘴巴,“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竅,一時貪嘴。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見如情仍是冷着臉色,又指天發誓,“若再有下回,定要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如情面無表情,“你侍候盟哥兒,也不過八九個月時間吧,想不到就長得如此肥壯。這倒證明了你陪嫁到王府,我沒虐待你吧。”
劉媽媽陪着笑道:“王妃寬厚,又善待奴婢,好吃好穿的都給咱們,奴婢能有今日全仰仗王妃對奴婢的拂照。王妃如此宅心仕厚,日後定能好心有好報。”
玲瓏冷哼一聲道:“我說劉媽媽,高帽子還是不要給咱們王妃戴了。咱們王妃什麼性子難道你還不明白麼?趁着王妃還沒發火之前,趕緊收拾了鋪蓋走路吧。”
一句話提醒了沉香,她立刻也道:“王妃派媽媽照顧盟哥兒,可不是讓你來做盟哥兒祖宗的。你瞧瞧你,平日裡動輒打罵底下奴才,甚至連盟哥兒的份例銀子也敢剋扣,果真好樣的。”
劉媽媽老臉脹得通紅,喝道:“小蹄子越發目中無人了,再如何說我都是太失人身邊的人,你們區區一個小輩居然敢與我這麼說話,從哪學來的規矩?”
如情一記冷眼射過去,劉媽媽立及縮了縮脖子,又嚷嚷道:“王妃何必動怒?盟哥兒一沒少根頭髮,二沒少根手指頭,王妃就要喊打喊殺的,也着實讓奴婢寒心呀。”
如情冷笑一聲:“哦,你寒什麼心呀?我若是處罰了你就要寒你的心?呵,天底下有你這麼做奴才的麼?從哪學來的規矩?”
劉媽媽麪皮發紫,忍不住辯駁道:“王妃,奴婢自小侍候在太夫人身邊,太夫人都一直誇獎奴婢心細如髮,可奴婢卻從未侍候過小孩子呀,有些不妥也不能全怪我呀?不過請王妃放心,日後定好生照顧盟哥兒,決不再讓他受委屈。”
如情陡然怒道:“你這刁奴,自己做錯了事還死不認錯,居然還把責任推到太夫人身上,着實可恨。太夫人那麼明斷是非的人居然被你如此渾說,還不給我閉上你那臭嘴。再敢多說一個字,本王妃要你好看。”
衆人見如情發了怒,紛紛跪了下來說着“王妃息怒,當心氣壞了身子。”
如情平了口氣,這才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吃,甚至連盟哥兒那份也都裝進肚子裡,我也不好因爲你能吃就把你趕出府去吧?王府別的沒有,就是吃的特別多。也罷,我就成全你,讓你好生吃個夠。”
劉媽媽心下發怵,如情冷着臉兒,對玲瓏道:“你到廚房多端些吃食來,讓劉媽媽好生吃個夠吧。”
玲瓏歡天喜地領命而去,果然端了一大盆油膩膩的蹄花湯,裡頭有着大塊大塊的肥肉,還有好些燉得又軟又爛的五花肉及雞肉,如情揚臉,玉琴走了幾步出去,從外頭叫來幾個婆子,把劉媽媽給押到桌前,舀起肥肉一股腦兒地往劉媽媽嘴裡灌去。
劉媽媽掙扎着,大叫:“王妃您不能這麼對我,我是太夫人身邊的人,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呀。”
玲瓏大怒,上前一步厲喝:“放肆,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還敢搬出太夫人的名頭嚇唬咱們王妃,吃了幾顆熊心豹子膽了?”
玉琴冷下臉道:“媽媽這話可真夠好笑的,難不成咱們王妃連處置個下人都要經過太夫人那一關不成?”
玲瓏也道:“就是就是,連太妃她老人家都從不過問,媽媽倒把太夫人抓出來替你撐腰作主,也不怕丟太夫人的臉。”
如情起身,“既然你覺得我不配處置你,也罷,我就去讓王爺來處置你吧。”說着邊往外頭走。
劉媽媽想着李驍的狠辣,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跪倒在如情跟前,痛哭流涕,“王妃,奴婢知錯了,真的知錯了。王妃要打要罰儘管罰就是。奴婢區區卑賤之身,如何敢驚動王爺。”
玉琴恨聲道:“媽媽這話爲何不早說呢?真要逼得咱們王妃動了怒才知道好歹。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劉媽媽伏在地上一個勁地求着饒,如情極是厭惡她,李氏送來的三個陪嫁,老的仗着是她的陪嫁在盟哥兒身邊胡作非爲,動輒打罵底下丫頭,甚至還剋扣盟哥兒的膳食,那些好吃的好用的全往自己腰包裡貪去,更可恨的是她自己不好好侍候好盟哥兒,也連帶把底下人也給帶壞,對盟哥兒極其怠慢。被她捉了現行還死不悔改,居然把李氏給搬出來嚇唬她。
如情忽然嘆口氣,盯着劉媽媽道:“也許你就是覺得我性子軟好欺負是吧,就算做了再大的錯事都不敢真的罰你,所以纔有恃無恐,是吧?既然這樣,那我今日可不能再手軟了。”說着讓人把劉媽媽叉了出去,打了二十板子。外頭傳來劉媽媽淒厲的尖叫聲及求饒聲,如情緊緊握着帕子,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心軟害怕。她現在已經是王妃了,管着諾大的王府,若是不來記重棒是無法立起威的。
李驍也說得對,爲什麼數以萬計甚至十以萬計的士兵都要聽從指揮,明知前方是懸崖也要跳,並不是將士們不畏死,而是軍令如山。同樣的道理,想要讓底下人馴服,極端的立威手腕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須的。
前些日子正是王府最黑暗最彷徨的時候,這些奴才卻表露出人性最原始的一面。富貴時人人捧,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開始自找退路,站在人性的角度,是沒必要遣責他們的,但這是古代,從來不講人權及人性的,並且站在主子的立場,這種奴才便算是可惡了。
在古代生活了近二十年,如情現代人“人人平等”的思想早已不復存,雖然沒有真的刻意瞧不起當奴才的,卻也從未讓他們與自己平起平坐。她從未把這些人當作低下的奴才對待,而身邊的管事大丫頭,則是合作的夥伴。對員工,可以籠絡,可以厚待,甚至可以討好,但那要瞧是什麼樣的員工。對自己有用當然得厚待,若是無用,又何苦再費心思?沒的讓人笑話她心活面軟好欺弄。
以前也曾看小言,穿越女來到古代就與丫頭結拜成姐妹,不把丫頭當奴才只當成好姐妹,平起平坐,好吃好穿,然後那丫頭也知恩圖報,對她忠心不二,甚至以死獻身。她當時還特感動一把的,果然現代女就是不一樣呀,懂得籠絡人心。可惜現實卻並非如此。
如情環視身邊的丫頭,直到目前爲止,沉香玲瓏玉琴是她心腹中的心腹,她器重她們,也厚待她們,但想讓她把她們當作好姐妹平等對待,甚至推心置腹,她確實做不到的。
老太君昔日教她的閨學裡頭便有馭人之術,對待奴僕,賞罰分明,信守承諾,言出必行。這是中等馭人之術。可以規束下人,使其言聽計從。
而上等馭人之術,恩威並施,以誠相待,張馳有度,鬆緊結合,先立規矩再成方圓,出其不意,論功行賞,救急扶貧,分寸自在掌握間。這樣的下人被稱爲心腹,想主子不能所想,做主子不能所做,面面俱到,替主子分憂解勞,無後顧之憂。甚至可以爲主子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如情還沒有本領讓下人爲她付出性命,她也沒有這個想法,作爲一個普通的現代女子,她能學出中等馭人之術就已該偷笑了,至於上等馭人術,還是留給後人吧。
她目前最緊要的就是讓王府裡的奴才把她打從心裡當成是主子,而不是一具空有王妃頭銜的花架子。而讓他們認可的最好方式,那就是立威。
但總的說出來,不管是何種馭人術,都沒有當主子的對下人推心置腹這一條。如果當老闆的在員工面前完全把自己剖白,反而會給員工一種“這個老闆也不過爾爾”的看法。而老太君也從來沒有教過她,可以對奴才好,但絕不能無條件地好,因爲這世上多的是得寸進尺之人。
如情個人覺得,對自己孝忠的,當然要好好對待,反之,可就休怪她不客氣了。
劉媽媽被重打了二十大板下來,已經被打的淹淹一息了,如情儘量不去瞧她血淋淋的身子,冷着面孔吩咐底下的把她擡下去,簡單收拾下發配到京郊外的莊子裡做苦役。至於底下也跟着一道怠慢過盟哥兒的,也沒有輕饒,全被打上一頓板子,再統統發賣出去,並且遠離京城。
而盟哥兒身份畢竟尷尬,如情逐一排查下來,居然發現侍候在盟哥兒身邊的下人,除了一兩個丫頭外,其餘的都是靛裡夾着屎的,也着實憤怒,發了狠全給罰了遍。最終叫來唯一沒有被罰的兩個粗役,讓她們暫且先侍候着盟哥兒。然後再讓袁福來家的各自調些人過來侍候盟哥兒。
如情這一番雷厲風行起到了很好的棒殺作用,盟哥兒對她不再生疏,底下人不敢再怠慢盟哥兒,甚至如情還親自向盟哥兒道歉,“對不住,孩子,母妃因忙着你弟弟的事倒把你給忽略了,居然讓底下人欺負至你頭上,盟哥兒不會怪罪母妃吧?”
盟哥兒畢竟年紀還小,雖然對如情有些怨懟及懼怕,但見如情輕聲細語,又向他親自道歉,心下也感動,對如情又親蜜起來。
安撫好了盟哥兒後,如情回到自己的屋子,這才感覺出心驚肉跳的後怕感。
幸好她極時發現的早,若是讓別的姨娘或是讓太妃親自發現盟哥兒受着奴才們的怠慢,而劉媽媽又是她親自指派到盟哥兒身邊的,到時候她就處於被動了。
若不是今日裡望哥兒被太妃抱到嘉欣苑去,她無事可做閒逛到盟哥兒屋子裡發現了劉媽媽這個欺主的惡奴,及時把這個禍害消彌於無形,若是被太妃發現,到時候她縱然有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如情陡然起身,對進來的何媽媽厲聲吩咐,“從現在起,你不止要仔細看顧好望哥兒,盟哥兒也不能掉以輕心。若再讓盟哥兒受奴才的欺負,我第一個不饒你。”
何媽媽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復如常,“奴婢謹尊王妃令諭。”
如情緩口氣,也緩和了語氣,“盟哥兒雖非我親生,可總歸是王爺的親骨肉。我也着實不忍心放任他不管不顧。從即日起,盟哥兒的吃究份例依照望哥兒,誰再敢怠慢他,我第一個不饒他。”
何媽媽沉默了下,輕聲道:“王妃這是何苦,只明面上過得去就成了,何苦把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往自己身上攬呢?反正也不會有人說您一個不是的。”
如情搖頭,她並不是聖母,可以無私奉獻自己的母愛,只不過是爲着名聲罷了。再來盟哥兒還小,可塑性還強,又是男防子,教養方面自是由他老子來操這個心。有了關騏老婆蘭氏的所作所爲,相信李驍應該知道該如何教育庶長子。
……
日子在平靜中度過,楊太夫人的喪事辦得異常低調,但到底是侯爵之家,請和尚誦經超度守靈“做七”全然走下來,也足足花去將近兩個月。而楊啓寧的喪事則就無比簡單,甚至姓名都從族譜裡除去,楊大夫人念其到底是骨肉至親一場,讓人給找來棺木,棺木上鑲嵌銅鏡給簡單葬了。
如情很是奇怪,“銅鏡?爲什麼要鑲嵌銅鏡?”
何媽媽解釋:“這是習俗,未出嫁的女子,那麼家中再顯貴,也會不加任何陪葬品。棺木裡鑲嵌銅鏡,一方面是鎮住女子的靈魂。一方面是一種習俗。避免其他孤魂野鬼來到棺木中玷污未婚女子的清白。”
如情點頭,不再發表任何言論,只靜靜地聽何媽媽繼續講起楊府的事。
“到底是鐘鳴鼎食之家,楊太夫人的喪事辦的何其隆重,楊大夫人和咱們姑奶奶都累得不成人形了。今日裡我去看望三姑奶奶,險些沒能認出來。三奶奶好瘦,人也好憔悴。”
如情嘆氣,古代喪葬確實有着諸多繁鎖程序,再來楊家家大業大,又是熱竈,誰不趕着去巴接吧,楊大夫人要管諾大的府邸,又要接待來客,還要給婆母辦喪事,不累纔怪。如美雖說不必挑大樑,但自己的大嫂累得腳不點地,自己也不好偷懶吧。
“楊太夫人死的真不是時候呀,三姐姐,又要守孝三年了。”
何媽媽點頭,“是呀,三姑奶奶嫁到楊府也已有三年了,這肚子一直沒動靜。不過也幸好三姑爺不是嫡長子,楊家除了楊太夫人外也沒什麼親近的長輩,否則,一個無所出爲由給三姑爺納妾可就麻煩了。”
如情瞅了她一眼,似乎,楊太夫人死了也是好事一件哇,至少她死後,就沒人敢逼着如美給楊啓泰納妾了。
“三姐姐婦憑夫榮,如今也被封爲二品誥命夫人,想來也是件喜事,只是膝下一直無所出,也怪讓人憂心的。”
何媽媽道:“可不是。剛纔大夫人也已親自勸慰了三姑奶奶,要她莫自暴自棄,好生替婆母守孝,再趁此時機好生將養身子。相信假以時日定能生他十個八個小子。”
如情笑道:“大嫂子最會寬慰人,不過說的也確實很有道理。”如美就算一輩子膝下無所出,但若是替公婆守過孝,可就不得輕易休棄的。
“不過,也來也真怪,三位姑娘當中,就屬王妃嫁得最晚,可卻是最早生孩子的,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也不知怎麼回事。”何媽媽百思不得其解,“二姑爺不說了,二姑奶奶沒機會生孩子也情有可原,可三姑奶奶不一樣呀,三姑爺屋子裡除了一個年老的通房外,並無其他姬妾,三姑爺人也健壯,又正直盛年,這就令人奇怪了。”
如情默然,這生孩子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備呢。
不過何媽媽也覺得這事兒不是她一個奴才該操心的,於是又轉移了話題,“最近向家少奶奶好像得了種怪病吧,已經病了快兩個月了,仍是不見好轉。舅老太太四處求醫無果,這會子都給求到太妃那去了。”
如情訝然,“什麼怪病?”
“不清楚,好像就是全身發癢,尤其是牙齒脫落,有大夫說是中毒,也有大夫說是中了邪,反正沒親眼瞧過,誰也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